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星叹口气,他能安稳躺在医院里,暂时无人打扰,应该是托了孙天师的福。此人没什么本事,但在龙城左右逢源,无论哪条道上的人物都得给他一分薄面。 思及此,沈司星给孙天师拨了个电话。 “小沈啊。”孙天师那头一阵闹哄哄的,过了会儿,也许是走到了僻静的地方,才安静下来,“身体如何?恢复得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还好。”沈司星说,“等一下让医生检查。” 孙天师呵呵笑道:“好,你安心在医院将养几天,学校那边我帮你说过了,你父亲——” “麻烦您,别告诉我爸。” “哈哈,知道。”孙天师自以为清楚沈司星顾虑,和蔼地说,“咱们这一行是有很多风险,你年纪轻轻,让家人担心就不好了。” 沈司星松了口气,又再次谢过孙天师。 以孙天师的秉性,大可以把他丢在奈何桥上不管,能把他从生死关头捞出来,再将他从通天桥的案子里摘出来,不管对方有何企图,都是救命之恩。 沈司星才十八岁,却如此明事理,懂进退,让孙天师有些吃惊。 他放下心来,问沈司星要了银行卡号,说他们把通天桥弄塌,本来是捅破天的罪过,多亏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死的说成活的,居然从负责通天桥的建筑集团要回了应得的报酬。 沈司星年纪尚小,入行的头一件法事给多了怕压不住,孙天师就做主,分给他八十八万,讨个吉利,以后有什么生意,都会多问他一句。 “……多谢。” 沈司星挂断电话,心说,能大方地分给他八十八万,那孙天师实际到手的少说有两三百万,真不客气啊。 不过,孙天师能从通天桥的案子得到多少好处,在龙城达官显贵中换取多少名声,沈司星暂时不打算深究。以一桩生意的眼前利益,换来孙天师的人脉,对初来乍到、资历尚浅的他来说,都是值得的。 * 两天后,沈司星回到高中,校园生活和过去一样不咸不淡,乏善可陈,除了苏芮,他几乎没跟其他人说过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三年了他和学校里的人都没有交集,高考后也会各奔东西,哪儿来的同窗之谊呢? 主打一个人孤立所有人。 这天,苏芮发英语卷子时多看了一眼沈司星的成绩,惊叹道:“一周没来学校,还考这么高?你在家里偷偷卷啊?” “没有。”沈司星有些茫然,接过答题卡,眼睛稍稍睁大。 146分。 他以前最多在一百三左右徘徊,没想到落了一周的复习进度,还比以前考得高,着实是意外之喜。 等月考成绩全部发下来,沈司星的名字突然成了高三(1)班的高频词。不止英语,他的语文也因为作文没跑题,提了二十分,再算上其他科目零零散散进步的分数,一跃从班级中不溜的小透明,变成了班级第三,年级第十,远远超出老郭给他定下的年级前一百目标。 好奇、羡慕的目光落在沈司星身上,突如其来的关注,让他坐立难安,低下头盯着单词本发呆。 陆廷川说引气入体会让人耳清目明,增加精力,提高思考效率,但也没说见效这么快啊。 早知道不考那么高了…… 沈司星对考上哪一所的重点大学,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只有一条,远离龙城,摆脱沈家河一家子。但现在情况不同,他不再需要用高考作为跳板,也不再缺钱,只需要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学校就好。 这倒让沈司星迷茫了,他没有所谓梦想中的大学。说直白点,他就没有过大众意义上的梦想。 以前的梦想是活着,吃饱饭,不挨打不受伤,有个安静安全的栖身之所,现在的梦想是…… 成为一名天师。 啪! 沈司星肩膀一痛,被人拍了一巴掌。他脸皱成一团,眼尾噙着生理泪水,扭过头去,果然是老郭! “沈司星,你才进步一点点就飘了?在自习课发呆?”老郭的声音洪亮,仿若洪钟。 “没有。”沈司星小声回答,看上去可怜又乖巧。 老郭才生出一点愧疚之心,自责他是不是对沈司星太严厉了,就听到一个让他高血压当场发作的问题。 “郭老师,我想报考殡葬专业。” 老郭活动碗大的拳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沈司星抿抿嘴,低下头,呐呐道:“呃,民俗研究方向的大学也可以。” “可以个屁!” * 城郊,新开发的楼盘,才晚上八九点,小区里的灯光就剩下零星几盏,穿堂风吹过,绿化带的枝叶哗啦啦地响。 中介小刘领着一位顾客上门看房,见此情形,忍不住解释道:“这物业怎么回事,路灯都不开?杜小姐,您别担心,我回头就跟他们投诉去。你一个女生租在这儿,安全是肯定能保证的。” 被小刘称作杜小姐的女人,安静点了点头,嘴角勾着客套的微笑。她穿了身西装套装,踩着粗根小皮鞋,喷着脂粉味扑鼻的香水,脸上还化着白脸红唇的浓妆。 小刘在中介这行做了好几年,各行各业的人他都见过,但实在看不出杜小姐的职业,像是银行柜员,可这妆容,也忒艳丽了点。 这么晚来看房,也是奇怪。小刘心下纳罕,但也没多想,怕带到脸上来惹了杜小姐不高兴,到时候提成没了,亏钱的可是他。 小刘领着杜小姐坐上电梯,猩红的数字一闪一闪,很快,抵达了二十四楼。 楼道狭长而安静,感应灯忽地亮起。 “一梯四户,出租的这间是2404。”小刘按下门铃,声音在楼梯间回荡,“租客还没把行李清出去,不过快了,下周就搬。房东跟租客说过了,让我们随时来看房。” 然而,小刘按了三次门铃,都没有人应答。 小刘略带歉意地笑笑:“可能不在家,没事,我有房东给的钥匙,一会儿进去小心点就行。” 蓦然间,感应灯熄灭,杜小姐惨白的脸孔仿佛被黑暗吞没。小刘心里咯噔一下,咳嗽几声,又重新见到杜小姐的脸,不由松了口气。 他打开门,手有些哆嗦,钥匙串丁零当啷地响。 在空旷狭窄的楼道里,好似清脆的铃铛。 门开了,小刘领着杜小姐进屋,才换上鞋套,就闻到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臭味。 不对,是浓烈的臭味!像厕所下水道堵了,三个月没冲!这房东跟租客怎么回事? 小刘按捺住恼意,尴尬地说:“可能是租客不太爱干净,您别介意,搬进来前,房东都会请保洁做大扫除的。” 杜小姐没说话,四处看了看,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 小刘在玄关站不住,一股脑往卫生间走:“我稍微清理一下,您随便看看。” 这个小区的房子格局很小,2404的卫生间刚好是暗卫,没开灯时,里头黑咕隆咚的。 小刘啪地按下开关,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汗毛倒竖! 暗卫的排气口缓缓转动,排气扇边缘,有一个女人悬挂在衣架上,看起来上吊自杀了许多天,尸体散发出浓郁的腐败气息。金属衣架变形,在她的脖子上勒出深深的凹痕。 女人的尸体背对浴室大门,后脑勺朝外。不知为何,或许是小刘开门时的风给带的吧,女尸忽然慢慢地转了过来,双目圆睁,又紫又黑的舌头长长地伸了出来,垂到下巴。 小刘腿一软,屁股着地。 那女人的长相,分明是杜小姐的脸。 浴室外,响起高跟鞋哒哒的脚步声。 咵哒,咵哒…… * 周末,沈司星接到一个陌生的来电,他本来不想接,怕是有门路的记者绕过孙天师找到他,想打听通天桥的事情,但对方锲而不舍,打了两次,第三次之前还发来信息。 “接电话。老七。” 沈司星松了口气,和晏玦脑袋挨着脑袋,趴在床上接通老七的来电。 “有什么事么?” 老七开门见山:“有一桩生意,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沈司星打起精神,“和孙天师一起么?还是跟你搭档?” “都不是。”老七不屑道,“这种小事,轮不到我出手。” 听到这话,晏玦发出护犊子的唧唧声。 “鹦鹉在你旁边?”老七问了句,问完,语气变温和了一点,“一个简单的小案子,我师父不接,我也没兴趣,但报酬不错,我师父就想到你了。” 老七左一句“我师父”,右一句“我师父”,但沈司星是半点尊师重道之情都没听出来。 不过,老七说的案子,他问都不问就答应接下。没什么别的原因,钱多。孙天师说报酬不错的案子,那给的必然不少。 “说说看,什么案子?” 老七回答:“凶宅。” 【作者有话说】 注:借鉴相关新闻稿格式 七千字!不夸夸我么qwq感谢在2023-08-01 23:45:24~2023-08-02 23: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7章 汲取上回通天桥的教训,沈司星接下去凶宅驱鬼的任务后,并没有急着去现场查看情况,而是先问老七要了受害人的档案,房东的信息,和房子的装修设计图。 老七被问烦了,甩下一句“等着,找人发给你”,就啪地挂断电话。 晏玦不满:“唧,什么态度?!” 没过多久,沈司星的邮箱多了一封未读邮件,附件里有个压缩包,名为《你要的资料》。 沈司星下载文件,解压后打开的第一个文档就是有关凶宅最重要的情报,都有谁死在了里面? 这回的凶宅的确如老七所说是一桩很简单的生意,与恐怖电影里动辄死一大家子的深宅大院不同,是一间四十平不到的出租屋,死者也只有两个人。 其中之一是租客,杜倩倩,女性,二十六岁,是一名银行柜员。她被发现时,尸体在卫生间的排气扇上用衣架挂着,已经死去了至少一周,死因为上吊自杀。 资料显示,杜倩倩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小康之家,大学毕业后就跟家里人断了联系,她网贷成瘾,刷爆了十几张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实在还不上了,因此选择走上绝路。 另一位是房产中介,刘小军,男性,二十五岁。死期比杜倩倩晚了七天左右,房东在第二天上门收房时发现他的尸体仰躺在卫生间门外,死因为脑梗猝死。 沈司星扫了眼刘小军的资料,视线在看到那人的照片时突然顿住。 “怎么了?怎么了?”晏玦蹲在他肩膀上,勾头去看,“唧,这不是那谁吗?” “嗯。”沈司星点头,“是帮我们租房子的那位中介小哥。” 小刘为人热情真诚,工作时总是投入十二分的激情,沈司星提出的租房要求他都能一一满足,哪怕是略为苛刻的细节,他也能考虑到,给沈司星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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