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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唧？怎么什么都没有了？太阳太大啦？”晏玦从衣兜里挤出来，左看看，右看看，他脑袋上的翎羽被压成L形，颇有些滑稽。 沈司星停在客厅中央，拿起搁在茶几上的家用摄像头，白白圆圆的球形机身，看起来憨态可掬。 摄像头上的阴气也消失殆尽。 “陆廷川……师父，”沈司星迟疑，“阴气不见了。” “嗯？也就是说，在你抓到幕后之人后，凶宅里的阴气一并消逝了？” “算是吧。”沈司星勉强道。 虽然宋磊口中建立深海之鲸论坛的“群主”，那位诱骗他人自杀，做自杀直播的幕后主使还没现身，但以蔷薇山庄别墅里现有的证据，依靠警方的搜查取证，此人落入法网接受应有的惩罚，只是时间问题。 “沈思星。” 忽然被叫名字，沈司星浑身一个激灵，立定站好：“唔？” 陆廷川语气温温柔柔的，话音里像有小钩子，总带着三分笑意：“恭喜你，头一回独立接手凶宅，就抽丝剥茧，窥一斑而知全豹，做得很好。” “师父。”沈司星抬手抚过耳机，白净的耳垂微红，“我这回，不算是辱没师门吧？” “我已离开雪窦山，目前门下只有你一个。” 言外之意，师门里只有你这一个小徒弟，谈什么辱没与否呢？就是辱没了，为师还不是要给你收拾首尾。 “嗯。”沈司星拼命克制上扬的一边嘴角。 接着，沈司星按照陆廷川的提示，找外卖小哥跑腿从中药店买来一袋艾草，点燃后拍掉明火，拎着一大把艾草熏了一圈屋子，一边默念驱鬼咒，一颗颗小小的白色光晕四散开来，落到凶宅的每一个角落。 艾草刺鼻的气味别说邪祟了，连沈司星和晏玦都差点被熏晕过去，捂着鼻子着重熏了一回卫生间。 最后，沈司星把一捆新鲜的艾叶扎上红绳捆在排气扇上，面对卫生间，背对房门，缓缓退到屋外。 “可算完事儿了！”晏玦抬起翅膀，捂着小尖嘴，咳嗽连连，“唧唧，没把我给呛死。” 沈司星揉一把晏玦毛茸茸的小脑袋，安抚道：“晚上加餐。” “好耶！” 耳机那头，陆廷川默默听着他们两个打闹，似笑非笑地说：“是晏玦么？你们关系挺好。” 除了最要紧的那个秘密，沈司星对陆廷川几乎不设防：“我跟他每天都睡在一张床上，关系是不差。” “……” 半小时后，房东大叔满头大汗地赶来。沈司星陪房东上楼验收成果，见到2404与前些日子相比迥然不同的氛围，房东不禁潸然泪下。 他双手握住沈司星的手，上下摇了摇：“多谢小天师仗义出手，一会儿我就把钱打到您账上。以后我那些老兄弟、老街坊们遇上类似的事，一定把他们介绍给您！” 沈司星在两个城市间奔波一天，换来十万块的报酬，这钱来得容易到不敢相信。 他给老七打了五千，算作黑衣保镖们的车马费，没一会儿就收到了老七的短信。 “挺厉害么，单枪匹马查出一桩大案。上头都忙疯了，说是要连夜设置专案组，把那个深海之鲸论坛查清楚。” 沈司星客气地回复：“谢谢。” 半晌，老七冷不防提问：“鹦鹉在做什么？” “吃新疆炒米粉。” “鸟类的肠胃受不了辛辣油腻的东西。” 沈司星突然警惕：“鹦鹉不卖。” 老七哽住，没再发来信息。 * 之后三天，无事发生。 沈司星照常回学校上课，埋首在雪花般的卷子里，直到晚自习下课回家，才有空掏出手机上线游戏看一眼陆廷川在做什么。 酆都城的扩建工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转生轮的重启也提上日程，就定在周六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左右。 沈司星跟陆廷川约好，那天一定会和他一起亲眼见证万千亡魂洗净尘缘，进入转生轮，重获新生的时刻。 前世种种，皆为过往。 周四晚自习结束，沈司星乘坐末班地铁回家。 他背着双肩包，背带放得很低，书包垂到腰下盖过臀部。 蓝白短袖校服宽松清爽，衬得他身形清瘦，像一片飞上蓝天白云的树叶，叶片单薄，但叶脉分明。 地铁站内行人寥寥，长长的地下通道空旷寂静，廉价的水磨大理石地砖倒映着白炽灯光。 滋啦，滋啦。 灯管不规律地闪动。 沈司星顿住脚步，背上忽然有种毛毛刺刺的感觉，他又往前走几步，蓦然回头，正对上一只地铁站内方方正正的监控探头。 摄像头纹丝不动。 沈司星与它对峙良久，似乎察觉到什么，于是硬着头皮往出站口走。 前面有七个打扮时髦的女生，手挽着手，三两成群，静静地跟沈司星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相隔二十米左右，沈司星看着几个女人的背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他往前走了两步，适才反应过来这七个人居然在倒着走，顿时汗毛倒竖。 熟悉的场所里发生怪诞的事，饶是沈司星见多识广，也是一阵胆寒。 眨眼间，七人的背影和沈司星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了两米左右。她们缓慢抬起僵直的双腿，不是向前，而是向后。 沈司星想都不想扭头就跑，以他如今的能耐，对付一个还好说，同时应付七个怕是要遭。 