看到这番景象,赵缚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憎恨赵旭,为了所谓的权力,害死他的母亲,还使陈氏一族分崩离析,可如今,他俨然成为了和赵旭一样冷血嗜杀的暴徒,本质上,他们都是在踩着他人的骨血上位。 在发现自己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的时候,赵缚心中是麻木悲痛的。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吊唁林幼南。 因为他才是那个真正害死她的凶手。 可惜他为了自己的私欲,将人命转嫁到了赵胤礼身上。 他前日便已经收到了赵旭病重的急报,赵胤礼最终还是听了枕边风的煽风点火,忍不住向赵旭动手了。 一切都是这么的水到渠成。 只要林鸿朗跟随他一起,打着勤王清君侧的名号杀入上京,便能将太子伏法。 他相信赵玄不会和他争皇位的。 至于赵文巍,早就已经和皇后斗得两败俱伤了,对他根本就造不成任何影响。 …… 甚至都没有等到赵缚劝说,林鸿朗便主动地前来和他细说此事了。 赵缚先是故作惊讶,而后便开始劝慰林鸿朗,“将军,没有诏令私自入京,便视为谋逆!” 林鸿朗却是心意已决,“殿下若不愿担负这反叛谋逆的罪名……” “将军!孤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幼南尸骨未寒,孤不愿您再出什么意外,幼南临终前,孤答应过她,一定会保护好整个林氏,将军若是愿意,便交了兵权,随孤一起去景州,从此孤便将您视为亲生父亲,为您养老送终。” 赵缚将林幼南临终的遗言说了出来,可这是更加激得林鸿朗无法平静。 他的女儿,那么懂事听话,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们林家的五个儿子,个个忠君报国,为了守护大雍的疆土,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 上苍何至于对他们林氏如此残忍? 更何况,他此番也并非只是为了替林幼南报仇,赵胤礼那样无能的太子,若是真接替了这天下,还不知会惹出来多少乱子。 德不配位之人,又怎配坐稳这万里江山?
第306章 得偿所愿 最终林鸿朗还是反了。 虽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可朝臣们全都心知肚明,他们这是谋逆。 可事到如今,赵缚也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名声了。 自古成王败寇,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镇北军一路南下,行军速度要比平时稍快,不出半旬便抵达了上京,途中并无任何不轨行径,甚至还将军饷施舍给了一些孱弱的妇孺们。 在百姓们看来,这的确是一支义军。 镇北军兵临城下,如今天子重病缠身,皇城中一律事宜皆交由太子赵胤礼所统辖,赵胤礼自然是不会开城门,放赵缚和镇北军进城的。 甚至还为此开始全城宵禁了。 可如此一来,反对的声音就越发多了,就连赵旭执政时,也未有过如此严峻的条例。 更何况城中的百姓们,为了讨生活,需得两头跑,这城门一关便是几日,自然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五弟,你如今已是父皇亲封的礼王,按照礼制,封王后,则无诏不得入京,可你若是想要进城,为父皇侍疾,看在多年手足兄弟的情分上,孤自当也不会为难你,可你如今带着几十万大军,围了上京,这是何意啊?莫非你想造反?”赵胤礼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关在城门外的赵缚。 看到他束手无策的模样,赵胤礼便打心底的高兴。 他再机关算尽又如何,如今占尽天时地利的人,是他赵胤礼! 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是这大雍的新皇! “他这是想要等着圣上驾崩,好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林砚骑在马背上,看着城楼上赵胤礼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联想到林幼南那凄惨的死状,他就气不过,手紧紧地握着弓箭,恨不得立即挽弓搭箭,一箭送赵胤礼归西。 “先别冲动!”赵缚怕依着林砚如今这急切地想为心上人报仇雪恨的性子,真的会做出不可挽回的蠢事来。 可他要如何才能冷静下来? “倘若我们真着了他的道,我们便真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敢杀东宫太子,一朝储君,这是何等的罪名? 一旦城中有诈,整个林氏都会因此而覆灭,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经不起这样的变故。 …… 原本以为事情会这么一直僵持下去,林砚也因为赵缚瞻前顾后的性子,对他产生了很大的意见。 变故是夜里发生的。 原本紧闭的城门,突然打开了。 赵金枝的鸾架,赫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在婢女的搀扶之下,缓缓走了出来,向赵缚和林鸿朗所带领的镇北军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大礼。 “皇兄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犯下如此错事,本宫替他向诸位赔礼道歉。”赵金枝的声音里,有几分悲凉。 她原本是想要留住赵胤礼一条性命的。 可是她很清楚,自己这个哥哥的性格如何。 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甚至都敢向父皇下毒,想来他已经对皇位势在必得了,否则也不会如此荒唐行事。 