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倘若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却唯独不能爱你,慕花容又怎能狠心恨他,她只能怨自己,怨不知真相的世人。 被冤枉的滋味是很难受的,一个人牺牲自己去保护另一个人,却不为人知晓,即便本人心甘情愿忍受这些污名,可他的朋友又怎么能忍心呢。 因此宋叔棠想让秋濯雪知晓,无论如何,这世上还是有人理解他的。 其实比起之前的风满楼跟黑凤凰,与慕花容的谣言,对秋濯雪而言倒是件习以为常的事。 他与慕花容来往密切,挽风小筑固然不留除他之外的外客,可天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年来,有不少人误解他与慕花容的关系。传言之中,他有时是慕花容的“座上宾”,有时是她的裙下之臣;而慕花容倒一直是他的红颜知己。 这种误会总好过发现慕花容真正的秘密。 甚至可以说,宋叔棠按照前面的推测顺下来,没有认为是秋濯雪是不能人道,而是猜测他对慕花容并无情意,已叫秋濯雪非常感动了。 只是这种猜测,秋濯雪实在受之有愧,他自认魅力尚没有大到这份上,脸皮也没能厚到面不改色地应下,只好含糊带过,并不承认。 一顿早饭吃完,秋濯雪去为宋叔棠熬药,留下两个少年人说话。 杨青在桌上听得清清楚楚,一边感慨万恶的封建社会这么多压迫女人的礼教,一边又为慕花容不是坏女人而松了口气。 他坐在长廊上晒太阳,惬意又舒服,得意洋洋地对宋叔棠道:“我就说吧,慕姐姐绝不会是个坏女人的,我相信秋大哥的眼光,就连风大哥,也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人很好。” 杨青毕竟不是个真正的孩子,相处久了,当然看得出来风满楼面冷心热。 “嗯?风大哥?”宋叔棠怔了怔,“你见过风满楼?” “是啊。”杨青轻轻舒了口气,“当时忘记与你说清楚了了,秋大哥捡到我的时候,正要去给风大哥送药,我就被一起捎到山雨小庄去了。只是那儿住得虽然很好,可我不太习惯,又冷又冻,后来有天他们突然将我当做小少爷来伺候,叫我觉得怪怪的,没有挽风小筑舒服自在。” 宋叔棠心下微微一动,忽想到了传闻之中的那个少年。 “嗯……其实倒也不是突然……”杨青才觉自己嘴快了些,想到这段黑历史,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愧疚,忙弥补道,“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在意。” 说到此处,宋叔棠终于确定,杨青一定就是颜无痕所提到的那个无名少年,年纪、时间、情况都对得上。 他原本就没有怀疑颜无痕,更不要说杨青这个事实就摆在眼前,无疑更增加了可信度。 宋叔棠当然也理解杨青为什么不想说出口。 颜无痕曾说过,是杨青误以为二人两情相悦,将此事说破,才导致后来种种。想来是风满楼信以为真,因此山雨小庄才突然将杨青当做小少主一般,这是爱屋及乌之心。 哪料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难怪杨青一脸愧色。 宋叔棠轻轻叹了口气,决定做个贴心的朋友,与杨青一起晒太阳,不再过问。 作者有话要说: 好家伙,写着写着感觉自己在写罗生门【喂】 其实在小说上应该是《竹林中》(罗生门这部电影是改编自芥川龙之介的《竹林中》跟《罗生门》) 感觉从现在来看起码能从正反派发展出秋哥两个人设:一个是高岭之花仙男人设,一个是狠毒钓系绿茶人设…… 写完想到了一个成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X(九冥候跟宋叔棠按照同样的思路想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把松鼠糖的思维逻辑给大家梳理了一下,很快就要再来加害者了。【喂】
第二十五章 夕阳斜斜照入窗棂,落在了慕花容的面容上,好似胭脂一点。 慕花容正对着一面铜镜描眉,盒中螺黛已薄了一层,笔细而长,本在她的兰指间腾挪,下一秒却忽然消失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失了笔的手指极自然地扶了一扶鬓角,姿态仍是极美,随后便扶着桌子站起来,转头看向窗外,神情淡淡的,瞧不出半点喜怒哀乐:“技不如人,何必要来枉送性命,还浪费了我一支笔。” 只见火红的夕阳下,本该平静的湖面上忽起涟漪,溅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花。 从秋濯雪将宋叔棠带回来的那个夜晚起,慕花容就知道麻烦一定会找上门来,她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紧……还这样的蹩脚。 慕花容走下小楼时,秋濯雪已经到了,挽风小筑就像他的家,一个人在家里总难免会穿得随意些,秋濯雪也一样。 他的衣衫很宽,袖子也很大,看上去飘飘欲仙,夕阳映在他乌黑的长发上,仿佛遗留在尘世里的仙人。 湖水已被夕阳染成金红色,令人想到秋天的枫叶,慕花容见着水面上还咕噜噜冒了几个泡,便不是很急,反而说起闲话来:“我决定种些枫树,等到秋天来了,叶子落在湖面上的样子一定很美。” 她的声音很轻松,也很悠哉,好像并不在意有个人刚刚掉到了水里。 “那这些桃树怎么办?”秋濯雪仔细打量着水花,微微笑道,“你去年才说桃花丰腴艳丽,观来别有风情。” 