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自讨无趣,也就不再缠着他了。 老板麻溜地为他们三人开好了房间,上楼后,车夫便进了走廊尽头那一间,而叶抒和赵缚却宿在另一头的厢房里。 赶路累了一天,车夫一进房间便倒头呼呼大睡。 赵缚没什么睡意,叶抒也对这个客栈不放心,一直警惕地坐在桌前。 “你不睡?”赵缚见他坐得板正,不禁询问道。 叶抒摇了摇头,“睡不着。” 他方才便察觉到了,老板那手掌和虎口全是厚厚的茧子,一看便是个练家子,而那老板娘更是不简单,浑身柔若无骨,肌肤也是吹弹可破,身上还自带一股独特的香味,加上她那一身独具特色的服饰,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善于巫蛊之术的苗疆。 赵缚十分自然地在叶抒面前宽衣解带,但衣服还没脱完,叶抒便“噌”地一声站了起来,连带着凳子也被他这个起身的动作带得发出一声刺啦的巨响。 “怎么了?”赵缚快速地将衣服重新穿上。 “外面雨好像停了。”叶抒边说边往窗边走去。 他推开窗户便看到了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清冷的月光将整个客栈的院子都照亮了。 “雨停了。”他说。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从来就没有下过雨。 因为月光这样照过来,他能很清楚地看到,院子里那一汪枯竭了小池塘,此刻仍旧是干涸的状态,那么小一个小水池,按照他们方才所见那场大雨,雨水怎么可能会连这种小水池也灌不满。 然而还没等他们搞清楚状况,院子里便突然地响起了一串清脆的铜铃声,就像叮咚的山泉汇成的小溪。 紧接着盛装打扮的老板娘,便出现在了叶抒的视线里。 叶抒一脸见鬼的神情将赵缚拉到了窗边,指着老板娘的身影说道:“你快来看!” 赵缚顺着叶抒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老板娘乘着月光,在院中翩然起舞,一阵颤栗从她左手指尖传至肩膀,又从肩膀传至右手指尖,手上的银钏也随之振动,发出悦耳的声响,空灵婉转。 叶抒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她为什么要大晚上的跳舞? “莫非……她真的是鬼魅所化?”他推搡着站在身旁的赵缚,急于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能让他心安的否定答案。 可赵缚只是定定地看了半晌,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赵景行,你不会鬼上身了吧?”叶抒一脸活见鬼的神情,他抬手在赵缚的眼前晃了晃。 赵缚:“还是本人。” “那我跟你说话,你怎么都不回答我?” “我说了我不信鬼神。”
第27章 郎君不习惯与我同榻而眠? 叶抒无语地戳了戳他,“那你可以跟我说别的啊。” 赵缚垂眸不语。 “你不觉得她大晚上的跳舞有点瘆得慌吗?”叶抒问。 要是换做平日里,遇上这么曼妙的舞姿,他肯定会兴奋得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可是现在,他只觉得阴测测的,浑身发毛。 “这看起来,像某种仪式。”赵缚观察了半晌,推测道。 “啊?”叶抒扯了扯嘴角。 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也确实听说过有些人,因为某种信仰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会做出一些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行为。 早些年他曾亲眼所见,一个名为万兽盟的帮派,以喝兽血治百病,强身健体为由,收编了众多的信徒,甚至还在江湖中开设了许多分坛。 可这个客栈的老板娘,她是信奉什么呢? 看她的穿着打扮,有些像苗疆人。 所以她这是在…… “祭祀!” 赵缚和叶抒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叶抒瞪大了双眼,“那祭品是谁?祭拜的又是谁?拜月吗?” “祭品是她自己,”赵缚顿了顿,声线仍旧保持平稳,“或是我们这些入住的客人。” 叶抒扭头,见他一脸平静,不由得问道:“你在开玩笑吧?” “我像那种爱开玩笑的性格吗?”赵缚淡淡反问。 叶抒:??? 他这是什么心态啊?都被人给当成祭品了还能这么稳定啊? “那我们该不会都被……”叶抒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的手势刚做完,原先在院子里翩然起舞的老板娘突然没了动作,就连她身上的银饰碰撞声也戛然而止。 …… 叶抒脑子一抽,“她怎么不继续跳了,难道是跳完了?那她不走吗?” 赵缚不接话,关了窗转身往床榻走,“睡觉。” 直觉告诉他,这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通通都不要管,不然一旦陷进去了,就很难抽身。 他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早日抵达益州见到舅舅,商量如何夺嫡之事,其他的事情于他而言,哪怕山崩于前,都不重要。 叶抒又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发现老板娘还站在,保持着一舞完毕的姿势。 “赵景行!”叶抒急急忙忙地喊他。 赵缚装睡并不理会他。 叶抒又喊了他一遍:“赵景行你快来看。” 赵缚耐着性子提醒他:“叶抒,我奉劝你,别惹祸上身。” 他都不知道他这种性格是怎么能独自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的。 不是说江湖纷争也很多吗?他这种什么事情都要插一脚的性格,怎么还没被人给打死啊? 