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众人重新沸腾,再也顾不得尊卑之分。 “那陛下为何要开渠?” “沿途有多少百姓的心血,陛下素来爱民,难道这次都不顾了吗?” “陛下如此做,就不怕自绝于列祖列宗吗……” “……” 一时间,愤怒诘问和谴责声响起,楚稚沉着眉眼,正要开口,人群之中忽然射出一支凌厉的箭,直直朝楚稚袭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楚稚身畔的侍卫还未来得及抽刀出鞘,飞驰的箭已冲了过来。 一道凌厉的身影从人群之上飞掠而来,楚稚只觉腰身一轻,随即耳边传来倏的一声——箭已经牢牢射入马车之上,和他只差毫厘。 楚稚抬眸,四目相对之下登时怔住:“庞州……” 许久未见的庞州身上似多了几分上位者的稳重,和说不出的幽微寒意。 庞州深深看了楚稚一眼,随即单膝跪地:“臣一意孤行,未听陛下劝阻,擅自开渠,特入京请罪。” 众人大哗,一时之间窃窃私语起来。 庞州立刻又道:“陛下想要回护属下,属下心领,但让陛下以万金之躯承担骂名,臣日夜难寐,特来澄清此事,开渠的是非功过,由臣一人承担。” 楚稚握了握手掌,才回过神问旁边的侍卫:“这是何人?” “这就是靠军功一路升迁,驻守北地的华将军,也是那位开渠的将军,还没来得及入京觐见过,所以您不晓得。” 楚稚:“……” 他万万没想到,那位在北地称雄的将军竟是昔日的庞州。 庞州之前只是暗卫,朝廷和民间,见过他的人都甚少,竟一直隐瞒到了此时。 而庞州已朗朗开口:“陛下之前已连发数道上谕,嘱臣万万不可轻开闸门,是臣求胜心切,抗旨不尊,请陛下惩处。” 说罢他挥了挥手,身着甲胄的兵士手持圣旨,呈现于百姓眼前。 那些圣旨皆是模仿楚稚口气和笔法,惟妙惟肖,白纸黑字皆是楚稚的劝阻。 那些百姓看了圣旨,对楚稚的火气登时消减。 楚稚看着那道道圣旨,手脚冰凉,冷冷凝望庞州——几年未见,他竟然大胆到如此地步,敢当着自己的面伪造圣旨,还展露于众人之前。 他丝毫没有解释袒护庞州的意思,只冷声道:“一人承担?你担得起吗!” 说罢返回车内,再不愿多说。 满是怒火的百姓怒视庞州还要上前,庞州冷冷一笑,掌心一划,方才想要暗,杀的几人已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血……血啊……” 看到真的有人被杀,百姓们登时不淡定了,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向后退。 庞州此次有备而来,那些在北地历练的兵士和宫廷侍卫的杀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诸位,若是还想过安稳日子,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庞州懒洋洋道:“至于本将军,自会亲自向陛下请罪,不劳你们操心了。” 作者有话说: 在前线打仗的涂狗哭出声并连夜跑马回来感谢在2022-07-23 16:40:47~2022-07-23 22:3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岚 10瓶;长白夜安 5瓶;公子卿九 3瓶;汪叽是蓝二哥哥、55544747、2206185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 众目睽睽之下,庞州丝毫没有任何遮掩,直接策马护送楚稚回宫。 楚稚坐在车中,心绪起伏不定。 他没想到庞州会如此突然的出现,甚至一现身就如此冒犯。 他挑起车帘打量车外人,比起之前当暗卫时的俯首听命,庞州改头换面,不可同日而语。 眨眼之间回到了宫中,重臣早焦灼等待,一看到楚稚,忙纷纷迎了上来,冷不防看到庞州,目光登时一顿:“这位是……” 庞州迎上去道:“华某一直在北地驻守,还未曾来京探视过各位大人,倒让各位大人意外了。” “你是……华州华将军吗……”大臣们一脸震惊,没想到几日之内,镇守北地的华将军竟不奉旨便入京了,他看向从车内走出的楚稚,但楚稚脸色苍白,只大步朝殿中走去。 “事情已平息了,有本将军在,大人们不必担忧。”庞州笑道:“不瞒各位,本将军早就和陛下熟识,也在陛下身边侍奉过,定会看顾好陛下的安危。” 说罢留下那些呆若木鸡的大臣,大步追向楚稚。 楚稚向前走着,极为单薄的长袍随风卷起,愈发衬得那身影孤立萧瑟。 庞州走到他身边,看向楚稚的侧脸:“乍然见到属下,陛下似乎并未惊喜。” “你篡改圣旨,将孤置于何地?”楚稚摇头道:“庞州,你不该以这样的身份出现,更不该在此时出现。” “若属下不拿出证据,那些受到奸贼蛊惑的百姓又怎会快速离开?又如何中断传言?”庞州轻声道:“属下有罪,但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属下都只想护陛下无虞。” “所以你以一己之力承担起了所有罪责?”楚稚停住步伐:“顺便让全天下都知道孤的圣旨对你来说如同废纸?” 庞州一滞,跪下道:“属下不敢,但这是属下能想出的最稳妥方式,请陛下降罪惩处属下以儆效尤,但属下不悔。” “你——” 楚稚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他。 “爹爹……”两个人正在僵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从殿中走出来,乖巧的蹭过去紧贴楚稚大腿:“小暑担心爹爹了……” “爹爹无事,只是出宫了一趟。”楚稚蹲下身,将女儿抱在怀中径直往前走:“今天背的诗背了吗?” “陛下!”背后的声音微带冷意,楚稚未曾回头,小暑趴在楚稚肩头,好奇的看向庞州。 庞州的目光落在小暑眉眼上,片刻之间已经猜出了这孩子的身份。 他身影微晃,脸色大变。 这孩子看起来已有三岁,那算算时日,差不多正是在雍的那段时间…… 庞州紧紧握拳,胸腔一阵痛意。 他从未想到,楚稚竟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 “陛下,您开闸泄洪,承担骂名,也是为了他,对吗?” 楚稚略微皱眉道:“华将军,你僭越了,孤的筹谋,没必要向你解释。” “属下只是……为陛下不值。”庞州眸子渐红:“七夕之时,涂曜和公主定情一事,世人皆知,他又将您置于何地?” 庞州不管不顾的走到楚稚身侧,握住对方冰冷的指尖,微微哽咽:“陛下莫要再为不值得的人付出了,属下愿陪在陛下身侧,再不让陛下受半分委屈苦楚。” 庞州目光丝毫不避的看着他,楚稚慢慢抽回手:“孤谢过将军的好意,但这是孤的私事,孤自有打算。小暑累了,孤要送她去安歇了。” 庞州望着楚稚一步一步向殿中走去,他肩头纤细,下颌尖尖,比起前几年瘦了一圈,愈发楚楚可怜。 脆弱却冷冽,让人无法掌控。 庞州叹口气,他也从没想过掌控,只想好好守护在楚稚身边。 若涂曜有心,他便别无他求,一心一意守着楚稚就好。 但涂曜既然不值得,陛下又为何执迷不悔,看都不看他一眼呢。 * 郑国都城。 滚滚洪流翻涌,一路惊涛拍岸,夹带着风声和怒吼席卷了郑国都城。 郑国的民众早已被疏通至堤坝,郑国唯一的低洼之地,便是那两山交界处的谷底。 水流滚滚涌入,人们惊恐的尖叫,却无处可逃,一个浪头打来,昔日的王公贵胄,哀嚎着落入水中,甚至连声呼喊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被无情的水流卷走。 雍军站在高地,淡然俯瞰这场景,他们不必出手就让郑国贵族死无葬身之地。 兵不血刃,也多亏了楚稚。 涂曜望着奔涌的江水,面色沉沉一语不发。 此役一胜,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之主。 但他心头并无多少喜悦,心底担忧和焦灼却如洪流般涌动,再也按捺不住。 “如今战事差不多也平定了。”涂曜直接回营中卸了甲,匆匆命道:“朕先带一队轻骑返楚,卫凌,你来善后!” 猝不及防的卫凌:“……臣遵旨。” 涂曜翻身上马,咬牙道:“还有一事——郑国皇族直接喂鱼便可,但只有一人,这么死都是便宜了他。” 涂曜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务必将姜泠活捉,朕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罢,便扬鞭直奔楚地。 众人应下,目送涂曜心急火燎的骑马出了大帐。 “陛下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返楚。”卫凌低声问谋士道:“难道眼下还有比战事更紧急之事吗……” “有啊。”那谋士神秘道:“陛下想必放不下楚王。” “咱们这儿胜了,这一开闸泄洪,楚国却不知是何景象呢,陛下悬心楚王,才会撇下战事不理。”那谋士感叹道:“这么看来,陛下倒还真的把楚王放在了心上。” * 水流滚滚而下,山谷已成江河,众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喊被惊涛骇浪淹没,起先还有几个侍卫护着郑业,但一个水流拍下,几人便硬生生被卷入大浪之中。 姜泠艰难的抱住一块滩石,上身瑟瑟发抖的俯着,勉强维持生机。 天色渐渐暗了,他稳稳神色,开始四处张望。 果然到了晚上,水流渐渐不再激烈湍急,姜泠借着月光凝目一看,有人展开了自救,将几个木盆连在一起做成了船身,用刀作船桨,正寻觅着上头雍军看不到的死角,妄想逃脱。 姜泠水性甚好,他拖下湿哒哒的长衫,轻装简行的游过去,扒着那木盆哀哀求饶:“请你们救我一命……” “滚开。”船上的人瑟瑟发抖,根本不认得姜泠是谁,如今郑国连国君都没了,也只剩他们这一船人运气好命大,才能侥幸逃脱,他们低声道:“船上没位置了,别缠着我们。” “船上……那不是还有个位置吗……”姜泠看到有一个孩子模样的人漂来,悄悄的拉住了衣角:“还能再上一个人的……” “我还有个孩子。”姜泠瑟瑟发抖,将那个湿漉漉的约莫六岁的孩子举起来,哀求道:“求求你,把我的儿子带走,他才六岁啊……” 有人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对着那孩子伸出了手。 月光之下,姜泠唇角闪过一丝狞笑,他握住那只想要救人的手,猛然将此人扯落水中,顺手将那孩子丢给他。 姜泠发着抖爬上船,嘴角挤出了一丝狞笑:“走吧,把他带走吧,带去阴曹地府吧!” 那人冷不防落入水中,大声呼救起来,挣扎声惊动了守夜的雍军,嗖嗖一阵风声,几支箭破空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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