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晏眯起眼来:“你不必恐吓我,你这份情报并不值钱,我对这人早就有所了解,我杀他是迟早的事,只是你我如今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以为叶璟明如果要报复,这其中会少得了你吗?” “我等着了。”孙闻斐的嘴角难得地牵动一下,“我回禹城这一趟,已是极大的冒险,但你若想雇我贴身保你周全,孙某怕是难以从命。” “孙侠士,不着急走。”周怀晏并不急于反驳,他拍了拍手,一位面貌清纯可人的女子被人推搡进门里来。 女子一脸惶恐,显然是为人所迫,她跪坐在地连连恳求,求座上之人饶她一条性命。 周怀晏指着孙闻斐,问她:“你今夜可愿意伺候这位侠士?” 女子不明所以,闻言大惊,看看他,又看看跟前冷若冰霜的书生模样的男人,着急摇头:“大人,小女虽驻身青楼奏乐,但小女,小女并非娼妓啊,如何能随意委身他人!” 周怀晏不置可否,孙闻斐冷冷扫视一眼,虽不知周怀晏所想,却只觉周怀晏拿美色诱他,实在叫他嗤之以鼻。 周怀晏笑笑,再一拍手,地底竟是震动起来,地上的女子不住尖叫,孙闻斐神色一变,默默按住了袖中刀柄。 周怀晏身后神佛的面孔裂开一条缝隙,众佛身形颠动,摇晃不止,一块石墙缓缓撕开,露出里头的真容。 女子的叫声戛然而止,孙闻斐呼吸一窒,眼中不自觉得浮起惊叹。 金灿的光华一瞬泄下,铺满了整件屋子,那是满满一壁的金砖。 周怀晏打量着眼前二人的神态,突然低头看向女子,招手道:“你,爬过来。” 方才还死死捂住双臂,自诩贞洁的女人,迟疑了片刻,一步一跪地挪到周怀晏身前来,向他叩首行礼。 周怀晏随手取下一块金砖,高高抛下,砸在女子身上。 他缓声又问:“我叫你伺候这位侠士一晚上,你,愿意吗?” 女子向后瑟缩一下,抱着金砖,却没撒手,也不抬头答话。 周怀晏笑笑,再取下一块,抛给她:“乐意吗?” 女子死死抱在怀里,转头偷瞄一眼孙闻斐,继而向周怀晏连连磕头。 她羞羞怯怯,话还未完:“妾身,妾身愿……” “看来是乐意了。”周怀晏打断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取过无数金砖,向她身上肆意砸去。 女子起先还欣喜若狂,扬起手渴盼地接过,片刻便越发觉得不对。 金砖源源不绝地从头顶狠狠落下,重石般砸在她身上,她起身要躲,却被一块的金砖不偏不倚敲在脑袋上,金砖还在下落,她眼前一黑,便头破血流地昏死在金砖堆里。 周怀晏掸了掸衣摆,重又坐了下来。 孙闻斐冷眼看完了这出闹剧,忍不住道:“你演够了没有?” 周怀晏但笑不语,给他重新沏了杯茶。 孙闻斐迟疑了会儿,终是走了过来,抬手接过茶碗。 周怀晏满意地笑了:“她命贱,心又贪,承受不了这个福分,但是你可以。” “我待器重的人,向来不薄。”周怀晏扬了扬手,敬了他一杯,“这满满一面墙的金砖,都是你的,你今夜就可以留在这里。” 孙闻斐喉结咽动,没有立即回话。 周怀晏眼神轻蔑中夹着一丝隐晦的嫉恨:“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当初是怎么与叶璟明交好的,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先从哪里开始对付我?” 孙闻斐捏着手中喝空了的茶碗,沉默良久。 他默默将杯子放下,周怀晏扬手,金黄的茶汤重又倾斜而下。 “朝安城。”他薄唇轻启,“若他活着,却不急于报复你,而是藏身在暗处调查和威慑你,那他会重新起底姜荼姜蘼的案子。” “他会去姜荼和姜蘼出生的地方,朝安城。” 作者有话说: 这章做了删改,把原来插入的番外换了,承接上下文,希望没有影响大家对正文剧情的观感
第65章 醉话 亥时,县丞府中。 这夜里,阴雨绵绵,秋风侵骨,管家掌灯巡检了一遭,撞见书房灯还亮着,书童倚门打着盹,一问说是“老爷进去三个时辰了”。 老爷近来新得了件上等的貂皮披帛,算着日子还未入冬,底下的人已经迫不及待进贡上来,这宝贝照理说是献给严县令的,老爷舍不得,一直卡在手里,迟迟未肯上报。 明日便是向县令禀报的日子,老爷这会儿怕是抱着宝贝,连夜点灯赏玩,连后院新纳的妾室房里也顾不上去了。管家琢磨了会儿,长长叩门,试探地朝里喊了一声。 里边一丝声没有,管家隔窗看过去,人影稳稳当当坐着,动也没动。 当真是不得了的宝物,才勾得老爷如此入神,管家心也痒起来,要一睹宝物真容,便小心推门入内,老爷背对着一扇朦胧屏风,坐在四角桌案前,似乎没听见动静。 灯台上火苗摇曳,管家伸长了脖子,一步一望,远远见得那裘皮披帛缠在老爷的脖子上,染了色,是血红的。 管家人老眼昏,他揉了揉眼珠,看得不甚清楚,于是一边问安一边上前两步,他喊着老爷,走得近了,没有得到回应,却闻着一股子腥味直冲着鼻上来。 他忍不住上前一拍肩,身前的人顶上那颗脑袋一歪,便落在了他手里,管家愣愣接过来,还不知怀中抱的是何物。 顷刻,书屋内发出凄厉的嚎叫,管家四肢并用爬出门来,脚上缠着一截血红的披帛,细细一看,腥臭扑鼻,竟是长长一串人的肝肠。 