他很好奇,且不顾叶抒的面子,所以他张口问了:“喂,你行走江湖多年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叶抒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回答了。 “那你靠什么活到现在的?”赵缚诚心发问。 叶抒:“靠我手中这把剑。” 这话赵缚无法反驳,因为他第一眼见到叶抒时便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很难得的侠气。 叶抒执剑练武时,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背负长剑,傲立清秋,便是对叶抒最好的诠释。 “去哪?”赵缚见叶抒拿着剑就往外走,不由得起身问道。 “我想下去看看。” 赵缚急得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了,直接跑过去将他往回拉,边拽边念道:“跟我睡觉。” 叶抒愣了愣,“什么?” “我说,跟我一块睡觉,我害怕。”赵缚紧紧拉着他的胳膊,语气还是那样不咸不淡的。 这让叶抒感到困惑,“你认真的?” “嗯。” 于是叶抒就这么被赵缚连拖带拽地推到了床上,赵缚为了防止他跑,还特意让他睡到了里面。 二人平躺着,都没有睡意。 良久,叶抒屁股有些发麻,他稍稍动了动,但床榻太小,容纳他们两个八尺有余的男子实在是有些困难,于是他毫不意外地碰到了赵缚的手。 他连连道歉:“抱歉啊我,躺得有点累,我换个姿势……” 赵缚轻轻嗯了一声。 下一秒叶抒便在被窝里拱来拱去,最终朝着他侧躺着睡。 但这样好像更奇怪了…… 叶抒自己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又拱来拱去,换到了另一侧。 可这样用屁股对着人好像也不太合适…… “那个……” 叶抒抓耳挠腮的,“要不我还是睡地上去吧。” 赵缚同样侧躺着,手臂微屈抵着头,他那双狭长的眸子,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显得多了几分柔情。 他漂亮的薄唇轻启,“我们,不是一对吗?” “怎么郎君,不习惯与我同榻而眠?” 叶抒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顿时脸羞得通红,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嘴唇张张合合地,也没说出点什么来反驳他。 他心脏跳得极快,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似的。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赵景行会同他说这样的话。 难道他也…… 心悦于他吗? 可他…… 叶抒越想越是心乱如麻,最后索性不想了,扯过被子蒙住头,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赵缚望着他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勾了勾唇角,也安安静静地躺下了。 - 天将亮未亮,楼下便传来了尖锐的爆鸣声。 “死人了!” “快来人啊!” “死人了死人了!” “谁死了?” “在院子里……” “……” 赵缚和叶抒住的这一间房距离楼梯有些远,因此他们最后得到消息的。 赵缚倒是一早就听到了,可他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根本就不想掺和进去,发生了这种事情,叶抒肯定又要正义感爆棚了,他还想着要怎么把他给忽悠走。 直到车夫张叔敲响了他们房门,叶抒才从睡梦中惊醒。 他似是做了噩梦,掀开被子时,浑身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连站在门口的车夫都被他这个样子给吓坏了。 赵缚坐在桌边,看了他一眼,而叶抒此刻还沉浸在方才的梦魇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车夫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不该说。 可他不说,自然会有人说。 “你们赶紧出来吧,楼下死人了。”隔壁房间走出来的一位男客人边低头调整腰带边同屋子里的赵缚和叶抒说道。 听到“死人了”的字眼,叶抒这才缓过神来。 他抬手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汗珠,问道:“谁死了?” “老板娘死了,死在院子里,可邪乎了。”那位住店的男客人绘声绘色地说道。 “死了?”叶抒双眼顿时放大。 明明昨夜,还在院中跳舞啊! 难道她真如赵景行所说的那般,她是这场祭祀的祭品? 怪不得昨夜她跳完舞也不离开,难不成她那会真的就已经遇害了吗?
第28章 身份特殊 叶抒不由得又想起他昨夜做的那个噩梦。 他有些浑浑噩噩的,起床穿好鞋往外走时,连步子都是虚浮的,甚至连湛卢剑都忘了拿,还是赵缚提醒他才记起来。 “怎么?没睡好?”赵缚跟在他身后出门。 叶抒摇摇头,“没。” 他有些欲言又止,他也不好意思说他做了个噩梦,把他吓成了这样。 可是他在梦中梦见了老板娘。 他老板娘被人给杀了,尸体便那么僵硬地立在院子里,她还哭着求他救救她,可她一动,她的头颅便一骨碌从脖子上滚到了地上,那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他看,嘴里还念念有词说让他陪她下地狱,去帮她暖床。 他一下楼还没有走进院子,便在门口看到了老板娘那个死状,和自己昨夜梦中梦到的一模一样。 他被吓了一大跳,右手捂着胸口,左手也死死撑在门上。 他此刻的腿已经彻底发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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