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诺文没有回答奥格斯格这后半句,而是微微眯起湛蓝色的眼眸,说出了一句与前言毫不相搭的话:“你见过被护在刀尖下的玫瑰吗?” 奥格斯格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艾诺文笑起来:“利森维恩身边,跟着一位青年。” 奥格斯格有些惊讶,联想到刀尖与玫瑰的比喻,语气顿时变得有些奇怪:“不是说利森维恩一直独身一人,从不与人交好吗。” 艾诺文回想起自己看到画面,想了想,又纠正了自己方才的描述措辞:“应该说是利森维恩跟着那位青年。” 这下奥格斯格更惊讶了,虽然都是差不多的语句描述,但是名字的位置做了调换,所代表的意思就大不相同了。 前者明显是以利森维恩为主,而后者,则恰恰相反。 艾诺文又接着说:“那位青年身上穿着利森维恩的披风。”他抬了抬眼皮,脸上的笑意又扩散了几分:“很有趣不是吗?” 奥斯格斯点了点头,倒不是觉得有趣,而是觉得诧异和震惊。如果这话不是艾诺文亲口跟他说,奥斯格斯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毕竟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有人告诉他,艾塞亚国那个懦弱胆小的老国王突然出现在剑斗场比赛一样的离谱。 但奥斯格斯知道艾诺文说的都是真的。 这么一想后,奥斯格斯突然有几分遗憾,早知道是这样,他刚刚就该挪动位置,到艾诺文那边看看下面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 像是看出了奥斯格斯心中所想,艾诺文端起咖啡轻轻喝了一口,用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对他说道:“会有机会看到的。”无论是利森维恩,还是那个被遮挡在利森维恩披风下的青年。 后半句艾诺尔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不过奥斯格斯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就这么确定?” “当然,”艾诺文又轻轻笑了一起来,他看了一眼窗外灰蒙暗沉的天色和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的滂沱大雨,收回视线后,低声说道:“你知道的,这是占星术士的直觉。” “行,”奥斯格斯也笑了起来,低沉浑厚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打趣的意味:“差点忘了你这家伙除了公爵的身份之外,还是一位占星术士。” 另一边。 回到旅店的谢利尔,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利森维恩的披风脱下。 外面的雨下得实在太大,在回来的路上,即使利森维恩几乎将伞都倾斜到了他这边,谢利尔身上依旧淋到了不少雨,套的这一件披风甚至都能拧出水来。 等迅速将披风脱下之后,谢利尔觉得整个人都干爽了不少。 他扫了眼房间,然后在利森维恩放置雨伞的时候,习惯性的再次坐到那个巴洛克风格的褐红色木柜上,饶有兴味的打量起淋雨限定版的利森维恩。 这个位置能让他的视线与利森维恩的视线平视到一起,不需要刻意抬头就能对上利森维恩的目光。 因为利森维恩是将伞全程倾斜到谢利尔身上的,所以比起谢利尔,他被淋到的雨更多。 他深灰色的头发早已经湿透了。 原本有些粗硬的碎发湿淋淋的垂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缕发尾落到挺俊的鼻梁处,柔和了过分冷硬的轮廓。 此时的利森维恩,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的攻击性,多了一丝料峭春寒般的清冷。 他身上的墨黑色军装也同样浸着水,腹处系着的深色皮带上,还能到看到缓缓往下滚落的水珠。 这些水珠莹润透亮,有些顺着衣摆浸润到了他的裤子上,晕染开之后,勾勒出他修长笔直的双腿轮廓。 这样的利森维恩,算不上狼狈,反而多了一种冷淡的色气。 谢利尔看了他两秒,随即不急不慢的说道:“或许你现在该去想洗个澡?” 利森维恩闻言,看向谢利尔,琥珀色的瞳孔里浮现着某种思索。 谢利尔挑了挑眉,大概猜到了利森维恩在想什么,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现在可没有回去的打算。”至于是回哪里,自然是不言而喻。 利森维恩沉默。 谢利尔唇角微勾,继续说道:“当然,你如果执意要让我待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是无所谓再看你洗一次澡。” 话落,他又补了一句:“只要你不觉得我跟你进去后站在旁边看着你洗不奇怪的话。” 只要被看的人不介意,他这个看的人,自然就更不会介意。 不过,虽然谢利尔是这么说了,但是最终利森维恩也只是将在他眼里的魔镜本体——镜子带去了盥洗室,至于人形体谢利尔,则是被留在了外面。 或许是因为这一趟出行,让他看出了谢利尔并不排斥被带到主城,甚至某些时候还表现出配合的态度,所以在谢利尔说了那番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的话后,在只是洗澡这种短时间里,利森维恩才没有一定要谢利尔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这时,一直待在谢利尔衣服口袋里的胖乌鸦飞了出来:“奶酪沙拉饼好吃吗?” 谢利尔点头:“味道不负盛名。” 胖乌鸦飞到谢利尔的肩上:“这次我没吃到,下次你要给我补回来。” 奶酪沙拉饼要现做的才好吃,那会儿街道上人很多,谢利尔自然不可能像以往那样将食物放在掌心,让胖乌鸦系统停在他手腕上吃。 谢利尔开始给系统画饼:“等到了主城,我带你去吃更好美味的食物。” 他这话刚说完,就听到门外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并不大声,节奏平稳缓慢,很明显走路的人在有意控制步调的速度。 