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杳矶睁眼,身边的芸娘神情沉痛。 “芸娘,筱生呢?”俞杳矶的心猛的一沉。 “小姐,是老奴的错,老奴没能保护小主...”芸娘跪在地上,神情悲痛:“小主已经高烧成痴。” 嗡! 俞杳矶大脑一片空白,不可能! “芸娘,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俞杳矶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筱生在哪儿?那筱生现在在哪?”俞杳矶如同没了心魂般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得让芸娘惊慌,但芸娘现在时间紧急,没有时间安慰俞杳矶,她必须赶紧带俞杳矶走,不然暗盟反应过来,她们就回不了武盟。 “小姐,没有时间了,我们得快走。”芸娘拉起俞杳矶的手。 “筱生...”俞杳矶眼神空洞,如同没有了灵魂,任由芸娘摆布将她带走,只有口中念叨着孩子才让人意识到人还是活的。 是因为她坚持回暗盟才害了她的孩子吗?可是,江夷界狼子野心要毁了她的家,她不能让他得逞。 也就在芸娘带走俞杳矶后没多久,吴洺侍突然闯进江缪木的房间,惊醒了正在给小主诊治的江缪木和在身旁照看的丰伢。 “武林人相继找出了隐藏在门派的暗盟中的探子,现在已经向青云谷这边杀过来了,丰伢你们快带主子和小主走。” 很快,外面杀声四起,武林人带着仇怨闯进青云谷,青云谷人人参与同武林人厮杀起来,惨叫声连绵起伏。 除了武林中人甚至还有官兵带队,一同剿杀他们,吴洺侍支撑不住了,让丰伢带着人先走,他断后。 丰伢没有犹豫,即刻抱起小主往外奔走,江缪木也回暖阁背上了江夷界,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在为他们开辟更安全的道路。 “夫人被芸娘带走了,是武盟的探子。”是江周南,他刚从俞杳矶的院子里回来,芸娘已经带着俞杳矶与武林的人汇合。 此时,江周南身上已经有了好几处刀伤,刀口上流的是黑血,有毒,如果不是百毒不侵之身,怕是早已阵亡。 丰伢和江缪木听了江周南的话后即刻换了方向,杀出谷外,为江夷界和小主赢得一线生机。 但是,武林和官兵岂会放过暗盟,他们有备而来,暗盟弑杀祭祀,过于嗜血残暴,这是他们所无法容忍的。 江周南已然显现出体力不支的状态,他从人一来就开始对敌了,但是人同蚂蚁一样多,来了一个又一个,他的体力快耗尽了。 江周南冷汗直流,身上的蓝衣已经被人划得稀碎,但是他仍在战斗着,因为只要他呈现出一点疲惫状态,便会迎来敌人更强烈的进攻。 但是人太多了,江周南已经耗尽了力气,这时在包围圈里的江缪木将江周南拉了进来,让江周南背着江夷界,他换上,江周南不能死,他们没有多少人了,能保一个是一个。 终于,暗盟支撑不住了,越来越多的人死在了眼前,滋养起青云山上的草木。 鲜血成了它们最肥沃的养料,倒下的尸体最后也会成为野兽的口中餐,毕竟杀人凶手的尸体他们怎么会埋葬呢?只会在乱葬岗喂狗,这硕大的青云山就是他们的乱葬岗。 于是,吴洺侍、江缪木、江周南全倒下了,江夷界被活捉,人没醒,也不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武林人趁官兵抓捕丰伢之际,一刀砍下了江夷界的人头。 丰伢筋疲力竭,抱着手里的孩子在屠杀,怀里的孩子没有哭闹,他早已失了神智,即使外面杀戮重重,惨叫声连绵,他也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只要是人脸就会呵呵地笑出声。 丰伢刚开始还能查看孩子的情况,后来便再也没有精力查看了,他抱着孩子,被逼到了绝路。 陡峭的悬崖,是青云山上最多的地方,或许丰伢往山下一跃而下,他还可以活,但是怀里的孩子怕是活不成了。 饿得快,也不会哭,只会比丰伢先死。 丰伢停住脚步,回头,将孩子放在了地上,然后,坚定不移地向人群中杀去。紧接着一刀又一刀砍在了丰伢身上,浅蓝色的绸缎被黑血染红,晕染,如画,然后被割裂。 蓝色是暗盟的标志颜色,颜色越浅,布料越好,职位越高,能穿浅蓝色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江夷界,另一个是丰伢。 此时的丰伢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死人在他面前堆积,实力强大到让人恐惧,即使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都拿丰伢没有办法。 但最后,孩子还是被他们拿到手了,武林人的诡计不是丰伢能抗拒得了的。 “小伙子,收手吧,孩子在我们手上。”即使是敌人,他们也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身影。 此人根骨不大,却杀人如麻,甚至没有表情,往往一刀毙命,没有人从他手上占得了便宜,甚至感觉给他练手,越杀越凌冽,不像杀人,像磨洋工,而他们就是那磨洋工的石头,凝练他手中的刀。 他们只好使了诈,让丰伢束手就擒,抓住小孩,威胁起了丰伢。 早在回谷之前,他就已经让墨云回了草原,如今的丰伢早也没有了念想,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话语平静道:“我收手,他已然成痴儿,留他一命。”
