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心里突然一个咯噔,隐隐有个念头闪现出来,望着面前的石像,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不是吧,不会那么凑巧吧? 难道这石像根本不是什么月神娘娘,而是师尊的母亲? 那位景国曾经鼎鼎有名的巫女,美若天仙,能与神明对话的王姬? 倘若当真如此,为什么此地会设有王姬的石像? 看样子时间已经很长远了,整个庙都破败不堪,但依稀还能看见案上供奉的烛台,可见从前还是受了些香火的。 晏陵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顾西川步步紧逼,又道:“事已至此,仙君还不肯正视自己的身世?难道仙君当真就不想回到过去,亲眼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安隐隐觉得,这定是个圈套,可但凡是个人,都会好奇自己的身世,尤其还是那种身世存疑的。 他见师尊神情凝重,似有些举棋不定,赶紧出声道:“顾西川!你又在使什么坏?这么好奇我师尊的身世,到底图的什么?” 顾西川道:“我所图的,自然是与我师兄陆雪衣,再、续、前,缘!” “可你现在不是已经得到他的残魂了?只要你好生照料,终有一天,他会再度临世,到时候你就能和他再续前缘了!”林安大声道,“可你要是执迷不悟,那他就得和你东躲西藏,像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他那样正直良善之人,不该沦落至此!” “哈哈哈。”顾西川大笑,“是啊,他那般正直良善之人,不该沦落至此!就该永远高坐神坛,不染纤尘!”而后,他又厉声道,“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你们了!” 林安大惊失色,忽觉脚下一阵颤动,差点跌倒,幸好师尊及时搀扶住了他。 就见面前的石像不断脱落土块,最终竟现出了一具完整的尸首来,周围的景象也在飞快变幻。 就当二人要看清女尸的脸时,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围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在一处庭院中,一群宫人战战兢兢,满脸紧张地拥护在一旁。 一个穿着粉色宫裙的小女孩儿,正在玩秋千,身后一个比她大点的男孩,在后面轻轻推送。 “王兄,推高点,再高点!” “飞咯!飞咯!” 林安惊讶地望着这个小女孩,又看了看身旁的师尊,之后又看了看小女孩儿。 总觉得,两人的眉眼,竟说不出的相似,简直像是晏陵自己生的女儿一样。 便猜测,这个小女孩,就是晏陵的母亲小时候的样子,如此,那个男孩就是不久的将来,景国的王君了。 也就是晏陵的舅舅,或许也是……亲爹。 很快,眼前的景象就再度变幻,兄妹二人在雪地里堆雪人,折梅花,追逐嬉戏,还一起在廊下挂灯笼。妹妹年纪小,冻的手红红的,像小萝卜一样,哥哥就抓着妹妹的手,一边哈气,一边揉搓。 虽然举止亲密,但寻常人家的兄妹,实际上也会这般相处。林安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怕师尊看了难过,下意识就握住了师尊的手。 晏陵微微摇头,轻声道:“为师没事。” 等林安再回转过神时,眼前的景象又变了,竟到处悬满了白绫,周围也响彻了压抑的哭声。 伴随着一声:兰妃娘娘薨! 周围的哭声就更大了,林安拉着师尊来到了灵堂,就见方才那个小女孩,一身孝服,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林安估摸着,兰妃就是她的母亲,那么,也就是师尊的外祖母了。 “阿蘅,别哭了,兰妃娘娘若在天之灵,定不想看你哭成这样。来,把眼泪擦擦。” 两个孩子坐在台阶上,哥哥用衣袖给妹妹擦眼泪,听着妹妹哽咽着说:“母妃死了,父王也不喜欢我,往后,我就只能一个人待在梧桐苑了。王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攀附权势,他们肯定会欺负我的,我害怕。” “阿蘅不怕,有王兄在,王兄会像兰妃娘娘一样,保护好阿蘅的。谁敢欺负阿蘅,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哥哥将妹妹搂在怀里,信誓旦旦地许诺道,“若以后我当了王君,就册封阿蘅为大王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不许亏待我的阿蘅!” 原来,师尊的母亲的闺名,居然叫阿蘅啊。 倒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其实单看这几个场景,也没什么,哥哥保护妹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但后面几个场景,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自从兰妃娘娘薨后,阿蘅就被接到了王后宫里,兄妹二人本来感情就很好,之后更是形影不离。 渐渐的,两个孩子就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手拉着手,一起折梅花,堆雪人,挂花灯。 但哥哥看妹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举止依旧像从前一样亲密,甚至有时在人前,也不避嫌。 王后察觉后,便要给儿子先娶个侧妃收心,但他以专心习读治国之道为由,搪塞过去。 可王后居然还让阿蘅去劝。 母子关系因为阿蘅的存在,变得紧张起来,为了能让母子二人冰释前嫌,阿蘅果断搬了出来,以景国巫女的身份,前往了巫女所住的行宫。 