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还会遇见资质更好的孩子……”卫枫顿了顿,终究没再多言。 行刑开始,由晏陵发起第一箭。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锁定在了晏陵身上。 林安也望向了晏陵,眼睁睁地看着晏陵站了出来,随手一挥,一支灵力凝结而成的长箭,便浮现在了半空。 林安心里暗暗祈祷,一箭射|死我罢,别让我太痛苦。就算我求你了,师尊,让我死得痛快一点。 就见那支长箭,嗖的一声,直直朝向刑台正中央的少年而去,一箭直冲他的面门。 林安缓缓闭上了眼。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只觉得一道风声贴着耳畔飞掠而去,又嗖的一声倒飞回去。 随即就传来了一片惊呼声“仙君!”“师尊!”“师弟!” 他猛然睁开眼睛,就见晏陵的右肩胛上,赫然一个血窟窿。 鲜血透过白衣,蔓延开来,显得触目惊心。 那一箭最终还是射向了晏陵自己。 “师弟!你这是何意?!”卫枫大惊失色,慌忙伸手搀扶,却被晏陵抬手阻止。 晏陵道:“我此前便说过,我已收魔尊之子夜弦,为座下亲传弟子了。自古以来,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他今日有错,亦是我的错,是我这个为人师尊的,没有管教好他,未能引他入正道。” “所以,今日之刑,理所应当,由我来受!” 卫枫:“可他当初行恶时,你与他并非师徒!” “但现在是了。”晏陵微微一笑。 卫枫大惊:“师弟!” 三个徒弟同样无比震惊:“师尊!” 然而,晏陵此意已决,飞身便落在了刑台之上,看着早已经泪流满面的小黑蛟,他有些心疼。果然,小黑蛟到底还是怕的,此前不过是在伪装而已。 明明,小黑蛟年纪那么小,却又非常懂事。 晏陵轻声道:“别哭,我来履行诺言。” “我不要你为我受,我不要!”林安大力摇头,挣得锁链一阵乱响,“师尊,你不要替我受,你直接杀了我就好!” 反正他在这个世间无亲无故的,死了就能轮回转世了。到时候就又有父母亲人了。 晏陵:“你年纪小小的,何故要寻死?”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擦了擦小黑蛟的眼泪,“莫哭,为师不会死。” “可师尊也是人,也会疼的!我不要你替我受!”林安强忍眼泪,抽泣道。 晏陵的指尖,抹了抹他的眼尾,觉得小黑蛟的泪,好似珍珠。 而后转身同众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行刑!” 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晏陵见状,索性直接捏诀,当场用灵力,幻化而出成千上万支箭羽。乌泱泱的铺满了半边天。 而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直接飞至半空,一声令下。 当众……万箭穿身而过! 身上的白衣,瞬间就被鲜血染透了。 “够不够?”晏陵问了一句。 可在场众人都震住了,竟无一人开口。 好,不够就再来一次! 他竟然第二次幻化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箭羽来,作势再受一次万箭穿身。 卫枫急忙施法拦住,大喊:“够了,停下!” 晏陵却没有理会,一挥手,箭羽宛如雪片一般,从他身上穿透。他的脚下,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林安“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边大喊“不要”,一边大力挣扎,竟还当真被他震断了锁链,刚好晏陵已经落地,他就直接当众盘在了晏陵身上。 两只爪子紧紧抱住晏陵的脖子,大喊:“师尊不要!” 晏陵抬指轻点,让小黑蛟沉睡,然后抱着化作人形的林安,一身血衣地问向众人。 “够了吗?” 不够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去死了。 正道仙君当够了。 “够,够了。”回音谷谷主道,“足够了,仙君,你这是……这是何苦啊!”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足够了。 并且纷纷暗想,连受两次万箭穿身之刑,晏陵仙君纵然是渡劫期的高手,这次只怕也凶多吉少。 眼下只怕是强弩之末。 若再揪着此事不放,岂不是惹人非议? 难道要生生让晏陵仙君死在刑台之上?总不好当真同剑宗结怨。 “那好,既已罚毕,此事就此终了,任何人不得再提。魔尊之子之罪,已赎。”晏陵更用力地抱住怀里的少年,只觉得小徒儿好轻,也好瘦,身形单薄得厉害。神情凌厉,一字一顿地道,“从今日起,剑宗之内,再无魔尊之子夜弦,有的只是我座下的小徒儿——” “林安!”声音响彻云霄! 场上一片死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从此时此刻开始,魔尊之子,也就是林安,再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问罪的了。 因为,他的背后有晏陵仙君撑腰。 而晏陵的背后,则是整个剑宗! —————— 待林安再度醒来时,依旧是先前那个房间。 胳膊腿健全,身上也不疼,大脑宕机了好一会儿,才骤然想起先前的事。 一掀被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嗖的一声窜向房门。 他要去找晏陵! 晏陵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他要去看看晏陵! 迎面正好跟推门进来的温琼撞个正着,二人都哎呦一声,林安直接被撞得一屁股跌倒在地。 都顾不得疼,麻溜地窜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温琼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他的后领,道:“等等,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师尊!