霜降,亥时夜里,禹城县丞惨死府中,肚皮被人刨开,里头的脏器尽数被拽出,缠于脖上,书案上留有五个血字。 “剑盟,周怀晏。” 唐云峥坐在城郊的树桠上,晃着两条长腿,他细细端视着手里两份名册,他指上沾了血,将名册上的字划去一行。 他吹了声口哨,一匹黑马应声而至,他翻身落地,牵了马,打道回府。 他刚进院子,见里头还着灯,屋里的人分明是还未睡的,他便摸一摸鼻子,悄声潜入院里去,污秽的衣物褪下,他拿起水瓢兜头便朝自己身上浇。 清洗半晌,换上干净的装束,他不放心地嗅了嗅,才慢悠悠朝房里走去。 叶璟明不在屋内,唐云峥眉头一皱,鼻尖嗅着一丝酒味,他想了想,翻身摸上了房顶。 那个人饮了酒,懒懒卧在屋脊上,不肯起身。 叶璟明今夜似乎有些放纵,他喝了许多酒,周身闻着酒香四溢,一身烟灰罩衫落满薄霜和秋雨,一眼瞧过去,像酒和雾里胧着个堕尘的仙人。 唐云峥方才被凉水浇灭的血和欲一下重又烧了起来。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将叶璟明裸露脚踝上的靴袜重又穿好。 唐云峥声音很轻,手却扣住叶璟明脚踝,一动不动。 他温声说道:“为什么喝闷酒,天冷,你吹了一宿的冷风,我抱你下去暖一暖,好不好?” 叶璟明手背覆在眼上,目光虚浮,四下看了一会儿才直勾勾定在唐云峥的脸上。 他说:“不好,我热得慌。” 唐云峥叹了口气:“我和你说普鲁的酒酒性烈,不能贪嘴,你偏不信。” “不烈。”叶璟明懒懒一笑,后又得意地弯起眼来,“这酒我第一口下肚,觉得烧胃,再接一口,觉得烧心又烧胃,我一杯又一杯,现在心里痛快得很,哪儿都烧不着我啦!” 唐云峥一听便知他是醉得不清了,干脆上手捏了捏他的脸,叶璟明眉头微微蹙起,竟也没有挥手反抗。 唐云峥逗他:“烧到脸上去了。” “啊,我脸红了吗,是热的,是这天太热,太热。”叶璟明有些烦躁地扯了领口,露出一截纤白的颈子来。 唐云峥直看得眼热,指尖往下一挑,便碰着他袒露的胸口。 唐云峥凑上去,哄他:“那我抱一抱你,你就不热啦。”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缠在了一块去,叶璟明湿润的嘴唇动了动,几乎能碰着对方的。 他垂下眼自言自语,说着似是而非的醉话:“那就抱一会儿,醒来了就不给抱了。” 他说完便自发地缠了上去,唐云峥这会儿周身冒着冷气,身姿又健硕挺拔,像一个偌大的冰块,叶璟明埋在人家怀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唐云峥揉了揉他的发顶,小声问他:“为什么喝闷酒啊?” 叶璟明许久没有答他,久到仿佛在他怀里睡过去了,久到唐云峥贴着他的颈项细细密密地啄吻,都没有动静。 叶璟明声音很轻:“我没有头绪,我要练成多厉害的武功,才能撼动他们……” “我什么时候,能给死去的婴孩一个清白,可是我本身,便是不清白的。” 他闭着眼,声音越来越轻,来来回回总念着这么些事,唐云峥怕他陷入噩梦里,干脆一俯身咬住他chun/ban/追缠,叶璟明嘴里支吾半天,发不出一丝声来,被亲得晕头转向,只觉一片目眩神迷。 他想反抗,于是费力眨了眨眼,眼里仍旧雾蒙蒙的,像要泫然落下泪来。 唐云峥松开他,嘴里大口喘着热气,见他这会儿乖得不行,便伸手掌住他的腰,忍不住抱着亲了又亲。 最后唐云峥贴着他的耳朵,像是蛊惑:“你什么都不要想,虐待你的,折辱你的,我会替你一一杀干净。” 叶璟明面和唇上都红得异样,他的神志在酒雾里浮沉,清明又不清明,他想了想,说:“不能这样,周怀晏有一点说得对,剿除剑盟,便是要除根,要除根,便要……” 唐云峥一听这名字,心里便大不痛快,捏着他下颚恨恨道:“是不是这酒给你脑子喝迷糊了,他对什么了,他哪里对了?” 叶璟明眼神游离,嘴里顾左右而言他:“我要拔除剑盟,便要,先到朝安城里去……” 唐云峥眯起眼:“朝安城?” 他思索片刻,突然神色一惊,咬牙道:“你要去妓院?!”
第66章 暂别 一块酥肉含在嘴里,叶璟明嚼了十数下,久久不能下咽。 他忍不住停了筷,又喊:“云峥,过来吃饭。” 唐云峥背对着他,一只花樽抱在怀里,被来来回回擦拭了无数遍,光可鉴人。 叶璟明敲了敲宿醉后疼痛不已的额角,压着怒气,重又喊道:“云峥,吃饭。” 唐云峥动作一滞,擦拭得更卖力了,瓷器蹭落许多金漆来,他视若无睹,愣是不应声。 叶璟明“啪”一声摔了筷子,冷声道:“唐云峥!” 唐云峥许久,才哼得一声,委委屈屈别过头。 叶璟明看得气不打一处来,红肿的唇上也连着疼了起来,他有些羞愤地捂着嘴,闷声道:“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你趁我醉酒,把我……咬成这个样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在生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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