不久后,吴国就派了使臣来,说是为了缔结两国之好,想要联姻,将吴国的一位公主,嫁给景国的储君当正妃。 兹事重大,身为储君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推脱,不日后,便迎娶了吴国公主。 婚后不说如何夫妻恩爱,但也是相敬如宾的。 阿蘅身为王姬,原本有朝一日,也应该像吴国公主一样,远嫁别国,作为政治联姻的筹码。 但她有个巫女身份,掌管着景国的各大祭祀仪典,就注定她不能远嫁他国。 索性就立誓,终生不婚不嫁,以清白之躯,献给神明。后来老王君退位,新王上位,履行了儿时的诺言,册封阿蘅为大王姬。 依旧是以兄妹相称,并没有因为长大了,身份变了,而有所不同。 原本这一切都很正常,也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可偏偏吴国公主疑心太重,认为王君和大王姬之间,不清不楚,已有了超越兄妹之情的私情在,便变着花样去寻大王姬的麻烦。 明知大王姬早就立誓,不会婚嫁,还是安排一些王侯贵族,青年才俊,与之见面,似乎大王姬一日不嫁,就一日不能心安。 见大王姬不加理睬,吴国公主便变本加厉,正好姜国派了皇子过来,说是要探望有孕在身的表妹。 吴国公主就借此机会,故意让表哥在接风宴上,见到了传闻中能与神明交流的大王姬,并对其一见钟情,心生爱慕。 此后,就在吴国公主的有意安排之下,时常让二人见面。有意戳合二人。 岂料王君得知后,心生不快,尤其是亲眼目睹了阿蘅和一位年轻俊美的男人,站在湖边谈笑,更是忌恨。 表面上没显分毫,还在阿蘅面前夸赞那皇子气宇轩昂,仪表堂堂,旁敲侧击试探阿蘅的口风。 阿蘅误以为王兄是想利用自己,去和姜国联姻,毕竟景国兵弱,而姜国兵盛,近些年还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吞并景国的国土,好在中间有个吴国斡旋,才能暂保表面的祥和。 为了报答王兄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阿蘅便道:“若王兄想让我嫁,那我便嫁。” 却不成想,这句话竟然让原本就对阿蘅有着特殊情愫的王君,心生嫉妒。 便在一起观赏斗兽之时,命人暗中动了手脚,故意将那位姜国的皇子,推下了高台。 虽然并未当场摔死,但却摔断了腿,血腥味瞬间就让斗兽场上的猛兽,兽|性大发,竟当场将其活活撕碎。场面极其混乱血腥,不堪入目。 林安看到这里时,脸色都微微泛白。 大概是明白,为什么景国会覆灭了。 事后,王君还亲自前去安慰大王姬,以兄长的口吻,关切又温柔地道:“阿蘅,你不要太过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我的阿蘅这样好,将来定还会遇见更合适的男人。” 林安简直震惊到下巴要掉下来了! 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如此会变脸? 倘若阿蘅真的对那皇子,有一些情份,那就是互相喜欢了,本该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纵然是顶着联姻的旗号,但想来婚后也不至于过得不好。 王君竟为了一己之私,就将人设计残杀至死,上一刻,还在喜悦杀了阿蘅的心上人,下一刻,就过来假惺惺地安慰她,以后会遇见更好的…… 那要是遇见更好的了,就以王君这阴暗性情,不得发疯? 肯定来一个,杀一个。 别的不说,就这阴暗性子,和晏陵完全不像,一丝丝都不像! 师尊绝对不会是这个王君的亲骨肉,绝对不是! 林安心想。 可他不知道的是,晏陵此刻的内心,早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种阴暗性子,和他竟如出一辙! 因为晏陵曾经也干过这种事,表面答应嫁给魔尊,实际上挑拨父子之间的关系,不折手段让林安大义灭亲,强抢自己父亲即将迎娶的新娘。 “阿蘅,你在王兄眼中最为重要,王兄绝不会把你当成巩固势力的棋子,也不会利用你去联姻。日后,不论你想做什么,王兄都依你。若将来有一日,你遇见了真心喜欢的男人,王兄定会赐你们一处很大的行宫,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话说得倒是好听,可还不是暗戳戳地杀了试图靠近阿蘅的男人? 事后,为了平息姜国皇室的怒火,王君便将自己不怎么疼爱的王妹,远嫁过去。 可阿蘅生得实在美若天仙,爱慕她的男人,又何止一个? 王君便将所有觊觎阿蘅美貌的男人,一个个暗中杀害,但凡企图靠近阿蘅,或者是伤害阿蘅的人,都无一例外,死于非命。 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兄长的样子,对其百般关切。背地里却将阿蘅的画像,藏在了密室之中。 每个夜深人静之时,都会独自前往观赏。 阿蘅小时候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甚至是这些年来,送他的礼物,都无一例外,珍藏其中,反复观摩。 其中最为偏爱的,则是一盏有些破损的兔子灯,乃是阿蘅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 破损的地方是阿蘅小时候,夜里做了噩梦,哭着要找娘时,不小心抓破的。 景国有那么会做灯笼的能工巧匠,定是能找出一人来,把灯笼修补好。 可王君却病态地认为,只要是阿蘅留下来的痕迹,即便不再完美,也是最为完美的。 林安甚至还在一个小匣子里,看见半串早已经发霉到,完全不能吃的冰糖葫芦。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阿蘅吃剩下的。 王君却将之视若珍宝,不惜用纯金镶嵌满宝石的匣子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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