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所有的一切荣誉,却居然全部都是集中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这简直有如为他塑造了不灭的金身,无论是谁见了都只有顶礼膜的份。 “那便是我的师兄。” 已经站在了诸天万界的最顶端的仙城之主轻声的说,像是生怕惊扰了一个无比瑰丽的、同时又有如烟海一般缥缈的雾。 这听上去简直是一位太过于符合世人对于“仙人”的想象和定位的存在,不如说,他即为任何生灵穷极一切想象所能够描绘的、和仙人有关的概念的聚合体,其存在本身便已经有如稳固的存在于此的道标,引领着此后一切的后来者的前进的道路。 而且,这也是城主少有的、会谈及到和自己私人相关的事情。 大人们尽管心中好奇的像是有猫在抓一样,但是也会努力的克制自己,不敢真的用这些问题去打扰白玉京之主;但是小孩子们就不会像是大人那样考虑到太多,他们对这件事情抱有着巨大的兴趣与好奇,也不认为这会是一种对于城主大人的冒犯,因此当再遇到云天仙城的城主的时候,便会一窝蜂的围上去。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孩子们将白玉京之主围在中央,抬起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这位云天仙城之主,“请再给我们讲一讲吧?您的那一位师兄的事情——”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更何况面对着这样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很难有人能够拒绝他们的这样合理的请求。 于是时间一久,便也能够渐渐的从城主的口中,拼凑出一些关于仙城城主、以及他的师兄之间的一些事情。 在城主的口中,他的那位师兄是这世间少有的舒朗阔达之人。哪怕仅仅只是知晓对方的存在,都能够因此而安然下来,仿佛就算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都会在对方的面前有如云烟一般的消散掉,根本不值一提。 “城主大人曾经提过一句,他的那位师兄便是使用骰子的。”涂山君笑着道,“所以今日我一见到令丘君的武器,便想起来这件事情了。” 商长殷十分艰难的应了一声:“……嗯,的确很巧,太巧了。” 渡鸦和柳浮生都忍不住开始为之侧目。 然而云天仙城当中的生活,大抵还是太过于单纯直白了些——毕竟这是一个连“欲望”都不被允许产生和表露的世界,自然也就更不可能有多少的勾心斗角,或者是莫测的手段。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涂山君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当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笑呵呵的赞同了商长殷的话。 “是啊,这可实在是太巧了。” 涂山君说到这里,一拍自己的大腿:“对了,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来一桩趣事。” 他完全的将这件事情当作是一个可以分享的乐子,告知给了商长殷听:“几千年前,城主大人曾经还发布过一道旨令。” “似乎是城主大人在卜算的时候,预见到了他和自己的那一位师兄终有相见之时,所以在整个云天仙城中下令,若是有人遇到了那位存在、并且上禀告知,那么便能够从城主大人那里,得到一份最高级别的奖励。” 商长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已经开始有些僵硬了。 好哇,他以为一个尖晶塔已经算是极限了,为什么现在这云天仙城的城主也能够和他牵扯上关系? 商长殷现在只希望不要有人把那位“师兄”和他联系到一起,以及…… 少年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仿佛有些牙疼一般的“嘶”了一声。 这位白玉京之主……究竟是他以往去过的哪一个修仙世界里的师弟啊?!
第95章 长生道(十九) 对于那位城主大人的师兄的讨论便到此为止——毕竟,那的确是只被白玉京之主珍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珍宝,只会在非常偶尔的时候才被拿出来,以一种隐秘的炫耀在其他人的面前晃一下,随后便飞快的将其重新收纳。 一边小气的不希望被任何人分享乃至于是窥见,但是另一方面,却又暗暗的希望所有人都因为自己拥有这样的珍宝,这样即便是在最昏暗的漆黑夜幕当中也依旧能够散发出莹莹的光亮的稀世宝藏而艳羡——那位白玉京之主所持有的,便是这样无比矛盾的心态了。 而在这样的心态的驱使下,从对方的指缝间的确会有些许的信息泄露出来——但并不多。再加上那毕竟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在经历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的淘洗之后,再能够轮到后来者所知晓的部分难免被稀释了许多。 能够从涂山君的口中挖出这么些来,还应该感谢一下仙人悠久的寿命,以至于他们当中的确有那么一部分的存在宛若活化石一般,其本身便已经近乎于历史的具现化,方才能够让商长殷听到了这么多。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他已经套空了涂山君对此全部的存货。 虽然不是不能够继续追问下去,但是那样就未免显得有些过于刻意了。 诚如先前所言,使用骰子作为武器的人原本便没有几个。商长殷并不希望自己被和白玉京之主口中的师兄联系起来——尽管他对于这件事情已经做出定论,自己十之八九,的确是对方在寻找的人。 