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没有心情听他继续说下去,他打了个呵欠,轻啧了一声,“大哥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说出去吗?” 果然,此话一出,秦敏行停住了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他磨了磨后槽牙,衣袖间的手掌被他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绝对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了。 等他坐上了更高的位置,到时候想要什么还会没有吗。 想到这里,秦敏行缓缓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指,胸中的郁气逐渐消散开了。 秋季的微风中带着丝丝凉意,昏黄的阳光洒在来往的人身上,带着一点浅浅的暖色余晖。 街道上来往的小贩为了生计,扯着嗓子大声的叫卖着。身材高挺的男子背着书箱走在街上,脚步显得有些急匆匆的。 他穿了一席黑色布衣,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了起来,五官深邃俊朗,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从通州参加完院试回来,顾明哲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路。 此时,秦县丞因为贪污,获罪下狱的事情已经在百姓之间传开了。 虽是心里计算着大约的时间,现在秦家一众尚未被流放,但是顾明哲心里牵挂着秦慕,还是不敢有所耽搁,五天的路程,让他硬生生的在两天半内就赶了回来 文渊本来正在茶馆里喝茶,抬头眺望的时候,望见了熟悉的面孔,顿时追了出来,“顾兄,顾兄,顾明哲?” 顾明哲停住脚步,转头看向男子,向他点了点头。 两个人算是点头之交,文渊要比他小上一岁,由于年龄的限制,不能参加今年的院试,再加上他生性贪玩,家里面也没对他有太多指望,因此就更加沉迷享乐。 文渊爽朗的笑着,拱手说道:“恭喜顾兄,荣获案首。” 一般的考试都是三天就放榜,张贴在西街的青砖墙上,所以比之一直在赶路的考生,城内的百姓还要比他们先知道自己的成绩。 “多谢。”顾明哲似乎并不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他面色平静自然,简单的回应了一句后,转身就要离开。 “你这是去哪啊?” 顾明哲说:“我要去秦县丞的府邸。” “哎哎,顾兄你别着急走啊,你应该还不知道吧,秦家出事了。”文渊的嘴巴是出了名的快,城内的八卦凡是经过他这么一传,一大半的人就都得知道了。 眼见顾明哲的脚步停了下来,文渊赶忙接着压低了声音说道:“前几天巡行的监察从省城过来,本来只是按例巡视一遍,结果这一查就查出来了秦县丞贪污了五万两官银,现在秦县丞已经被收押了起来。当今圣上最恨贪官污吏,近年来都大力整治这种不正之风,唉,秦家这下算是全完了。” “秦府现在怎么样?”顾明哲忙追问道。 “秦府啊,昨天就已经被查封了,凡是和秦县丞有亲属关系的人也都被关了起来,”文渊望着顾明哲瞬间凝重的面孔,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接着说:“敏行兄好像也在其中。” 秦敏行被关押了起来,那么作为庶子的秦慕自然也是逃不过这个结果的。 顾明哲一时间眉心皱的更紧,“文渊,我还有事,不便多聊了。” 虽然秦县丞贪婪无度,待人也轻慢无礼,但是秦敏行的才学和品行却是一向为人称道,在年轻一辈中也很受欢迎。 如今秦家倒台,秦敏行沦落为罪臣之子,是再也没有参加考试,做官的可能了。 曾经的天之骄子,现在因为父亲入狱而变成了一个罪人,说起来还真是令人唏嘘。 “行,你慢点走啊。” 望着脚步匆匆离开的男人,文渊晃了晃手中的纸扇,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111章 古代6 “你想要探视秦家人?”瘦高的小老头坐在案前,他鬓角花白,两撇小胡子更显得他精明强干。 “是。” 老头是衙门的主簿,他抿着眼睛打量了一遍顾明哲,摸着自己的两撇胡子说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顾明哲?” 顾明哲点了点头。 这次院试的案首名字就是顾明哲,主簿也是早有耳闻,能拿到案首的人才学自然是不差的,将来若是中了院试,就能和他平起平坐了。 人精似的老头自然不愿意得罪这样的人,他顿了顿,叫来了两个官差,命令他们带着顾明哲前去探视。 监牢就建立在了衙门的后面,顾明哲跟在两个人的身后,走过一扇扇拴着锁链的铁门。 官差一边走一边说:“按例说在这期间是不允许探视的,即使我们主簿大人既然有命令,也只能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记得早点出来啊。” 金属链条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格外清脆,与之对比的是监牢里窸窸窣窣的动静。 官差打开最右边的一扇厚厚的铁门,说道:“就是这里了,进去吧。” 顾明哲道了声谢,便走进了这扇大门。 牢房的两侧是一个个被铁围栏围起来的房间,中间是供人行走的通道。 刚一走进这间昏暗的牢房,一阵潮湿阴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其中还伴随着一些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顾明哲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眼中的担忧更甚。 秦慕的身体状态本来就不好,在这样的环境里继续待下去只会让他身体受损更重。 走过一间间房子时,入目的是几个陌生的面孔,他们颓丧的坐在角落里,有的低声哭泣,有的则是神思恍惚。 