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那边……那边全是血,没什么好看的。一会儿收拾了就把野猪抬过来。”这会儿大家都往野猪身上扎刀子泄愤,猪血不要钱地流,空气中全是血腥味和男人们的汗臭味,不适合让神子看到。 这一伙人简直拿云泽当白莲花小公举一样看,恨不得他的脚都沾不到一丝尘土,哪里能让他看到那么血腥的画面。 云泽却不明所以:为什么把野猪抬过来? “抬过来?野猪就不用抬过来了,你们自己收拾了吧,明天吃杀猪宴。刚刚被野猪撞到的、伤到的都过来。我看看,别落下什么病痛。”云泽想了一下,补充了一句,“用咱们前天做的担架抬过来,手脚轻一些,别造成二次伤害。你也一起来,我给你的额头包扎一下。” “是!是!”这个小哥高兴得虚礼都忘记了,他一抹脸上还在冒血的伤口,两条腿像是转动的轮子,飞快的消失了。 受伤的有十三人,除了一个最倒霉的肋骨骨折被云泽命令必须躺帐篷静养,其他的吃点药甚至抹了点药又继续活蹦乱跳地讨论野猪十八吃。 那么大的野猪,总要宰一两只的,哪怕瘦一点,也够每人吃一口肉了。 这些大都是年轻小伙,正是能吃的时候,也没有老婆孩子要养,之前做的还是刀口舔血的事,有一天快活就算活过一天,碰上这样的机会是不会想着留着肉慢慢吃的。 但云泽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爽快。 六只猪,不分大小一夜全部宰杀了,头和头放一块儿,腿和腿放一块儿,堆成了几座小小的肉山,其中猪后腿抹上盐做成腌肉,准备留给留下来的农民和药农,别的全吃了。 野猪肉腥骚味重,需要用大料压下那种气味,云泽就把自己一些调味料拿出来,要犒劳大家。 这一夜过于惊险刺激,回过神已经快天亮了。但大家没有一点睡意,都神采奕奕的在云泽的指挥下处理不同部位的肉。 野猪肉质粗糙,膻味重,而猪下水是最难清理的地方,尤其是猪大肠。云泽这会儿已经搬出了一些调味料,他甚至让他们用米粉清洗猪大肠,用加了蒜、姜和料酒的水浸泡猪肉。 农民的妻子正在用面粉制作面团,然后烤制成面包。水田边空地上已经架起了五口大瓦罐,每个瓦罐都有半米高,下面是烧得正旺的石头灶。这罐子是和农民一起送来的,以后就是这些农民家的水缸。 云泽一夜未睡,还在第一线指挥着。空闲的人已经派出去捡些干燥的柴火,还有一队人去山上找野猪崽子去了,如果找到了,不知道能不能养起来吃肉。 第一个大瓦罐里是熬煮了一早上的卤汁,云泽往里面加了水、调味料、部分猪皮,还加了一把朝天椒。洗干净的猪耳朵、猪脸、猪舌头、猪尾巴、猪蹄都装在里面熬煮,到下午的时候,猪肉已经软烂到木棍一戳就破。 卤煮的香味十分强烈,明明早上已经吃过面包,嗅到之后还是感觉肠胃翻滚,脸上大写一个‘饿’字。 第二个大瓦罐里放着四四方方大块的五花肉,一块叠着一块,堆到了罐子口,倒上剩余的一点酱油和麦芽糖,撒了去腥的香料,然后倒上一大罐的麦酒,用盖子盖上,先是大火猛煮,现在换小火慢炖。 虽然还没嗅到味儿,但光是看着一罐酒毫不可惜地倒下去,就知道一定是值得期待的美味。 第三个大瓦罐里堆放着带肉的筒子骨、丁字骨和肋排骨,加入生姜煮去血水,然后加入盐、枸杞和山菌,如今汤汁已经变成了诱人的微黄色。 第一碗汤给了疗伤的那位,里面有一大块带肉的骨头,他这几天只能吃这样的清淡食物,虽然云泽承诺日后会有补偿,但他还是显得十分失落。 第四个大瓦罐是野菜猪杂汤,里面加了一点酒,所以汤看起来是琥珀色的,野猪的内脏有点粗糙,但切成片之后口感很不错,野菜很美味,并不苦涩,大概是因为还比较嫩。 第五个大瓦罐里,翻滚的褐色汤汁里猪肉骨起起伏伏,这是猪身上其他部位大块的肉和骨。里面还加了许多去腥的调味料,光是闻着那浓厚的辛辣的香味口水就流出来了。 云泽拿出了一块光滑的盾牌,撕掉了上面一层皮之后就像一块微微弯曲的钢板。他用它来煎猪油,切好的肥肉和板油在上面转一圈就变成了黄色的油脂和松脆的猪油渣,猪油流进一个罐子里,油渣拌上一点盐。 煎油脂的大汉一边做一边流眼泪,这样珍贵的盾牌居然拿来熬油? 那感觉大概类似于叫赤兔马去拉车,让吕布去种地,暴殄天物。 一个围着他的孩子嘴里咬着云泽分送给他的猪油渣,奇怪地问:“油渣不好吃吗?你为什么伤心呢?” 大汉觉得油渣好吃,但他更心疼这块沦为锅的盾牌,所以更加伤心了。 没得感情的云泽在一旁收集猪油,随便哭,别耽误熬油就行。 这群野猪很瘦,肥肉不厚,但就是这样,也给云泽带来了几十斤的猪油。 这是要带回去做肥皂的。他念念叨叨了几个月,从去年冬天发现天然小苏打之后开始说,到现在都没动静。噫,拖延症害死人。 可是再不做不行了,夏天没有香皂洗澡,就算一直擦,还是感觉身上油腻腻的。云泽已经想好了做什么香皂,家里存的橄榄油用来做苦艾皂和薄荷皂,最适合夏天。这些动物油拿来试验,做好了拿来作为家事皂,拿来洗衣服、洗碗。 云泽把猪油存放起来,准备明天带回库里,猪油渣作为零嘴分给孩子,一人抓了一把。这都是农民家的孩子,他们一家人过来的。 傍晚时候,去山上的人回来了,还带了一串的野猪崽子。云泽本来想让农民养,他们却说野猪太凶不好养,如果云泽需要,可以去向养猪的人家那里要猪仔。 云泽想一想也是,就把野猪仔送给农民们,让他们自己商量着吃。今年先把稻子种好了,明年再养驯化过的家猪。这些野猪肉实在不好吃,云泽尝了一块,和记忆中美味的猪肉相差甚远。 “殿下,可要开食了?” 云泽指挥他们把工具收拾好,擦擦脸上沾到的烟灰:“嗯,早点吃完早点休息。” “开食啦。” 随着一个守着瓦罐的大汉的一声大吼,现场顿时热闹起来。