可除了赵缚,也还有赵玄,但皇位只有一个,无论是谁坐上去,都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赵金枝不想让赵胤礼再继续争下去了。 他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她今夜灌醉了赵胤礼,将他扣在了自己的迢华宫里。 带着自己的侍卫,将守城的官兵们全部拿下,这才能打开城门,将赵缚和镇北军迎进城。 “皇姐,臣弟与林将军,本就只是勤王清君侧,若太子并未犯下如此弥天大祸,此事对他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可问题就出在,此事乃是太子所挑起。自然我等身为人臣,也没有处置太子的权力,究竟如何,还是得看父皇的意思不是吗?”赵缚将利弊与赵金枝全都说开了。 赵胤礼可以不死,可他甘愿从今往后都只当一个闲散王爷,或是布衣百姓吗? 这么些年,他早就已经被刘淑荣养大了胃口,除了皇位,只怕没有什么能满足他的野心了。 赵缚和林鸿朗最终还是领着镇北军进了皇城,看守城门的守将,全都是赵胤礼的人,免不了一场血战。 林鸿朗和林砚,复仇心切,又多年征战沙场,这些看守着皇城的守卫,想来应当是赵胤礼豢养的私兵,从未间断过操练,而镇北军一路南下,跋涉千里,早已筋疲力尽,一时之间竟也和镇北军打得不分上下。 …… 血光冲天。 最终林鸿朗还是为赵缚杀出了一条血路。 赵缚便直奔宣政殿了。 殿内门窗紧闭,光线晦暗,几盏烛火在赵缚推门入的那一刹那,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寝殿内空旷至极,只剩下王忠全一人,陪在赵旭身旁伺候着。 在见到赵缚后,王忠全瞬间眼前一亮,“礼王殿下?” 赵缚微微颔首,眼神越过王忠全,落到了龙床之上,面色苍白,死气沉沉的赵旭身上,他轻声问道:“父皇的身子如何?可有请太医来瞧过?” 一说起这个,王忠全便开始抹眼泪,“殿下,如今太医院都被太子控制了,开的药也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再拖下去,只怕……”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但赵缚已然知晓,赵旭已经活不长了。 哪怕赵胤礼没有对他下毒,今天赵旭也活不下去。 这个位置,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什么意外,他想,父皇还是早些禅位比较好。 免得夜长梦多。 赵缚转身,朝着身后的陈则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转身出去了,很快又带回来一个哆哆嗦嗦的小太监。 此人王忠全认得,他是帮助赵旭批阅奏折的秉笔太监。 赵缚在此时将他唤进来,意味早已不言而喻。 王忠全到了嘴边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赵缚吩咐秉笔太监模仿赵旭字迹,写下两封圣旨。 一封是废黜太子赵胤礼,一封则是将皇位禅让于他赵缚。 小太监很快就写好了。 赵缚拿着圣旨,满意地看了又看,但最后却还差一个玉玺印章,他却怎么也找不着。 没有玉玺,那他这个位置,便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赵缚怒从心起,他下令道:“搜!” 赵胤礼这么多天,都没有颁布诏书,想来也是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吧。 否则就凭他那个性子,早就一剑将赵旭刺死了。 怎么可能还会留他活到现在? 所以这玉玺究竟在何处,也就只有……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赵旭知道了。 既然早已暴露了此行的目的,赵缚也没什么可继续装下去的了。 父慈子孝,那也得父慈子才孝。 赵旭待他,待陈氏,从未有过片刻的怜悯。 他如今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对他了。 赵缚倒了一杯凉水走过去,站在床边盯着赵旭看了一阵,便直接将茶盏中的凉水泼到了赵旭的脸上。 十一月的上京,夜间已然冷得不成样子。 赵旭病重,又被凉水刺激,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是赵缚后,顿时没了光亮。 “父皇,看到儿臣,很意外吧。”赵缚语气平静,又不难听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早就已经盼着他死了。 如今见到他被自己亲生儿子下毒谋害,落得如此下场,赵缚心中别提多畅快了。 赵旭此刻已然没有了帝王的威风,有些害怕地瑟缩着。 赵缚坐在床边,抬手摁住赵旭肩膀,“父皇在害怕儿臣?还是害怕,到了地下,不知该如何向那些因为你的多疑和残暴,枉死的忠臣交代?” 赵旭此刻已然说不出话来了,他喉间的嗬嗬声,在偌大的寝殿内,显得格外的瘆人。 可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赵缚身后。 赵缚似乎明白了什么,“陈则,去牌匾后搜。” …… 很快,保存完好的玉玺,便被陈则捧在手中,呈现在了赵缚的面前。 与玉玺一起的,还有一封传位的圣旨。 赵缚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便吩咐陈则扔进火炉子里,他可不相信赵旭会将皇位传给他。 可一直跪在一旁的王忠全却突然抢下了圣旨,“殿下,陛下他是念着您的。” 说着他便将那封差点被烧成灰烬的圣旨打开,呈到了赵缚面前。 上面赫然写着:景行人品贵重,深肖朕躬。 真是可笑至极。 他最后,竟然选择了将皇位传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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