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目送老和尚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清玄道长背着手,大摇其头:“佛家清净之地,尽是蝇营狗苟,可悲,可叹。” 朱河县观音庙的确商业气息浓厚,来求子的信众给各处菩萨都塑了金身,观音庙上上下下肯定也没少从中抽取油水,清玄道长作为同行发此感慨也实属正常。 “道长,”沈司星问,“你看出观音庙有哪儿不对劲麽?” 清玄道长拈着胡须,垂首不语,俨然陷入了思索。 伊涅斯直接从挎包里掏出一枚拳头大的小水晶球,走到避光处看了会儿,回来时两条细眉拧成一团:“这座寺庙很干净。” 沈司星迟疑道:“我也没看出有什麽不对。” 他仰起头,望向陆廷川,想寻求一丁点提示。 陆廷川失笑,揉了揉他的发丝:“我要是告诉你,算不算透题了?” 说的也是。 沈司星深吸一口气,思忖道,观音庙内部没问题,除了铜臭味太重外一切正常,但姜黄狐狸没胆子当着陆廷川的面撒谎,庙里狐狸咬死僧人,杀人灭口的事,应该也是真的,那麽有问题的地方在—— “寺庙之外。”沈司星眼睛一亮,“我们出去看看。” 一行人离开观音庙,和等候多时的节目组碰头,告诉导演大致的情况,再带上两个背着隐藏摄像头的摄影师。 他们绕着观音庙走了大半圈,来到寺庙的北门,朱河在红墙下淳淳流淌。 北门掩藏在两棵大大的银杏树间,树荫下有一座保安亭似的小屋,刷着和寺庙一样的赭红油漆,打眼一看会以为小屋是寺庙建筑的一部分,日光和煦,小屋的青黑瓦片却反射出阴冷的光。 “就是这儿。”清玄道长掐指一算,不由佩服道,“沈小友,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一行人走近小屋,房门上挂着一把蒙灰的大铜锁,防盗链上爬满铁锈。 沈司星让摄影师转过身,手心贴近铜锁,发娑婆从袖口探出来,嗖地钻进锁眼,众人只听到铜锁咯吱作响,就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弹幕看乐了: “阿拉霍洞开~” “沈师傅,我取快递没带钥匙被锁在门外了,救救我!” “算响粤听。” “屋里面有什麽啊?不会有狐仙叭,害怕。” “抱紧小天师。” 沈司星手腕一抖,握住桃木剑,接着推开房门,清玄道长等人跟在他后面一起进去,两个摄影师心里发虚,不敢进屋,便在门口探头探脑抓镜头。 屋内昏暗,阳光从房门洒进来,却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灰尘弥漫,金光点点,空气十分憋闷。 沈司星屏住了呼吸,打开手机电筒,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两步。 小屋面积不到十平米,里面既没有观音像,也没有供桌,地上覆了一层厚重的灰尘,墙上挂满了木牌,每一块木牌差不多十厘米长,像一把把小尺子。 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红字,仿佛勾画了满墙的咒语,又像什麽动物用爪子抓挠墙面,留下了一条条血迹,瘆得慌。 “咦?”清玄道长看清木牌上的小字,惊讶,“这不是纪念逝者的往生牌位,而是给活人的祈福莲位,可是……” 不用说完,沈司星都知道清玄道长在“可是”什麽。这间屋子里没有佛像、观音像,没有任何祈福用的道具,那麽,这些活人用的牌位在祈福什麽呢? 桃木剑尖一挑,取下一枚木牌。 沈司星定睛一看,眉头紧锁:“换命牌?”
第84章 番外一:玄学综艺 顷刻间,一道白光划过脑海,沈司星的思绪陡然变得清明通透。 怪不得昨天清玄道长在小学门口感觉到了陈家小女儿的存在,但没办法确认具体是谁,只能铩羽而归,原来朱河县的狐仙们还藏了这一手。 木牌上刻着姓名,还有两列截然不同的生辰八字,细看年份相差不大,具体日期却不尽相同。 一个活人如何能有两个八字? 除非,这些木牌的作用是帮上面的人换命。 此处的换命与权贵们请天师帮忙调整命格不同,仅仅是在原先的八字上做一道障眼法,改变明面上的出生日期、时辰。 沈司星对这方面的研究不多,但他也知道,懂行的道士、天师能单凭生辰八字算出某人的大致命数,道行深如清玄道长,可以直接算出大概的方位所在。 而一旦供上换命牌,再厉害的能人、大牛来推算,也很难找到失踪儿童的下落。 “换命牌……”清玄道长咂摸几下,环视一圈屋内密密层层的木牌,不由胆寒道,“单这间屋子就有数百上千枚,他们究竟祸害了多少孩子?” 木牌上的生辰八字横跨数十载,换言之,一墙之隔的观音庙和狐仙们联手在几十年里至少拐卖了上千个儿童,还用换命牌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为他们的犯罪行为打掩护。 咚—— 钟声悠扬,佛音杳杳,在此时此刻分外讽刺。 沈司星打了个寒噤,香火鼎盛的观音庙仿佛瘴气缥缈的泥沼,邪灵妖物隐藏其中,伺机而动,利用凡人留后的心理,与有意买到孩子的信众一拍即合,赚得盆满钵满,吃得脑满肠肥。 弹幕一片骇然: “什麽求子灵验的寺庙,这是筛选目标客户群,直接对接VIP客户了属于是。” “快打110啊,哥几个!” “可是,靠这些木牌就能证明观音庙和狐仙有关吗?” 小屋内的众人也陷入了沉思,他们目前找到的证据仅仅是一屋子说不清用途的木牌,跟警察说什麽换命,什麽狐仙,恐怕还没走出派出所就被拉去精神病院了。 而且,观音庙完全可以拿祈福莲位做幌子,跟此事撇开关系,甚至于反咬他们一口,告一手造谣生事。 “事关重大,我可以通过道教协会跟宗教局直接举报,言明利害,只是……”清玄道长唏嘘,“观音庙跟狐仙沆瀣一气,想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眼下这些证据还远远不够。观音庙在朱河县周边,乃至于放眼全国地位都举足轻重,其中的利益牵扯甚多,唉,难搞咯。” 狐仙和观音庙只能拐来孩子,想成功给一个拐卖来的儿童洗白身份,意味着背后的每一环都藏污纳垢,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剜掉这块毒瘤,挤出里面的脓血,定然会面对意想不到的阻力。 沈司星瞄了眼陆廷川,见他神色平静,焦躁不安的心也冷静下来。 “道长,时间紧迫,你现在就回首都吧。等观音庙的人接到消息,恶人先告状就不好了。”沈司星说,“我和伊涅斯留下来找证据。” 伊涅斯点头:“好。” 清玄道长扫了眼门外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摄影师,笑道:“那就拜托两位跟节目组说一声。” 他捋着花白的胡须,望向沈司星的眼神里充满了长辈看天赋异禀小辈的慈爱:“拍节目倒是次要,能做成这件事,扳倒盘亘在朱河县的狐仙,也是一桩了不得的功德。沈小友,钟小姐,保重。” 清玄道长又转向陆廷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位陆先生,你也是。”他作揖拜别,似乎猜到了陆廷川的身份不俗。 陆廷川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清玄道长给酒店那边去了一通电话,请他们派车过来,顺便把他的小徒弟阿妙捎上,师徒二人即刻返程首都。 等他离开后,沈司星和伊涅斯分头把小屋里每一块木牌拍下,上面的字迹都清清楚楚,以免观音庙的人销毁证据。 两位摄影师也壮起胆子,踏入门槛,扛起摄像机用高清镜头记录下了他们所做的一切。 观众们隔着屏幕,跟随背景音乐逐渐加快的鼓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燃起来了,家人们,比博燃!” “怎麽办?感觉小天师有点帅,有点A。” “帅就帅呗,什麽怎麽办?” “我直男。” “哥们你直不直的也就那样吧。” “你们清醒一点,沈司星男朋友站旁边呢,照照镜子有没有人家好看?这些年工资有没有涨?” 不论弹幕如何吐槽,如何想挖陆廷川的墙角,沈司星三人对此一概不知,拍完所有的换命牌,他们就立刻出门与节目组汇合。 沈司星还用发娑婆勉强将断裂的门锁缠到一处,潮湿的头发把锁芯堵死,只要观音庙的僧人不拿钥匙开锁,就看不出门锁被人动过手脚。 坐上车,伊涅斯问:“沈司星,接下来打算怎麽做?” “先回酒店吧,白天看不出什麽异样,等到了晚上,月亮升起,说不定能找到狐仙的行迹。”沈司星侧过头,压低声音问,“哥,你觉得呢?” 陆廷川没怎麽认真听,目光划过沈司星白软的耳垂,落到清瘦的锁骨上,中间凹下去一段脆弱的弧度,日光越过车窗落进去,照得他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 沈司星被陆廷川看得脸颊发烫,坐立难安,扯了下陆廷川袖口,指尖划过那人的手腕,在腕骨稍稍停留,一触即分。 青筋遒劲有力,皮肤冰凉的触感在沈司星指尖残留。 “嗯?”陆廷川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走神了。” 酆都大帝也会走神吗?沈司星眼里写满了“不信”。 他吐口气:“算了,你跟着我一起吧。” “你保护我?”陆廷川低笑。 “嗯。”沈司星认真地点点头。 他护着陆廷川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节目在拍摄,陆廷川不方便出手,他护着点儿对方也没什麽。 “好。”陆廷川垂眸,抬手帮沈司星拂走发梢上的灰尘。 他们二人之间亲密又克制的氛围没逃过镜头的捕捉,把弹幕刺激到发出一阵鸡叫,直呼偶像剧本剧,恋综本综。 节目组的大巴驶入酒店停车场,一行人还没下车,驾驶座那边就闹腾起来,听上去,像是司机跟酒店的保安起了冲突。 导演听到动静过去,回来时脸都黑了,怒气冲冲道:“酒店把我们房退了,还违约把行李都拿出来,在大堂堆了一地,说是客满了,让我们换个地方住!节目组几十号人,能住哪儿去?投诉,马上就投诉,回去就给他们打差评!” 沈司星和伊涅斯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这事不简单,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几个才在观音庙找到点线索,对面就把手伸到酒店来了,势要叫停节目组拍摄,把他们赶出朱河县,手伸得也太快,太长了。 伊涅斯面露忧色:“节目组还有很多普通人,人多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容易出事啊。” 观音庙跟节目组联系的僧人一大早就被狐狸咬死了,显然,狐仙那边忌惮沈司星等人的实力,不会明着搞事情,但是也不在乎死一两个凡人。 沈司星思量了一会儿,说:“朱河县到处是他们的眼线,不住在酒店反而是好事。不过,你说的对,县城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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