你快放开我!”林安挣扎,满脸焦急。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温琼道,“师尊已经没事了。” 林安不信:“怎么可能没事?我亲眼看见师尊代我受刑,那么多的箭,还流了那么多血……” 怎么可能没事?说到最后,都带点哭音了。 “师尊是渡劫期巅峰的高手,即便受了两回万箭穿身之刑……” “什么?!两次!!”林安震惊,脸色煞白煞白的,“为什么是两次?” 温琼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能说当时师尊动手太快,大家都来不及反应。 总而言之,他告诉林安:“师尊此前服用过神果,还有护心龙鳞,这两物护住了师尊的心脉,又有师叔,师伯们合力为师尊疗伤,现在总算是度过危险期了。” 但这并不表明,师尊现在已然伤势痊愈。 纵是渡劫期的高手,也受不得万箭穿身之刑,更何况是连续两次。 可以说,师尊为保魔尊之子,完全是豁出性命。 温琼其实是有些埋怨林安的,可看着林安眼眶红红,面色煞白,几乎要大哭出来的可怜样子。 又不好多加训斥。 “那,那我现在可以去探望师尊吗?”林安尽量忍住泪,带着点哭音问。 温琼:“这会儿长老和峰主们,只怕还在……尤其是三长老和西峰主,你最好别跟他们碰面。” 林安点了点头。 温琼见他乖巧,便将带来的两个刚出锅的豆沙包子递给他。 这是师尊的吩咐,师尊也真是的,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牵挂着魔尊之子会不会饿肚子。 难道少吃一顿两顿的,能把人活活饿死吗? “你没学辟谷么?”他问。 林安接过包子,摇了摇头,倒也没吃,只是把包子抓在手里。 温琼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最好吃一些。”省得回头师尊要问。 “我,我现在吃不下,一会儿再吃,行吗?”林安心里难过得要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刻看不到晏陵,就一刻寝食难安。 “随你罢。” 温琼出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又回来了。他领着林安,御剑飞向流雪峰,来到两仪殿。 师长们已经离去,只有叶阳君和白苏,还一左一右守在殿外。 一见林安,叶阳君的脸色就沉了许多,上前两步,寒声道:“你来做什么?” 林安:“我来看看师尊。” “师尊被你连累得还不够惨吗?你怎么有脸过来看师尊?”叶阳君语气不好,很显然完全认为都是林安的错,才害师尊无辜受伤,无情驱赶道,“趁我现在好说话,立马滚下峰去,别再让我看见你!” “我是来看师尊的,又不是来看你的。”林安攥紧拳头,生怕吵到师尊,都不敢太大声。 温琼道:“二师弟,是我带他过来的,这也是师尊的意思。” 师尊似乎早就料到,林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出来找师尊,遂提前吩咐下来,让温琼带来。 叶阳君更怒:“我真是不明白,师尊到底为何偏要收魔尊之子为徒?难道被魔族人害得还不够惨吗?” 白苏道:“虽然我也不明白,但是二师兄,你少说两句,听师尊的准没错。”说着,还在温琼的示意下,将人拉走了。 “进去罢。”温琼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殿门,“师尊就在里面。” “大师兄不一起进去吗?”林安问。 温琼摇了摇头。 林安推开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殿里宽敞明亮,古朴雅致,迎面就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很好闻,和晏陵身上的气味有点像。 他吸了吸鼻子,缓步走到床边,贴着床沿跪下,小声唤道:“师尊。” 床上的青年仅合一身雪白里衣,面色苍白,连唇瓣都血色寡淡,此刻正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 若非还有些微弱的气息,同死人无甚区别。 林安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惊醒师尊,悄悄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掀开师尊的一截衣袖,入目就是缠满了纱布的手臂。 隐隐还有血迹透出。他知道,师尊浑身上下,应该都是血淋淋的窟窿,他都不敢想象,这该有多疼。 纵然师尊是渡劫期的高手,但他此前被魔尊暗算,本就伤重,还自绝过灵脉,才经历过诛魔之战,就受了万箭穿身之刑,还两次! 说是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也不为过。 林安光是这么一想,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也不敢哭出声,用手背不停地抹眼泪。 直到听见一道熟悉的温和声音,才猛然抬眸,睁大了泪眼。 “怎么又哭了?”晏陵温声细语道,“这也是蛟的天性么?” 林安抽抽搭搭抹眼泪,哽咽道:“对不起,师尊,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师尊也不会……”两大串眼泪,簌簌砸了下来。 晏陵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些。等人凑近了,便抓着林安的衣摆,给他擦了擦泪。 “莫哭了,再哭,我这两仪殿就该被淹了。”晏陵取笑他。 “师尊,疼不疼啊?”林安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往回憋,见晏陵摇头,他就更难受了,“怎么可能不疼呢?我刚刚,刚刚都看见了。”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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