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初朝我微微抬颌:“绑了。” 我急忙朝齐文初道:“纵你同谢氏势必有一场拼杀,却也不该是今日!谢修告病,你不一把他们一网打尽,后患无穷!况且众目睽睽,你打算怎么杀他?就凭陆云暮?” “轰!” 忽然只听一阵爆炸声从我背后传来,震声轰隆,我脚下土地甚至跟着晃了几晃。 我回头看向声音传来之处,却只见灰烟缭绕,来源之处,正是百官安营之地。 “武当逆贼擅用火药,余孽勾结鞑靼欲行刺于朕。朕偶然兴起游览周边,避开此劫,谢相一等留守大营,不幸殒命。”齐文初字句清晰地念出一段话,我听见“武当逆贼”时惊得回头看他,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便朝灰烟缭绕之处看去。 “朕敢用他,自然什么都知道。他和陆氏前程如何,端看他今日如何了。” 我被这接连的讯息震得迷茫,忽然发现若不是我自己跑出来,我也是被火药炸中的人之一。我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得双腿发软,踉跄走了两步,却被一个蒙面侍卫按住了肩膀。 我颓然一笑,只能垂头站在原地,脑海中思绪纷乱,最后却只长吸一口气。 齐文初说的没错。 怪我不够聪明,怪我不够蠢。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一声尖锐“吱”声冲天而去,在空中炸开一道火线。 齐文初顿时双眼一亮:“有了!” ---- 分章错一次后面就无法挽回了OTZ
第37章 37 == 一零三 齐文初翻身上马,点了几个人跟他一块走,走前朝我这儿看了一眼,而后朝余下的鞑子侍卫道:“余下人等看好晋王,之后如何行动,等朕号令。” 我自暴自弃坐在一块大石上发呆,听见齐文初提起我,便朝他望了一眼,本来没当回事,却看见站在我旁边的鞑子不知为何忽然地握了一下刀柄,而后才朗声道是。 我有些疑惑,不由自主抬头看去,只刹那便对上了这鞑子侍卫的视线,就见他眉头一拧,瞪眼看我:“看什么看!”我连忙低下头。 我垂下头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远,却忍不住反复回想这鞑子侍卫的表情。我偷眼把站在我周围的人看了几遍,忽然发现虽然人人皆是表情严肃,手也搭在刀鞘紧张地环视四周,却只有这个吼我的鞑子站得离我最近。我再仔细一看,他在我身前站定,刀刃朝另一旁立着,竟好像是在把我同其他人隔绝开来。 我小心翼翼朝他脸上看了一眼,而后凝神想了又想,却如何也记不起认得这么一个人。这人肯定不能是无缘无故就来回护我,难道齐文初这带在身旁许久的亲卫里,竟也有别人的人混了进来? 可他会护我,那也只可能是…… 谢氏? 我被自己想法震了一惊,只好又把理了好几遍的思路重新捋一遍。 谢氏放出话来说要去揭发陆氏私通鞑子,在齐文初身边布置内应,企图谋害皇帝,言说要用的办法是假装鞑子要刺杀谢相。然则鞑子是齐文初许久之前便私下勾结,他对谢氏所言十分忌惮,便趁谢氏放话,意图假戏真做,反将谢氏一军。 乍看陆氏在此事之中全然无辜,是个只作由头的工具人,但是一是齐文初从前是一朝秦王,而后又是一国天子,他是如何悄无声息与鞑靼勾结上的?二是这次假戏真做,牵扯陆云暮,甚至齐文初把宝全压在陆云暮身上,纵然他在此事中身份为“武当逆贼”,实则还是代表陆氏。 照此来看,这次秋狩,原本应当是齐文初、陆氏、鞑靼三方围剿谢氏。但如果我想得不错,这瞪我的鞑子侍卫果真是谢氏安排进来的人,那只怕鞑靼狼子野心,虽与齐文初和陆氏做了交易,却也并未肯与谢氏为敌。 真是赢麻了啊这些鞑子。 那汗王我还真没看错他,果然是个能掺合上国政权争夺的boss级人物。 齐文初,你脑子果然不好。 你让人卖了! 我抬头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双眼一阵发木。我正想齐文初此去莫非正入陷阱,就听见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我抬眼一看,那马上的人逐渐现出清晰轮廓,远远便勒住马,小步踱到这班侍卫面前,面无表情道:“齐文初落进谢氏圈套里,我救不来,换你去。” 竟然是陆云暮! 他话音刚落,迎头朝他去的鞑子领头愣在当场,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陆云暮却忽然抬眼朝我看了一眼,我猝不及防,呆呆地朝他看了回去,他却移开了眼神,朝那领头的鞑子又说了一遍,还不嫌事大地添了一句:“你现在赶过去,兴许还能留他个全尸。” 那鞑子闻言似乎目眦欲裂,猛地一跃,似要把陆云暮拉下马,却被陆云暮先发制人,躲开到一边。那鞑子猝不及防跌落在地,但很快起身,朝陆云暮怒吼道:“主人落入陷阱,你竟不救他,反而自己跑了?” “我与他约定替他杀人,可没有他让人坑了我还得救他这一说。”陆云暮皱了皱眉头,“原本说好我若得手便以一声冲天炮为号召他接应,可火药炸后浓烟迟迟不散,我连路都没看清就听见那一声炮响,一看便知,早有人知道我俩约定的信号便以此误导他。我当时就猜,只怕他身边有内鬼,满盘计划说不定都让人知道了。