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考卷,不是火炉。” 宋曲生也不喜欢,趴在桌上叹了口气。 宋怀信倒不介意,他近来颇有进益,正想一试水准。 弟子就四位,前头三位皇子几乎已经不来上书房,耶瀚行松快许多。一空闲,便有了工夫准备考卷。 他笑着催:“快上来领了你们各自的,做完就能走。” 提前下课还是招人喜欢的,宋宴清捧场地第一个领了自己那份考卷。 他有注意到,四人考卷还不一样,自己这份不厚不薄算适中。 等待了一会,宋广明拖拖拉拉地领到了最厚的那份,他还没发现区别,震撼道:“这么厚一叠?太傅,做不完啊。” “五殿下,先做了再说,不要总是毛毛躁躁的。” 耶瀚行说他一声,站到一旁,手里拿着卷书看了起来。 四周都是书册,监考人又看似出神,但兄弟几个没一个乱来的,毕竟作弊那比考差了还要丢人些,是品德问题。 在耶瀚行孜孜不倦地教诲下,每个弟子都深知——考差了是可以的,行事卑劣不行。 宋宴清摊开考卷,先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再开始答题。 他这份考卷出题语言简洁,字迹一瞧就是耶瀚行的亲笔。 考卷内容一半是上课讲的内容,另一半来自耶瀚行给的书单,多数是开放题,没有固定的答案可以背诵照抄。 自有人帮着磨墨,宋宴清打了腹稿,又简单列出草稿,就开始洋洋洒洒一会、再迟疑一阵答题。 假如耶瀚行看到他的答卷,肯定能看出来——宋宴清还是走上了顾明朗指点过的歪路。 但这场突袭小考,宋宴清想答得更漂亮些,只能选择如此走捷径。 这种抉择,其实也呈现了宋宴清未来对于读书一道的选择。 读书于他而言只是用来“用”的,工具而已,而非他立身吃饭的饭碗,不需要耗费水磨工夫去细细打磨。眼下,他只需要够用即可。 但这和耶瀚行的读书之道是相违背的。 ——“多少有点大逆不道了。” 以为宿主是考试紧张,系统决定给宿主讲个笑话。 【爷爷不会生气的。】 于是宋宴清就在考场笑了出声,引来两位哥哥的注视。 宋广明眼神直接,像是在问——你怎么笑得出来的?! 宋怀信只看了一眼,但在随后送上10粉丝值,一切尽在不言中。 六哥宋曲生沉迷答题,就像认真看书的耶瀚行一样,根本没回神。 宋宴清抱歉地笑了下,老实做题,也把系统的出声提示一起关了,免得出现什么意外,他再影响了其他人考试。 风呼呼地刮,题也呼啦啦地一道道过去。 宋宴清心情还愈发好了起来。 自从换了身体,他于看书识字上的老毛病就没了。重生后的这次考试,与他记忆中每次考试的困难比起来,属实是在享受范围内。 从前他对文字类考试是畏惧的。 任凭你如何努力,就是难以克服难关,那么气馁就无法避免。置身现代频繁的大考小考环境中,就是残忍加身了。 又或许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已经进步不小,但只要把你往人群里一放,就显出你的毛病来了。 不比较?那是不可能的。他没得到过那样的待遇与鼓励。 从前他是有病的,现在他终于好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最后一捺,宋宴清甚至有些舍不得就此撤笔,可惜考卷已到了最后。 他只得满足地、无声喟叹:真好啊。 如此感慨,别人自然不可能知晓,只能错误地误会了。 宋广明一手撑着又冒出两颗痘的下巴,双眼古怪地望着模样享受的宋宴清。 老七这看着不像是演的啊? 往日和他一起逃课、一起胡闹的难兄难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再想想自己,似乎也变了很多。 宋广明忽生怅惘,低头继续答题。 这一场答题,宋宴清第一个结束,宋怀信紧跟其后,而后便是宋曲生,宋广明拖拖拉拉地在最后。 倒不是他的考卷难,只是他中途跑神多,又总是动来动去,裤子怕是都磨出了球来。 考完了,四人中午一道用膳。 宋宴清说出自己的猜测:“今天的考卷怕是太傅给的文测。” 宋怀信点头:“很有可能。” “那我答得还挺好的。”宋广明想着自己的考卷,感觉不是很难。 宋曲生则用一种考懵的表情道:“做完了。” 剩下的他也管不了了。 宋宴清抢了两个鸡腿,分了一个给他六哥:“别想了,做完了就好。” 宋广明见状立马去抢翅膀,他喜欢吃翅一些。 宋怀信面对着没了四肢的鸡:……“用不着如此吧?” “抢着吃香啊。”宋宴清道出秘诀,“一看就知道四哥你吃饭不香。” 宋怀信看了看三个弟弟:“你们吃饭确实香。” 宋宴清和宋曲生没反应,唯独宋广明总觉得不对。 他看了看已经加了两碗饭的老六和老七:“四哥,你别把我跟他们俩算一块啊!” 宋怀信打开旁边菜上的罩子,取出只蒸得软乎的乳鸽,慢条斯理地拆解取用嫩肉。 见状,宋曲生祭出自己的经典语句:“其实四哥说得对。” 宋宴清:“五哥,他们就是嫉妒你抢到了鸡翅膀!” 宋广明就很好哄地又开心起来,还给宋宴清分他的鸽子腿。 对考试结果的担忧自然是有的,但眼下吃饭好像重要许多,轻易挤走了少年们的许多心事。 *** 考完的第三天,四人才拿到批改后的答卷,互相讨论起来。身旁还候着翰林院的年轻学士,妥妥的顶级师资。 耶瀚行在另一边他的单人书房中,做着最后的纠结。 约莫一刻钟后,换了厚衣的耶瀚行起身,来到大书房,开始今日份的授课。 今日讲题是“兄友弟恭”,耶瀚行回忆着他归京回来后,再次见到四位皇子的情形,娓娓道来,以情动人。 再联合古今的典例,讲述着兄弟之间相处无间的种种益处。 宋宴清:…… 一听就是担心等下兄不友、弟不恭。 四人多少都能猜到耶瀚行等下要做的事,听课不免有些分心。 宋广明心思最简单,他知道——冬日围猎的名额他没戏。 没了想法,最多也就猜猜太傅怎么做三选二的选择题。 乍一想,宋广明也猜不到太傅会选哪两位。 然后又想着自己考卷做得不错,改变也是巨大的,太傅要是眼瞎也有可能选他。 宋怀信还是平常的认真模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宋曲生试图猜太傅的心思,太傅想要安抚谁呢?可他们兄弟之间,应当不会为这事儿争吵吧。 随后也开始想,不知他被选中了没有。 自己武功最好,后面练骑射得也算是出色,这些日子读书亦颇为勤勉,宋曲生心内其实很是期待。 宋宴清观望一圈,听课有些听不进去,低头分神练起字来。 他身边还坐着那位耶瀚行特意找来的,家中有位五岁幼子的学士。 前几日,宋宴清还给那未曾蒙面的小孩,送了副他自己写的字帖当作对方六岁的生辰礼,落款是——你的大师兄。 结果:【粉丝值-1、-1、-2!】 宋宴清问学士,对方只说没什么,让宋宴清感慨小小年纪人心不古。 宋宴清不知道,教着好教的学生,让这位学士心态发生了改变,使得他对着真正的孩子要求高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一两点的,不是人心不古,是童心纯朴啊。 眼下陪读的学士瞧着七皇子偷偷练字,落笔谨慎、行笔却自然流畅,还主动纠正了昨日的错误细节处,就知其在有效练字。 但也不可放纵,待宋宴清又写完一个字,学士扯袖子提醒。 宋宴清只好收了笔,继续听“兄友弟恭”的故事会。 耶瀚行环视一圈,看四人都心不在焉,适时结束了今日的课程。 “今日就讲到这儿吧,三日后交一篇文章上来。” 心急的宋广明催道:“太傅,你快说正事吧!” “读书不是正事?”太傅嘴硬。 自认也铺垫了许久,耶瀚行当下慢悠悠道:“围猎的事早已提过,今日太傅已选出人选。但太傅要先说一点,选人一事我亦十分为难,恨不得把你们全部选中。” 他颇为真心实意地叹口气:“可惜不行。” 宋宴清看着好笑,当初吊他们胃口、催促他们上进努力的时候,太傅的狐狸尾巴都快摇出来了,眼下却是满脸懊恼的样子。 相信下回太傅也不敢干了。 耶瀚行自责一番,终究还是要给出结果,他微微侧过身:“四殿下、与七殿下。” 话音尚未落下,几道目光就落到了耶瀚行身上。 宋宴清得到结果,也没有什么欣喜的心情,偷偷地去看六哥宋曲生。 宋曲生面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就是一贯的简单。 因为宋曲生知道兄弟们会在此时看他,所以他特意控制了自己的表情,好叫失望不出现在他的面庞上。 反倒是宋广明有些懵地出声道:“啊?” 只一个字。 但充分体现了他内心的惊讶。 冬日围猎,在宋广明看来最需要的便是武力值了,他就没想过老六会被筛掉的可能。 倒是老七,当初老七说“未必没有可能”时,他是完全不信的,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才答应包了老七的膳食,跟着一块读书上进。 后来他半道放弃了,七弟却一直在坚持,眼下竟是做到了曾经看来不可能的事! 直至耶瀚行宣布课毕退堂,也就只有宋广明“啊”了一声,气氛沉默得很是贴合耶太傅的担心。 好好的兄弟之间,不会叫他搞出矛盾来了吧? 耶瀚行有些心神不定地回到了单人书房,书也看不下去了。 大书房里兄弟四人,宋怀信先开口:“我先走一步?” 宋广明紧随其后:“五哥也走了。” 留下往日里看着感情最好的两个,宋宴清跟宋曲生。 宋宴清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很少有这种“好学生”的时候,装酷吓跑那些企图安慰他的好心同学才是他读书时更为习惯的操作。 到后来,进公司当训练生,他是独一档的单人练习生。 宋宴清其实有些想找太傅问问,他看一眼太傅离去的方向,又回过头,开口喊了声:“六哥。” 宋曲生佯作没事,反问道:“怎么了?” 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怕七弟安慰他,当下忍不住道:“四哥五哥都走了,六哥也想起来有事,今儿个不等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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