几秒后,脚步声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咚咚咚……”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谢利尔跳下木柜,走到门口将房间门打开。 看到出现在门后的人,谢利尔并不意外。 反倒是对方在看到谢利尔之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说到一半的话也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我是来送……” 谢利尔靠在门沿,金色的狐狸眼微垂,看了眼索尔霍林手中的衣服,接过他没说完的话:“送换洗衣物?” 索尔霍林呀了一声,有那么一刹那间甚至差点就忘记了将声音伪装,好在最后及时反应了过来:“对,我是来送换洗衣物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抬了抬放着衣物的漆盘。 “给我吧,”谢利尔朝他伸手。 索尔霍林正准备递过去,却在目光下意识瞟到谢利尔朝他伸出来的手时停了下来。 这是一双很漂亮又惹眼的手。 纯白的绷带缠绕着薄而骨感的手背,露出来的指节细长精致,在过道灯暖黄的光晕下透出了一种有些朦胧的白。 索尔霍林又抬眸看向对方的脖颈,上面同样缠着不染一丝纤尘的纯白绷带,下颔的阴影落在下面,隐隐能从那明暗模糊的光线里,看到微微凸起的喉结。 索尔霍林的心里突然生起一种古怪的情绪。 这明明是一种十分怪异的打扮,但是在这个青年身上,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他形容不出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总之就是很吸引人。无论是眼睛,鼻子,双唇,还是缀在脸上的那一颗痣,甚至于像黑夜一样颜色的头发丝,都好看的无可挑剔。 漂亮的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多看几眼心脏都会开始狂跳。 索尔霍林看得出神,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里。 谢利尔:“嗯?” 直到谢利尔不轻不重的发出了一声有些慵懒的轻哼,他整个人才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蓦地回神。 像是怕谢利尔会生气一般,索尔霍林忙不迭开口:“抱歉……”伪装后的苍老声音在昏黄的过道里更沙哑了。 他垂下眼没再看谢利尔,默默将衣物递了过去。 谢利尔没说什么,接过衣物后就直接把门关上了。 而索尔霍林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站在原地,像是在整理某种思绪一样,就这么过了好几秒,才挪动脚步慢慢走开了。
第10章 从顶楼到二楼的阶梯并不是很高,下楼的时候,索尔霍林踩在一层层阶梯上,厚重的靴底发出一声又一声闷沉的声响。 明明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结果此刻索尔霍林的脑海里,却还是不自觉浮现出那个黑发青年的面容。 由于常年伪装,索尔霍林很擅长观察人的面部五官,也拥有几乎是只看一眼就能将一个人的模样记住的天赋。 也正是因为这样,哪怕刚才他与那个黑色青年的交流,短暂得连一分钟不到,他的脑海里却还是非常清晰的记住了对方的脸,记住了每一帧每一寸五官轮廓。 索尔霍林摸了摸已经稳定下来的心跳声,在下完这层最后一个台阶后,他实在没忍住,回头看向了那个紧闭的房间门。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听错的话,在对方打开门之后,盥洗室里似乎是有水声传出。 应该是利森大人正在里面洗澡。 那个黑发青年和利森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索尔霍林实在太好奇了,好奇到甚至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探索欲。 如果其中一个人不是利森大人,索尔霍林的第一反应会是两人或许是情人关系。因为是情人关系,所以会在一场雨后回到房间里,洗完澡做一场爱,互相疏解欲望。 但是他很清楚,利森大人并不是会轻易动心的人,更不会去找情人做那种事。 也正是因为否定了这种猜测,索尔霍林心底的好奇心才更猛烈,就像一株阴暗角落里的野草在心底肆意的滋生。 他的脑海里有太多疑问,为什么利森大人会把披风给那个青年穿,为什么他们会住在一个房间里,而且看这个架势,今晚还会住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一开始这个青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里的? 是自己从窗外爬上去的?还是利森大人做了些什么? 太多的疑惑萦绕在索尔霍林的心头,这个出现在利森大人身边的黑发青年就像一个谜,神秘又诡谲。 不能再去想了。 不能再去关注不该关注的事。 索尔霍林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在心里对自己敲着警钟。 ……… 房间里。 谢利尔将换洗衣物随手放到架子上。 因为无聊他四处看了看,最后在柜子里翻出一张唱片放在了留声机的转台上。 刻着齿格的唱针开始缓缓转动,舒缓的大管风琴音在房间里慢慢响起。 恬静婉转的旋律,节奏不快不慢,音调不高不低,传到耳膜里的时候有一种沉韵又悠扬的浪漫。 是一首赞颂爱情的音乐。 谢利尔再次坐到褐红色的木柜上,眯起眼睛,享受着音乐入耳的清闲。 他的指尖又习惯性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木柜平滑的漆面,所敲出的清脆响声与极有韵味的旋律结合在一起,吸引了盘旋在屋檐下躲雨的青鸟与灰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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