第63章 “每个人拿一块面包, 再去倒一碗肉汤,汤吃完了还能再拿。”守卫大声说。 大家都知道这是可以吃了, 于是每个人都拿着一个陶碗, 这必定是他们拥有的最大的那个。 然后所有人安安静静排着队, 不论男女老少都遵守着秩序,如果破坏了这个规矩, 会被毫不留情地赶出来,吃不到任何东西。 强壮的男人不敢取代队伍里瘦弱女人和孩子的位置, 神子殿下喜欢守规矩的人,这是长久相处的共识。 肉加入香料烹饪之后,空气里散出肉食特有的香气,而且更加复杂, 他们这辈子没有嗅过这么独特的香气。 他们探出头, 拉长脖子,盯着前面那个一直冒着白烟的地方,那就是食物的所在地。但是队伍很长, 所以大家只能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摸着肚子。 这一饿,好像把上半辈子没吃饱的份全带了出来, 前所未有的饥饿。 “碗。” 打汤的守卫粗声粗气地说。 披着麻布的小孩有些畏惧地伸出麻杆一样的手,手里有一个破了口子的碗。他很怕高大的男人, 因为他经常被大个子欺负。但是对食物的渴望让他暂时克服了这种恐惧。 但是这个守卫只是长得很凶,人却相当好。他特意勺了一勺带着肥厚肉排的肉汤给他,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少给了分量。 “多吃点肉, 长得和我一样高。”守卫说。 这小孩在分面包的人那里也得了一块大一些的面包。曾经让他被人欺负的因素,他的瘦小和沉默,在这里却能得到一些额外的关心。 他端着碗去了一个角落,然后把碗放到地上,拿出一个小小的木头勺子放在上面,然后双手合十,学习曾经看到过的祭司,默默地祈祷:感谢仁慈的神灵,赐下神子殿下,他赠我丰盛的食物,使我远离饥饿、痛苦和疾病。 小孩从未告诉别人,他记忆能力惊人,看过就很难忘记。有时候想想,自己这瘦弱的身体是否就是获得知识的代价?想到这种可能,他会觉得很痛苦,甚至宁愿变得愚蠢莽撞。 他一直觉得瘦弱就是错误,活该被人欺辱。但是今天,那些更加高大的守卫却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给了他照顾。所以,并不是高大的错,那是某些人的错,对吗? 小孩的哥哥走过来,他的嫂子也走过来,他们摸摸他的头,虽然什么也没说,他还是感觉受到了安慰。 他之前一直被继母虐待,也被继母带来的孩子殴打,他的哥哥为了保护他,把他从家里接走。 那一天管事说神子殿下需要几个出色的农民,他哥哥第一个报名,他也就跟过来。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忐忑,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但是现在,应该没有人再有疑虑,这里,真是好地方啊。 这孩子的名字是小草,很常见的那种野草,不值钱,也没什么特别的用处,和他所代表的身份一样。 小草舔着嘴巴,他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只有六岁。可是短短六年的生命,他已经被丢弃了两次,两次他都靠着丢弃的小石子重新回来。哥哥离开后,就没人保护他了。那时候家里已经没有多少吃的,他们希望他死。 他小心翼翼躲避,但是他的父亲和继母应该下定决心丢弃他了。(作为奴隶,他们无权卖掉孩子,否则可能会直接卖掉。) 幸好后来他们的主人变成神子殿下,他允许他们这些卑微的人留下足够的食物,并且仁慈地减轻了工作的分量,所以他也有幸完好地度过这一年。现在他又被已经离开的兄长接走,似乎已经不必那么畏惧了。 而如今,他居然还能吃到肉。 碗里是浓香的肉,那么大的肉,油汪汪的。人类的天性里就有对热量的追逐,哪怕从未吃过红肉的小草,都会第一时间被肉吸引。 肉是什么味道的? 他那么想着,勺了一块酥软的肉,咬下去。 这块肉很烫,外面好像裹着一层油,里面的汤汁像是熔浆一样,伴随着香料的香气喷溅出来。好烫!但他舍不得吐出来,忍着痛,慢慢嚼着。 小草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超越他可以想象的极限的味道。他舍不得咽下去,只想要一直嚼着。 他看到那些大人掰开面包,泡上肉汤,夹入肉块一起吃,她就跟着学。 小草大口咬下去。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柔软的面皮,滋味美妙的肉泥,填充其中的香料……他贫瘠的语言系统甚至给不了合适的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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