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川笑了下,猜到这是沈司星的字,接着,打开柜门,冷气扑面而来。 法器? 陆廷川诧异,可他凝神细看,柜子上没有玄冥之气流转,内侧也没刻着符咒,心中暗暗生疑。 陆廷川打开、关上柜门数十次,玩得聚精会神,把下层的抽屉拉开,这一层的温度更低,东西冻得梆硬,仔细一看,有一盒盒饺子、汤圆,方才恍然大悟,这柜子的用途是储藏食物。 咔,抽屉的滑槽卡住,塞不回去了,冷气呼呼往外涌。 陆廷川嘴角一僵,又试着推了几次,抽屉纹丝不动。 “……” 咔嗒。 厨房外传来开门声。 陆廷川只得放下厨房的烂摊子,移步到客厅,只见房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沈司星和晏玦杵在门外,一人一鸟小声说话,好像在争执要不要现在进家门。 “屋里没人,也没鬼。”沈司星喉咙有些疼,掩住嘴咳嗽。 晏玦蹲在他肩头,探出小脑袋左顾右盼,紧张兮兮地说:“正因如此,才更吓人啊。唧,要不我们去酒店睡一晚,明早再回来看看?你现在又联系不到陆廷川,这要是出了事,神仙都救不了你。” 陆廷川轻笑一声,对晏玦的印象稍好了一点。 “算了。” 低烧的感觉不大好过,沈司星头重脚轻,裹紧他踩着商场打烊时间买的长款羽绒服,牙一咬,心一横,小心翼翼钻进门。 客厅没开灯,没有暖气,也没开空调,黑咕隆咚,冷得人骨头芯子疼。 可是,这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和他们夺路而逃前一样,既没有阴气残留,也没躲着不长眼的鬼。 十分干净。 沈司星趿拉拖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把装着退烧药、感冒药的塑料袋放到一边。 他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地拉下拉链,羽绒服里面不是出门时那身兔子家居服,而是刚从优衣库薅的打折款卫衣。 来路不明的衣裳,他可不敢穿。 金属拉链触感冰凉,沈司星忽地一激灵,清醒了一点儿。 嘶嘶嚓嚓。 沈司星低眸一看,塑料袋碎片四下纷飞,晏玦从几只药盒间窜出来,叼破包装,拖出一板退烧药胶囊。 “啾,快,把药吃了,别烧糊涂了。”晏玦收拢翅膀,抬起小圆脸,目露关切之情。 沈司星的头更疼了。 他起身去厨房烧水,刚打开灯,就被冰箱边上的一地狼藉惊住。 冷冻层的冰箱门大开,冷气呼呼地吹,速冻饺子和披萨纸盒歪歪斜斜摞在地上,包装纸凝结一层水汽。 沈司星心里咯噔一跳,神经紧绷,状似不经意地收拾好冰箱,将冷冻食品各归各位,假装一切如常。 陆廷川舒了口气,以为沈司星没太在意。毕竟,沈司星家里还养着一只会说话有灵智的鹦鹉,鹦鹉乱翻冰箱,也是常有的事。 晏玦翻的冰箱,跟他酆都大帝有什么干系。 厨房里,沈司星拿起电热水壶,走到水槽边,目光立刻被沥水架上的一只瓷碗吸引。 这只碗……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唔?”沈司星眼睛睁圆,是今晚凭空出现在卧室的那只碗。 粥没了,碗还在,为什么?有人把碗洗了? 沈司星满腹疑问,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只碗,拿到眼前细细端详。 瓷碗通体雪白,有低调不打眼的冰裂纹,分量相比平常的瓷器略沉,很趁手,俨然价格不菲,是他绝不会花钱买的那种奢侈器皿。 沈司星睫毛颤了颤,把瓷碗翻转过来,瞥见碗底“酆都御制”的四字阴刻字样,当即愣神。 心脏像被鱼钩狠狠勾住,往上一提,掀开血痂露出血肉模糊、满目疮痍的内里。 酆都。 陌生又熟悉,让他魂牵梦萦的幽冥城池。 沈司星一时冲动想在屋子里转一圈,翻箱倒柜,再多找出一些陆廷川来过的痕迹,但下一刹,就强行拽回理智。 这位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人”,不一定是陆廷川,也有可能是其他目的不明的东西。 如果是陆廷川,应该直接来找他才对。 沈司星敛住呼吸,漫不经意地把碗放进消毒柜,心说,管你什么鬼,紫外线灯一打,都得死。 见状,陆廷川暂且放下心,但又有些不是滋味,他都特地花费重金,搭配上酆都帝宫御用的碗了,沈司星怎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心挺大的么。 还是说,日子久了,不是当初叫师父的时候了? 沈司星不想疑神疑鬼,但一想到出租屋的某个角落可能有东西在暗中窥视,就浑身不自在。 他吃过药,回到卧室,晏玦已经自觉窝在靠枕上。 “快点休息吧,你的黑眼圈都要掉地上了。”晏玦挺起毛绒绒的小胸脯,啾啾道,“放心睡,我来守夜。” 沈司星抿嘴,想跟晏玦提醒一句,厨房被人动过,但想到晏玦咋咋呼呼的性子,还是算了。 “晚安。” 他躺上床掖好被子,眼皮轻阖,尚未酝酿出睡意,耳畔就传来呼啾呼啾的鼾声,扭头一看,晏玦先他一步一秒入睡。 沈司星:“?” 这玄凤鹦鹉如此靠不住,让陆廷川忍俊不禁,也让沈司星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强撑住眼皮,缩在被子里的手掐了几下大腿,想保持清醒,免得被人在睡梦中偷袭下毒手。 可是,退烧药、感冒药都有致人昏昏欲睡的副作用,沈司星硬挺了没多久,也跟着晏玦一起一伏的呼噜声昏睡过去。 