我又不是个傻子,知道落入陷阱还朝里冲,倒没想到你家主人被骗了个彻底。” 那领头的鞑子不住颤抖,我正全神关注他们,忽然发现原本站在后边的鞑子护着兵器悄悄向前,可陆云暮似乎丝毫不觉,声音依旧平静:“说不定,这内鬼就在你身后这群人里。你既不去救你家主人,也不去找内鬼,跟我在这儿喊个什么意思?” 只听那领头鞑子一声怒吼,就见几名鞑子接连窜了出来,立身在马前,抽出刀来,将陆云暮团团围住。 领头的鞑子拔刀朝他怒目而视,操着一口怪调汉语道:“陆云暮,平日你有主人回护,我奈何你不得。今日是你不义在先,你要走,就先留下命来!” 之前瞪我的鞑子堪堪站在圈边,此时侧身站在我前头,虽面朝陆云暮,却依旧分神顾我。 我站在一旁旁观了全程,却只看得一头雾水。 陆云暮……是与他们闹内讧了吗?可齐文初落入谢氏圈套,他陆氏与齐文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竟然看起来毫不关心齐文初的情况,反倒还有心思和这些鞑子分辩? 我心中忽然猛地跳动起来。 莫非真的是我想多了,陆云暮,他,他并没有骗我? 我抬头看向正中的陆云暮,却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马上,此时垂眼看了看围在四周的人,稍稍抬起胳膊,把剑举过头顶。 我却只觉当头一棒。 武林高手,江湖侠客。 他也曾为了心中向往以身犯险,以武犯禁。剑下留有人命的剑客,不该是在我面前那副单纯到无知的模样。 是我疏忽了。 忽然之间,环于他周围的鞑子纷纷猛退几步,我也被他们带得一个踉跄,抬头一看,只见陆云暮飞身落地,铿然剑出,几道剑光划过,站他最近的鞑子便轰然倒地,却已经又有人纵身上前,提刀朝他砍去。 此时情形即便是我也能看出来,这群鞑子从开始目的便是要陆云暮的命。内讧恐怕解释不了他们为何下此狠手,那想要陆云暮命的,难道是齐文初? 未等我来得及深想,那吼过我的鞑子忽然翻身而起,使刀将拴在一边的马的缰绳砍断,用刀一抽让它朝我跑来,而后借力跃到我身边猛地推我一把,冲我低声吼道:“快走!” 我猝不及防撞到马上,顿时记起方才他一直把我同其他鞑子隔开的模样,却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齐文初果然是要杀我。 我急忙爬到马背上,左右看了一圈才想起自己并不认路。我连忙转头想问那鞑子该往哪儿跑,却发现他已经混入围攻陆云暮的人群里,分不清是哪一个。我顿在原地,坐在马上,正能看见人群正中的陆云暮。鞑子似乎找到他剑法破绽,不再一味上前,反而绕着他转圈,而后猛地进攻,武艺高强如他也应对得艰难。我分辨不出哪一个鞑子是救我的那个,只见每一个人出手都丝毫不曾含糊。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个鞑子要是谢氏的人,那齐文初的人内讧,为何他还要跟着齐文初的人一起对付陆云暮? 我只略微一想便忍不住吸了口气。 谢氏果真要杀陆云暮。 齐文初要杀我,谢氏则要杀陆云暮。 顿时我身上浮起一层冷汗。 若不是陆云暮突然跑来,说不定我今日就命丧于此。而陆云暮来了,我可以逃出生天,可陆云暮却要死了。 我定眼望着陆云暮,知道如果我此时出声将鞑子吸引,虽不一定救得了他,但兴许两人还是可以死得同穴。 陆云暮愿意与我死得同穴吗? 若我死了,是不是就也不必有这么多烦扰了。 我鬼使神差驱马朝陆云暮走了几步,忽然有人朝我挥刀喊道:“晋王何去?!” 我猛地回神,陆云暮却不曾看我一眼,手中剑光一凛,顷刻间便冲出包围,挡在我与鞑子之间,冷声喊道:“晋王去哪儿,与你等何干?” 我只觉双耳轰鸣作响,再听不清任何言语,眼前一片火星。我定定看向陆云暮在我眼前的背影,狠狠咬住下唇,用尽全力掉转马头,朝背后的山林冲去。 这处山林并没有开拓山路,我骑马上山,起先马还能走,过了一段便寸步难行。我不敢停下,弃了马独自上山,又走了一会儿才停下来休息。 我瘫坐在一块石头上出神,只觉来之前知道此行必不简单,却也全然想不到不过几个时辰,齐文初生死不知,陆云暮…… 也生死不知。 我望着头顶泛黄的树叶,此时才反应过来,我刚才的行为有个十分恰当的形容:鼠窜。我从来知道自己没什么气节,但到这次之前所有行事,都说得上不得已。可我这次到底是真的弃了陆云暮独自跑了。 他身陷敌阵,我却跑了。 若陆云暮还是在利用我,我独自逃命,尚有道理。可我知道他并未负我,他替我犯险,我却还是只顾自己逃跑,不顾他生死…… 是我负了他。 是我。 日头渐渐沉下,时间不早,天黑之后这里便会十分危险。我知道不能继续在此消磨,却不敢朝山下走。若陆云暮不敌,恐怕那些人早晚会追来,此时下山,就是自投罗网。 所幸,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山里头迷路。 我想起当初和齐文初在猎场扭打,后来我俩各自走出山林,他被猎户欺骗,还是我救了他,再想今日我与他的际遇,同当时何其相似。只是如今图穷匕见,他要杀我,我也不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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