第99章 番外五 丰伢说完,在众人没有反应之时,就直接用自己手中的刀,抹了脖子。 一时间,靠近丰伢的人被滚烫的鲜血溅了一脸,陡然愣在了原地。 如果这把刀换了个方向砍向他,同样滚烫的血只会落在那向悬崖方向倒去的身影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他的血只会成为浅蓝色衣服上泼墨的画。 拿着孩子威胁丰伢的武林高手也愣在了原地,他想过丰伢会住手,但是没有想过丰伢是那么果断。 命在他手里一文不值,包括他自己,即使自己本身可以活着逃出去。 抱着孩子的那个武林高手,看了看手里的孩子,孩子天真无邪,即使有浓厚的血气和死气包围,孩子仍旧看着面前之人笑得开心。 他脸色阴郁可恐,浓密的眉毛如刀锋尖锐,眼神还残留着杀人的戾气,陡然冷凝紧盯着小孩,小孩仍旧笑得憨傻,果真痴儿一个。 他长相凶悍,脸色一板,家族中凡是见他的小孩都哭得不成样子。 不知是这个痴儿的笑让他软了心,还是丰伢的果断让他有所触动,武林老者收回了砍杀江夷界阴郁嗜血的脸色,叹言道:“那便依言,留他一命。” 暗盟被捣毁,埋葬于青云谷,除了那痴儿,无一生还。 俞杳矶抱着痴傻的孩童,站在山的高处,看着被火烧毁的房屋,面色平静如死水。 “小姐,走吧。”武林盟的人逐渐远去,只有留下芸娘一个陪同俞杳矶,或者说是只有芸娘于心不忍,留下来陪着俞杳矶的。 “芸娘,我做错了吗?”孩子刚被芸娘喂了奶,如今正睡得香,因为熟睡脸的两颊而飘出了两朵红晕,可爱如同正常的婴儿,一滴泪落在雪白柔嫩的脸颊上,婴儿跟本毫无察觉依旧睡得香甜。 “小姐,你没有错。”芸娘轻声安慰俞杳矶。 女人最了解女人,母亲更了解母亲,俞杳矶无论怎么做都是对的。 她被江夷界操控入了局,跳出来和不跳出来已经是死局了。 她像个被武盟和暗盟和亲的棋子,局势已定,棋子也无用武之地。 在暗盟为暗盟不接受,在武林有暗盟之耻,如今还带着个痴儿,无人可近,无人可怜。 俞杳矶没错,她做什么都没错,错的是她身不由己的世道。 就算俞杳矶有武功,但是没有人保,也终究会被人蹉跎,芸娘于心不忍,跟着她,让她在武盟重新扎根。 武盟对她们置之不理,有念情分的给俞杳矶留下住所,也俞杳矶长相美艳,人人倾之,可死了心的俞杳矶哪能如愿,强大的武功没人能靠近,便成了人人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毒妇和骂名。 俞杳矶不在乎,她只想要她的孩子活着,她只要江俞生平安的活着长大,带着他父亲江夷界的命和他母亲俞杳矶的命生存下去。 但是,事与愿违,痴儿离不开人,即使芸娘和俞杳矶再怎么精心照料,这孩子终究没能活成。 江俞生吃了东西过敏,不会哭不会喊,只是一如既往地睡去,安静又乖巧,等第二天,俞杳矶给孩子喂食时,摸到的是没有呼吸冰冷透彻的小身子。 俞杳矶抖着手,再次探进了鼻间,仍旧是一丝气息也没有,长得像江夷界的小模样安静地闭着眼,格外地安详。 俞杳矶不哭也不闹,如往常一样抱着江俞生去小树下说话,等芸娘要抱时,俞杳矶疯了一般跑走,生怕芸娘靠近,抢走。 芸娘不明所以,柔声劝慰道:“小姐,给筱生洗澡时间到了。” 俞杳矶听闻点了点头,抱着怀里的小孩去芸娘备好的澡盆去洗澡,却仍旧不给芸娘靠近,用衣袖遮挡住了小身影。 夏日炎热,小孩子更热得厉害,穿的不会多,往日里芸娘都会备好温水放点除痱子的草药给江俞生洗澡。 江俞生虽痴傻,但是长得可爱嫩白,又爱笑,很招人疼,芸娘把能给的江俞生都给了江俞生,让他过得好点。 可今日却没能见到江俞生,俞杳矶一反常态不给她抱,她虽疑惑也没有深究,因为她抢不过俞杳矶。 但到了午后,芸娘见俞杳矶还抱着江俞生,午后炎热,会闷坏了江俞生。芸娘提醒俞杳矶,可俞杳矶仍旧不为所动,芸娘心疑靠近,可俞杳矶似乎察觉到了,立马抱着孩子跑开。 江俞生没有笑,江俞生爱笑,甚至有时候会笑出声,但是一整天了也没有听见江俞生的笑声,而且俞杳矶和江俞生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强烈的恐慌席卷着芸娘。 死的和活的其实很好区别,俞杳矶不相信,连带着芸娘也不相信。但是夏日炎热腐烂的尸气从俞杳矶怀中传来,俞杳矶才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江俞生死了,才一岁多就死了。 然后,俞杳矶疯了。 她亲手埋葬了江俞生的尸体,抱着牌位整日坐在那小树下,对着牌位说着话,不吃不喝。 芸娘在旁边看着流泪,这世道终究没有放过俞杳矶。 夏日的夜嘈杂烦躁,蝉鸣声响巨大,树下的俞杳矶看着牌位依旧呆呆的,轻声地对手中的牌位说着话。 一个青色的身影慢慢靠近,俞杳矶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一张神似江夷界的脸映入眼帘。 清冷如画卷的面容,却有着孺慕深情的眼神,温柔地看着俞杳矶。 俞杳矶没有阻止他的靠近,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不是江夷界,又长得像江夷界,还认识她。 只见他缓缓蹲下,轻手拿开俞杳矶手里的牌位,将牌位轻放在树干旁边,俞杳矶没有反应,仍旧愣神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得温柔,笑得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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