陆廷川把玉笏搁到矮几旁,想了想,又默念一句法诀,将玉笏飘浮在眼前。 他斜倚在榻上,静静看着熟睡中的沈司星。 不知为何,沈司星的眉心轻蹙,眉宇间笼罩愁绪,一开始,睡姿很乖巧规矩,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没过多久,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被子一裹,团成一只白米粽。 别人睡觉有什么好看的?陆廷川没那么无所事事。 可沈司星睡着时的样子着实可爱,陆廷川眸光温柔,心绪安宁,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了一晚上。 圣诞节清晨,沈司星在婉转的鸟鸣中醒来,抬手试了试体温,烧退了。 晏玦叼着一只圣诞袜,哼唧哼唧往床上倒东西,可惜里面什么也没有,压根没有老七说的礼物。 “啊?老七那家伙,怎么连鹦鹉都骗?”晏玦大失所望。 圣诞节?老七? 陆廷川捕捉到陌生的字句,打起精神。 沈司星打个呵欠,眼角噙着泪花,悄声吐槽:“只有你会信吧。” “唧,几个意思?” 沈司星盘膝而坐,一手杵着下巴,另一手给老七发短信,拜托老七来他家走一趟,屋子里可能有东西,但他看不出是什么。 老七经验丰富,实力不俗,说不定能看出门道。 半小时不到,沈司星和晏玦还在吃汤圆,老七就按响了门铃。 门口叮咚一声响,陆廷川坐直身子,神情一凛。 “这么快?” “短信里说得那么严重,我不来快一点,怕给二位收尸。”老七进门,脸色不虞,四下望了望,看到晏玦蹲在碗边啄汤圆,生龙活虎得很,才放下心。 老七手握一只脸盆大小的罗盘,上面刻画着复杂的八卦阵法,外围有三道凹槽,每道凹槽里都有一颗银色小球,罗盘的圆心横折着竖起两支细长的银针,随他的走动嗡嗡震颤。 “我先看看。” 省却寒暄,老七在出租屋各处走了几圈,没找出可疑的地方。 沈司星:“怎么样?” 老七摇头:“没有。我原先以为,你用阴阳眼看不出来的话,那就不是鬼,极有可能是有人在你屋子里放了巫蛊、压胜之物,可是,罗盘没有显示。” “非但如此,你家很干净,沈司星。”老七停顿了一下,“太干净了。” 沈司星垂眸思索,他昨晚也有相似的感觉。 这些时日,小区里的鬼虽然少了许多,但或多或少会有夜半三更来家里串门吸吸人气的孤魂野鬼,会在门窗,尤其是空调出水口、下水口这类阴湿的地方留下阴气。 什么也没有,反而更加可疑。 玉笏另一端的陆廷川听着,神情稍显尴尬,他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整夜都在屋子里盯着,凡人可能感觉不到,鬼魂却会出于本能的恐惧远离此处。 忽然间,罗盘上的银珠骨碌碌滚动,银针剧烈晃动,倏地指向餐厅的角落,对准陆廷川所在的方向。 所有人噤若寒蝉,望了过去。 然而不到一秒,珠子停止转动,两支银针也安静下来,回归原处。 陆廷川挑眉:“有意思。”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老七,眸间划过一丝寒光。 老七的罗盘不似凡品,尽管老七对他的存在一无所觉,身体也的确是肉体凡胎,但老七身上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死气。 晏玦炸成一团,唧唧大叫。 “找到了?”沈司星凝神,没在餐厅角落看出异样。 老七干巴巴道:“不知道。” 他低下头,狐疑地看了沿手中的罗盘,调试了几下,再没有复现出刚才的异状。 “可能是罗盘太敏感了吧,它经常这样,应该没什么大事。那我就先走了,师父那边离不开我。过几天的宴席,要派车来接你吗?” 沈司星客气婉拒:“不用。” “那好。”老七干脆利落,转身就走。 老七性格素来如此,沈司星早习惯了,道一声再见,关上门,刚想跟晏玦讨论一下方才发生的事,转身就见晏玦浑身羽毛炸开飞到半空,惊恐万状地看向餐桌。 只见餐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蟹肉粥,白灼青菜,乌鸡汤,胡麻豆腐,梅子番茄,都是简单爽口的餐点,比他俩随便糊弄煮的汤圆看上去美味许多。 沈司星从关门到转身,一前一后才几秒钟,这些早点就出现了,比昨晚还要丰盛。 晏玦抓狂:“唧,又来?沈司星,你到底招惹了什么玩意儿?” “……我不知道。” 沈司星踌躇片刻,看到那熟悉的碗碟分明和昨晚是一套,拿起汤匙看向匙柄,果然刻有“酆都御制”。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什么? 如果说变出食物的人别有用心,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沈司星坐下,盛了一碗蟹肉粥。浓厚的米香窜入鼻腔,米粒被煮得软烂,蟹肉饱满。 “唧,你想干嘛?!” “吃一口试试看。” 沈司星舀了一勺,水汽沾湿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撅起嘴,吹了口气。 晏玦上下翻飞:“不行,万一有毒怎么办?” “有人想让我吃这些东西,我不吃一点儿,恐怕他不会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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