顾明哲低着头仔细的查看着,寻找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秦家上下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关在这里,秦敏行被关在和秦县丞单独的一间房,不在这里,而秦慕则是和几个下人关在了一起。 顾明哲很快就找到了秦慕。 少年看起来很是狼狈,发丝散乱,衣服上也沾了很多灰尘污渍,他倚在墙角,半阖着眼睛,精致无暇的面容比之以前,更加的苍白和虚弱。 秦慕也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了,整日关在没有光线的屋子里,连白天和黑夜也很难分辨了。 自从前天被关在这里之后,他的思绪混乱,脑袋就一直昏昏沉沉的。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在人们的眼里,他都是秦家的一份子,秦家荣耀的时候他不一定跟着沾光,但是秦家落败的时候,他是一定会跟着受辱的。 其实死在这里也挺好的,反正他也没什么牵挂,更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只是怎么一想到那个人,心里竟然还是会有些不甘心呢…… 恍惚的这样想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秦慕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 秦慕有些不确定,他动了动唇瓣,轻声喊道:“明……明哲哥?” “是我,慕慕。”顾明哲蹲了下来,眼中满是心疼。 秦慕这时候好似才回过了神,错愕惊喜之后,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回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里,语气中则满是对男人的缱倦依恋。 隔着铁栏,顾明哲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秦慕的面颊,他望着他,心口微微泛疼,“我中了案首,慕慕开心吗?” “当然开心,我就知道明哲哥你肯定会考得很好,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了……以后明哲哥,你要多保重,我祝你早日高中,一鸣惊人。”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官府会怎么发落他们,但是秦慕也很清楚,不管是什么结果,自己都肯定是难逃一劫的。 秦慕强颜欢笑的样子可怜又可爱,两颗水润明亮的黑眸里涌上了一层泪水。 尽管擦着他眼泪的举动看起来从容冷静,可是指尖的轻抖,还是泄露了顾明哲绝对算不上平静的内心。 “没有你,即便我中了状元,也没有什么意思。在遇到你之前,我就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和你相识相知相爱,平静而幸福的度过了一辈子。而在遇到了你之后,我就肯定了那一定是真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再找不到任何一个能令我心动的人了。” 顾明哲漆黑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藏了一个一望无际的宇宙,他紧紧的望着秦慕,“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找人照顾你,你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答应我。” “……我知道的。”秦慕顿了顿,然后乖巧的点了点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秦慕忽然扯唇笑了笑,“忘了告诉明哲哥你了,现在我倒是不用再担心那件婚事了,董家已经退了婚。” 秦家出事的消息刚传出不久,和秦慕原本定了亲事的董家,就立刻撕了合婚庚帖,又找人立刻要回了当初送到秦家的聘礼。 对内对外都拒不承认和秦家结亲的事情,变脸的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秦县丞做官虽然不怎样,但是对百姓少有苛责。再加上近年来风调雨顺,百姓的日子过得很是安逸,少有人对他有所怨言。 所以城中百姓因此事,更多的是对秦家唏嘘不已,对董家的鄙夷更甚。 顾明哲目光沉沉,他伸出手轻轻的拍掉了秦慕肩膀上的灰尘,“多年来董文杰作恶多端,他会有自己的报应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顾及到周围还有其他的人,门外的官差又开始不耐烦的催促了,顾明哲只得又叮嘱了几句,才被迫离开了这里。 三日后,秦县丞贪污受贿的案子便有了结果,秦县丞因贪污被问斩,而秦家所有的财产都被官府没收,男子被流放千里之外的北地,女眷则是被充为官府的杂役。 所谓流放,是指将那些犯了罪的犯人放逐到偏远地区的一种刑罚,现如今的社会生产力十分低下,这些被流放的犯人往往都会被驱逐至物质、医疗、文化等各方面都很落后的偏远地区,有些边境地区在当时甚至根本不适宜人类居住。 北地就是其中之最,因为相较于中原,过于寒冷偏僻,短暂的温暖季节也只能生长一些耐寒的农作物,所以鲜少有人活动,生产力也十分的低下。 流放的这种刑罚虽是常见,可即便是堂堂七尺男儿也很难抗住舟车劳顿,难以吃得消这千里的路途,更何况是那些常年养尊处优富家子弟。 好不容易地经过了长途跋涉,艰难险阻来到流放之地,熬不过恶劣的生存条件,日益繁重的苦役的人比比皆是。 因此,积劳成疾的的犯人忍无可忍,只好最后选择自尽来结束痛苦的一生。 顾明哲这段时间虽然靠卖些字画赚了些银两,但是除去这次院试的路费,便也不剩下什么了。 好在通过了院试便有一笔银子,再加上顾明哲又是这次院试的案首,所以打点官府上下的银子还算是够用了。 衙役收了银子,顾明哲去看秦慕的次数多了一些,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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