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滴酒液从齿缝中渗透到口腔舌尖,辛辣的感觉冲入神经。几股冰凉的液体顺着下巴滴入脖颈、衣领,寒冷刺骨,希思感觉这不是酒液,是毒药,那个可恶的男人在喂他毒药!他全身都沉在昏眩、压迫感当中! “原来白猫先生还有玩弄尸/体的嗜好——”那个贵族女人缓缓开口,“我们该走了,等会儿处理后事的人该来了。” 玻璃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攀在脸颊上的毒蛇也离开了,希思心里松了口气。该死的男人! “走吧。也不知道那些人看见这个美丽的宴会,脸上会是什么模样?”男人还是用吟咏般优雅的嗓音吐着讥讽可恶的话语。 “呵呵!这不过是他们所谓的‘职责’罢了。” 脚步声开始远离,吱呀一声,大厅的门户被打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他感觉那两人走了出去,气息逐渐隐匿到黑暗当中。 “咳!咳咳!”希思从长榻上爬起来,忍不住剧烈咳嗽,口腔里的酒液滑进了喉咙,辛辣辣地如火烧。 扑通——扑通—— 被冷冽的夜风吹着,他呛了几口气,但胸口的心脏却开始缓慢而有节奏地跳动起来。 “活过来了……”希思嘶哑着嗓子,捂住胸口,喃喃自语。
第2章 深夜报社 ◎深夜报社◎ 踉跄着走出门,被寒风吹得直哆嗦,希思感觉全身的关节都变得刺痒疼痛,他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知觉。 血液开始在血管中汩汩流动,肌肉也变得柔软起来,他似乎正在从僵直的尸体状态中走出,一呼一吸,心脏跳动间,都开始迸发生命的痕迹。 不去管自己怎么突然有了呼吸和心跳,歇息片刻,在强烈的逃离的欲望驱使下,希思拖着沉重的身体朝庄园大门处走去。 今晚的月光是红色的、稠滞的,颇为瘆人。整个厄舍府邸都安静极了。月光透过树冠,在院子里的地上形成了奇形怪状的图案,花丛蜷伏着秾艳的影子,寒风刺骨,呼号中传来鬼祟悚然的低语。 咔嚓—— 希思耳边听见一丝细微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他转过身子,身后那栋阴沉而华丽的巨大建筑在月光中幽明幽暗,竟然缓缓渗出红色的血水,整座府邸在他眼睛开始坍塌、溃散,像水中的倒影被涟漪打破,像一面镜子被石子击碎。 希思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一幕,后退了几步,随后开始狼狈地朝大门狂奔。 身后的建筑物缓缓崩塌,路灯、花丛、树木、大理石路、喷泉、雕塑也接连破碎,一股神秘而强大的气息席卷了这里,像孩童推倒玩具屋一样摧毁这里的一切。 心脏猛烈跳动,快要跳出胸腔;喉咙刺痛,喘不过气来。身体像坏掉的木偶、破败的洋娃娃,金丝极力修补着每个关节,为他争取逃出这里的宝贵时间。 就在希思踏出庄园大门的那一刻,刹那间,身后刻满精致花纹的铁门碎裂崩坏,碎片无声无息地遁入草丛的影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厄舍府邸又恢复了寂静。 现在这座华美的建筑笼罩在一片红色的迷雾当中,隐隐约约,阴森荒诞得像一个噩梦。 “咳!咳咳咳!”希思趴在地上,又剧烈咳嗽起来,胸口疼痛,渗出湿热的鲜血,他的伤口裂开了。 躺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回复了一些力气。他挣扎着站起身,蹒跚向前走。 身体沉重,潮水般的睡意席卷而来,朝前走了几步,他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真想就这么睡下去……希思眯着眼睛,疲乏和疼痛感使他浑身没有力气,脑子沉重晕眩,他现在累极了…… 突然,他听见远方有什么声音,努力睁大眼睛,他发现路的尽头——黑暗中有一点亮光,正急速朝自己靠近。 摇摇晃晃站起身子,灯光更接近了,一辆马车的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浮现。亮光应该是马车上挂着的灯笼,有人在朝这里赶来。 希思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大口喘着气,他想起来之前那两个人的对话,马车上的应该就是他们口中“处理后事”的人。 车轮碾过土地,平稳地停在希思面前。在车灯的映衬下,整辆马车泛着朦胧的光晕,看上去有些诡秘阴森。 黑马拉着车厢,仿佛死魂灵拖着沉重的灵柩,车夫从头到脚都裹在长长的黑色斗篷里,希思感觉在灯笼下车夫的身影有些透明,虚幻、怪诞、令人毛骨悚然。 车厢门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希思伸长脖子,发现车上走下来三个穿着斗篷的年轻人。 为首的那个男人一头闪耀的金发,在月光下格外耀眼。他面容英俊,深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希思,目光锐利如刀,透露出沉稳威严的气质。 这人应该是这波人中的老大……希思打量着他,得出结论。 另外两个是一男一女。男的一头红发,也非常俊美,脸上挂着轻佻不羁的笑容;另一个女人棕发褐眼,身材高挑,斗篷下穿着绿色的裙子,美貌动人。 “瞧瞧——这个可怜鬼竟然还活着——”红发男人吹了个口哨,发出一声嗤笑,眼神肆意地打量着希思。 “艾凡!”金发男人喊出红发男人的名字,示意他安静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金发男人看着狼狈糟糕的希思,皱起眉毛,声音带着寒气。 “咳咳!希思·多兰,是个侦探,我刚从那座府邸逃出来。” 希思扶着树,回答着,声音嘶哑虚弱,身子微微颤抖。 金发男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他注视着希思,看见希思身上沾满血迹还不停咳嗽着,似乎伤得很重。 “维丽娜,给他一瓶圣水,他被污染了。”金发男人冲他身边的女人说。 “好的老大!”女人从斗篷下拿出一个银色的小瓶子,走到希思面前,将他的下巴托起来,把瓶子里的液体给灌进嘴里。 做完这一番动作,她又丢下希思走了回去。动作称不上温柔,也不能算是粗暴。 希思捂住胸口,又咳嗽起来,但他感觉疼痛感减轻了一些,应该是那瓶里的液体发挥了作用。 身体恢复些许,脑子也不再晕眩,疲乏困倦的感觉渐渐消失。希思扶着树缓慢直起身子,脸色也不再是如死人般苍白。 金发男人看见他气色好了许多,微微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道路尽头那笼罩在红色血雾中的、崩塌的厄舍府。 “把他带上马车,我们先离开这里。这片区域已经彻底被污染了,回去通知教会的人封锁归档。” 丢下这句话,金发男人就走上马车,维丽娜也跟着他走了上去。 叫艾凡的红发男人看见两人都钻进车厢,摆了摆手,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抬腿走到希思身边,他粗暴地架起人就往车那边走去。 “原来你不是个可怜虫,竟然是个死里逃生的幸运儿——”艾凡嬉笑着说,调子拉得长长的,夸张极了,似乎是他说话特有的腔调。 艾凡粗暴的动作和手臂勒得希思生疼,他紧紧抿住嘴唇,抑制住咳嗽声,安静地任由艾凡把他甩进马车车厢。 坐在车厢里,艾凡挤在希思身边,对面是并排坐着的金发男人和维丽娜。 “我叫罗恩·奥利弗,是深夜报社的记者,现在把你知道的关于那座府邸的事情都告诉我。”金发男人对希思说。 这个世界的记者都是这样的吗……希思脸上掠过一丝古怪而谨慎的表情。 挺直后背,深吸一口气,他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开始缓缓讲述关于自己所了解的事情。 “我是受请来这里参加宴会的,今天晚上人很多,我和十几个人一起呆在塔楼的房间里……我喝了很多酒,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我发现自己浑身疼痛,房子里的所有人都倒在血泊当中……”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希思停了下来,又捂住嘴小声地咳嗽了几下。 对面的罗恩和维丽娜沉默地看着他,身边的艾凡倒是皱起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缓了口气,希思接着说: “我害怕极了,那种环境中,我吓得腿都软了,我挣扎着想要逃出那个房间,逃出那栋房子。等我准备打开房门,就听见了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希思把事实改变了一些,让事情变成是他在房间里偷听到了那两个人的谈话。他知道这个情报很有价值,或许能让面前这些人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一男一女身上。 “等他们离开,我又拖着身子拼命往外跑……终于跑出了庄园,我倒在地上,然后就听见了马车的声音……”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希思把自己在厄舍府看到的东西告诉了他们,其中隐去了一些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放大了另外两个人的存在感。 听完希思的话,罗恩紧锁眉头。他知道厄舍家族隐藏着秘密,但现在主人和宾客都死光了,厄舍府也变成了污染区域,反而是那个“白猫先生”和贵族女人颇为可疑…… 宴会是厄舍家族的阴谋,是为了献祭,但他们想要的东西现在却不知踪影……整个事情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呵!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就你一个人活了下来?”艾凡翘着腿,漫不经心地问。 希思喉咙干燥,他咽了口唾沫:“我也不知道。但是,也不能说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或许还有其他人,只不过先离开了……” 艾凡笑出声来,懒散地靠在靠背上,没有说话。 罗恩抬起深蓝色的眼眸,望着希思:“接下来你要跟我们去报社一趟,我们需要对你的陈述进行记录。厄舍府晚宴的事情非同小可,等警局介入调查后,我会把你的陈述转交给他们。” 好奇、恐惧与疑惑的心情混杂在一起,希思眨了眨眼睛,默默点了点头。 马车从郊外往城区驶去,穿过弯曲的街道,很快就在一栋建筑物面前停了下来。 “到了。”罗恩打开车厢门率先走下去,维丽娜和艾凡紧跟其后。 希思慢慢起身,现在他全身酸痛,虽然晕眩的感觉已经消失,但全身的精力都已消耗殆尽。 他扶着车厢门一步步挪下去,最后站在马路边上。 面前是一栋高大的三层建筑物,外表古朴厚重,很有年代感。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皇后路105号”,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塞罗都深夜报社”。 罗恩推开铁质大门,走进庭院,朝建筑物走去,维丽娜和艾凡跟在他身后。希思沉默着跟在他们后面,也缓慢踱进屋子。 这栋建筑物大厅非常宽广,放着沙发、椅子和几条长长的木桌,桌子上放着各种杂乱的文件。 罗恩和艾凡坐在沙发上,希思坐在他们对面。过了一会儿,维丽娜端着几杯咖啡走了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希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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