可他一转头，就听到滋滋的转动声，抬头一看，整个地铁站的摄像头都齐刷刷对准了他。 沈司星心里一惊，想到2404的摄像头和蔷薇山庄那两块布满监控画面的屏幕，纷杂的信息如同湍急的河流涌入脑海，思路逐渐清晰明朗。 “是你。”沈司星语气平静，似乎浑然不觉身后的危险正在逼近，“我该称呼你什么？群主？论坛创建者？” 摄像头们默然不语，黑黢黢的镜头映出一张张沈司星的脸庞。 “你是活人吗？”他眉心轻拧，有些困惑，“还是一段记忆？一团恶念？一只厉鬼？” 阴风拂过，耳根细嫩的肌肤冒起鸡皮疙瘩。沈司星不再追问，抱着必死无疑的决心转过身。 无论对面的“东西”是什么，它既然能附着在监控探头上，那么无论他跑去哪里，事实上都无路可逃。即使想逃去深老林，也会在半途被拦截。 沈司星和七个女人的距离，已然缩短至一米内，她们再往后退几步，沈司星就能看清她们的模样。 就在沈司星屏住呼吸，心提到嗓子眼时，七个倒着走的女人忽然转过头来，距离之近，沈司星能听到颈关节嘎吱嘎吱僵硬转动的声音。 然而，她们只是一百八十度调转了头颅，没转身子，腐烂的下巴和青紫的长舌头抵住脊背，手肘关节和膝关节反向屈起，像散架的乐高玩具一样扭曲，动作僵直。 其中一个人沈司星见过，杜倩倩。 她穿着规规矩矩的OL套装，却浓妆艳抹，脸色刷白，红唇越过唇峰和人中混为一体。 那妆容，是入殓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多写点！感谢在2023-08-06 03:11:41~2023-08-07 05:3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1章 七个画着浓艳入殓妆的女鬼前仆后继朝沈司星扑来，她们血口大张，露出黄黑的牙齿，牙龈腐烂，一束束的肌肉纤维仿佛干瘪的柚子。 若是定睛细看，会发现她们的躯体模糊透光，边缘毛糙，动作间一缕缕魂丝四下飘散，随时可能会分崩离析。 “呵啊——！” 女鬼的嘶叫声震得白炽灯管滋滋啦啦作响。 沈司星身姿轻灵，往后退开几步，偏头避过一股熏臭，小脸皱成包子，几欲作呕。 七只吊死鬼冲到半道，忽地一顿，僵硬的脖颈往下九十度弯折，发出嘎嘣的骨头迸裂声，但见脚下不知何时爬满了浓密的头发，没有下脚的地方。 发丝密密麻麻，像渔网一样缠住她们的脚踝，攀上她们的膝盖，越是挣扎，就缠得越紧。 沈司星借机往后退，阴阳眼充满血丝，一瞬不瞬。 吊死鬼们目眦欲裂，张开口，发出的却不是她们的声音，而是无数面目模糊之人的恶言，话音重叠交错，断断续续，有如在沈司星耳畔窃窃私语，荡开一声又一声的回响。 “该死，该死！怎么死的人不是你？” “好死，嘻嘻。” “你妹妹嫁人，难道是免费的？” “拖油瓶！丑八怪！肥猪！” “家里养了你那么多年，翅膀硬了就想跑去外地，爸妈对你太失望了。” 铺天盖地的恶念如潮水般倾泻而下，压得沈司星喘不过气。 女鬼们的四肢倏然变长，疯狂扭动肢体，想从束缚中挣脱，在地下通道的墙面上落下珊瑚般摇曳的影子，阻碍她们行进的发娑婆紧绷如弓弦，将断未断，嗡嗡地颤抖。 沈司星脸色刷白，指尖哆嗦，手伸进校服裤兜里，摸索着戴上蓝牙耳机。 陆廷川几乎第一时间就给出回应：“出事了？” “师父。”沈司星呼吸急促，“出了点小差错，我被人盯上了。” “去到安全的地方，慢点说。”陆廷川的情绪一如既往地稳定。 “好。” 沈司星咽口唾沫，趁发娑婆还能扛得住，面朝七只逐渐失去人形的吊死鬼，缓缓后退到摄像头下方死角。 他言简意赅，告诉陆廷川眼下的推论：“有一群目的险恶之人，以劝诱他人自杀为乐。自戕者死后魂魄不全，沦为吊死鬼，但她们聚集到一处，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控制。” 宋磊这样的人，不过是个只会敲键盘，躲在网络背后发泄恶意的废物，不可能有能耐从全国各地攫取受害者魂魄，将其炼成凶性极强的吊死鬼，更毋论能操纵她们的行动。 “幕后主使通过某种方法将阴气附着到……”沈司星顿了顿，想着怎么跟陆廷川解释现代的监控探头，“类似千里眼的法器之上。现在，他们盯上我了。” “不让人省心。”陆廷川语气无奈，继而肃然道，“想甩脱监视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为师可以赐你一件芥子法器，进入洞府躲上三年五载，但最好的法子仍是抓到幕后主使真身，毕竟，躲不能躲一世。” 正值高三，沈司星一天都耽误不起，更不用说躲到陆廷川的洞府当缩头乌龟，假如当真那么做，班主任老郭和孙天师他们不得把报警电话给打爆了？ 沈司星犹豫再三，问道：“可若是幕后主使他，不是一个人呢？” “嗯？” 既能将阴气附身到数目众多的摄像头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有驾驭鬼魂的能力，这绝非常人所能及。哪怕是法力高强如陆廷川，身居酆都大帝的高位，位列仙班，也暂时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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