慕花容斜了他一眼,忽妩媚一笑,又看了看:“难道你不知道,我胃口向来大得很么?罢了,不说这个,我才梳好妆,你瞧见了吗?” 秋濯雪叹了口气:“难道我看上去像是瞎了吗?” “那你还在等什么。”慕花容道。 她的话音才刚落,秋濯雪的人已到了水面上,他的轻功一向很了得,也很漂亮,连水性也很不错,慕花容本准备多欣赏一会儿,只可惜贪心的人总是要花些功夫,她不得不立刻动身。 等到秋濯雪将湖里的人捞上来时,慕花容也拎着十来样暗器回来了,人才走过来,十指骤然一松,就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其中飞针短钉最多,还有飞蝗石与较大的飞镖,这些暗器轻重不同,形状各异,寻常人只怕捧都捧不住,慕花容看上去却比拈眉笔时还要轻松些。 “这人只怕是开打铁铺的。”慕花容叹了口气,“我原以为人身上能藏上百来个秘密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人居然能在身上藏百来件暗器,我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藏的。” “看来你那棵长刺的桃树自己长脚跑了。”秋濯雪含着笑,“不过倒是很有良心,知晓丢些果子下来。” 慕花容瞧了瞧地上被点了穴的男人,缓缓道:“我虽没见到老桃树的面,但江湖上暗器功夫这样毒辣的人并不算多,怕死到连我都不敢见的就更少了,我现在脑子里就有两个,敢来挽风小筑的,只剩下一个。他虽没露面,但我已知道他是谁了,倒是这露面的,我反而没认出来。” 她确实认不出来,地上这只落水鸡竟生着异邦的脸孔,水浸透衣裳,湿漉漉地贴着身体,看的出来身形高大宽厚,模样纵然以中原目光来看,也算得上是俊俏,腰上还配着一柄模样古怪的弯刀,刀虽藏在鞘中,但杀气却异常惊人。 奇怪,这异邦人来凑什么热闹,他又不用剑。 “异邦的大树,初来乍到中原,难免是会水土不服的。”秋濯雪说,“他本不至于这样被你轻易制住。” 慕花容对秋濯雪的判断总是很信服的,这样一听,便听出了言下之意。 这弯刀客本事是要比慕花容更高一些,他一开始就无意隐藏自己的行踪,现在更是一动不动挨了一记点穴,这显然不是准备暗中伤人的道理,其中恐怕有些内情。 被眉笔点了穴又落水的异邦男人躺在地上,瞪着一双眼睛看他们,神情震惊之余又有些愤怒。 慕花容淡淡一笑:“看什么看。虚活了几十年,还不知道做客的道理,现在又过了水,看来也是烂木头一块。还是趁早投胎重新念书明理,千万别再学人家来闯荡江湖。” 她目光一利,正要劈掌下去,却见男人怒视着她,又很快闭上眼,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寒声道:“卑鄙!要杀,就杀,我不,怕你。” 他的中原话并不流利,说起来一卡一顿,实在引人发笑。 “噢。”慕花容一挑眉,她那支黛笔飞得太早,还没来得及画完,眉上青绿稍淡了些,便不显威严,反倒有似嗔似笑的风情,“原来又是个硬骨头。” 她这掌劈下去有裂石崩山的气势,打个脑瓜迸溅并非难事,可最终落在男人脸上,却只是掴了他一个重重的巴掌。 “你——”男人半边脸顿时高高肿起,他将紧闭的眼睛睁开,又惊又怒地看着慕花容。 “哼,年纪轻轻,满嘴倒是死啊活啊的。”慕花容不屑道,“怎么,你不怕死,却怕一个巴掌么?” 男人只觉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口中已尝到一点血腥味,他说话本就不流利,这会儿更是口齿不清,怒道:“这怎么怕?!你!泼妇!” 慕花容险些没能憋住笑,板起脸来:“你躲在女子闺房外偷瞧,难道一点都不卑鄙,难道就是大丈夫所为?” 男人顿时不说话了,他好端端的另外半边脸涨得通红,显然天底下的道理大多是相同的,他也不觉得站在女子闺房外头是大丈夫该做的事。 “我,为钱。”过了半晌,男人忽然又憋出几个字来,“不是,看你。” 秋濯雪:“……” 慕花容:“……” 慕花容忽然叹了口气:“这句话简直比看我的侮辱性还要大,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再抽他十几个大耳光?” 秋濯雪从容退后一步,客气道:“请。” 这当然是句笑语,先不要说慕花容不是女人,纵然他真的是个女人,也不至于为了这句话抽这异邦男人十几个大耳光。 不过既然是求财的杀手,这件事倒好办多了,因此她只是低头看了看男人,忽然道:“你很缺钱吗?” 倘若能用钱解决,慕花容倒不太介意慷慨解囊,反正她身上最多的就是钱了。 这异邦男人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屈辱地叽里呱啦了一通,神色竟然极为庄重严肃。慕花容的生意大多都在中原,纵然她再博闻广识,也还没到什么话都听得懂的份上,不知道对方是说好还是不好,因此下意识看了看秋濯雪。 秋濯雪垂眸看着湖水,金色的夕阳照出他脸上几分淡淡的忧愁。 认识这么久,秋濯雪每次露出这种表情,都一定遇到了不得的麻烦,慕花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吗?” “没有。”秋濯雪摇摇头。 慕花容奇道:“那你做什么这个表情。” 秋濯雪道:“因为我也听不懂。” 慕花容:“……” 他突然也很想给秋濯雪俊俏的脸来十几个大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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