曾经的图灵会成长为一条路走到黑,偏执可怖的尖晶塔;那么曾经乖巧都师弟会变成这规则扭曲的云天仙城的城主,似乎也并非是什么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究竟是他的哪一个师弟居然拥有着这样的能耐,这真是一件引人深思的事情。 他们并没有在若木根系这里太久的停留。 将那些虫子根除并非是这整个事情的结束,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长久盘亘于身上的沉屙被除去之后,针对若木的后续保养、检查、治愈,都是一个漫长而又需要许多人通力合作的事情。 但是这些交给寻常的属于析木楼的仙人就可以了——不如说,这正是这些归于青龙城麾下,力量属性为“木”的仙人们所擅长的事情,很不必再劳烦其他人。 至于商长殷,则是被作为析木楼最重要的、最高贵的客人迎接。 “实在是对不住。”涂山君抱歉的道,“现在大家都暂时把全部精力放在了若木上。等到若木的事情处理告一段落,我们必然会为了令丘君备上最上等的欢迎以及感谢的宴席。” “涂山君无需为此担忧困扰,我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你不必担心我为此而心有不忿。”商长殷笑了笑,“还是若木的事情更为重要。” 尽管他这样说,但涂山君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在又同商长殷说了几句之后,涂山君才终于离开。 这下,商长殷总算拥有了独处的时机——他作为析木楼的贵客,被安排在了若木最顶部的、最为豪奢与地位超然的房间当中。至于柳浮生区区一届凡人,能够作为商长殷的仙侍踏入析木楼的地界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与荣耀,至于想要同商长殷一并,能够居住在若木的最顶端……这种梦就还是不要做了。 至于渡鸦,当他不想的时候,就算是这些云天仙城当总的先人们也不可能从他的身上看出分毫的破绽来。于是他得以用“灵宠”的身份,跟着商长殷一起入驻若木顶端的、整个析木楼最好同时也是最豪华,意义非凡的房间当中。 尽管豢养一只体型庞大的乌鸦当作宠物这件事情听上去并不是那么的“仙人”,但是在考虑到这位令丘君毕竟是来自朱雀楼的出身之后,这件事情又似乎变的合理了起来。 那毕竟是朱雀楼。所以对于羽族会拥有特别的便好和优待,似乎也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原本可能会出现的些许的质疑便也这样消归于无形了。 若木在那一天之后再也没有同商长殷有过交流,仿佛先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错觉。倒是在去除掉可怕的虫害之后,在析木楼的仙人们的努力下,若木的情况一天比一天来的好了,从日益苍翠的枝条,以及那些在繁密的绿叶之间悄然探出头来的、含苞待放的米粒大小的纯白色花朵当中,便已经可见一斑。 如此过了十来日,涂山君才总算是抽出了时间来邀请商长殷。 “今天晚上,将会有一个专门为了你而准备的宴会。”涂山君朝着商长殷轻快的咋了眨眼睛,“千万不要拒绝,这是你应得的——尽管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没有办法表示对你的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感激。” 这便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了。 当天晚些的时候,当太阳从天际消失,月亮攀上枝头,这一场由析木楼所安排的盛大的宴席便也正式拉开了帷幕。这场宴席并不仅仅只是为少数人准备的,而是整个析木楼当中所有的——无论是仙人也好,还是凡人也好,全部都可以来宴席上,为了若木的这一场盛事而共同庆祝。 商长殷自然是被请到最上首的位置坐着。而在他身边的,则是一位比起“人”的外表,要更像是植物的仙人。 他的头发是偏硬质的青木色,发梢末端更是直接化作了和树木一般的枝条的模样。有的枝条上生长着嫩芽,有的则是开出了非常漂亮的小花。 只是坐在这位仙人的身边,都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也清新了不止一个度,就像是置身于深山老林当中一样。 涂山君为商长介绍:“这位便是我们析木楼的楼主,祝余君。楼主,这位便是从朱雀楼而来的令丘君。” 这看上去有如树木化成了人形的析木楼楼主闻言便笑了起来。 “令丘君,久仰大名。”他说,“营救若木,意义重大。无论是我个人也好,还是整个析木楼也好,都欠你一份天大的恩情。” 祝余君一面这样说着,一面亲自去执起酒壶里,为商长殷面前的空杯当中斟满了琥珀色的、在晃动的时候甚至是会流淌闪烁出金色的光芒的酒液,随后双手持起自己的酒杯,朝着商长殷一揖:“我敬令丘君一杯。” 他说完,一仰脖,便将拳头大小的酒盅当中的酒请都一饮而尽。 以寻常的规矩来说,商长殷现在也应该将自己杯中的酒也全部都喝光,如此方才算得上是礼节周全。 这没有什么,商长殷本人平日里也是好美酒之辈。这不但谈不上半句的勉强,甚至可以说是投其所好。 只是,当商长殷端起那酒杯,及至眼前的时候,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在商长殷的眼中,那原本该是澄澈的金色的美酒却是一片的浑浊不堪的颜色,从其中所能够嗅闻到的也并非是引人流连忘返的酒香,而是另外的某种——无法轻易的用言语去表述和形容,但是绝对会让人几欲作呕的味道。 这可不是什么答谢的美酒。 要商长殷来说的话,这酒的本质在他的眼中,倒是和先前那些生长在若木上、被他一把火给烧的精光的虫子很是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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