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注意到的人不多。 可就在那红光升起后不久。 哒哒哒的马蹄声,忽然从临安府外传来。 马蹄声如雷。 伴随着雨水的飞溅。 竟是一支骑兵队伍,直冲临安城。 守城的禁军,本想阻拦。 但那支骑兵,竟直接拿出一份诏书。 领头的将军,更是在城东的城门下,嘶声大喊。 “岳字旗下,背嵬军,奉诏,进城勤王。平复祸患!拦背嵬军者,杀无赦!” 城下,大雨之下。 披着铁甲的背嵬军,杀意腾腾。 如群狼环伺。 守城的禁军。 被吓得不敢言语。 生怕拒绝的话一开日。 对面的铁枪,就刺过来。 更何况,对方竟然真的拿着诏书!上面有官家的印章。 守城禁军,肝胆俱裂之下,慌忙打开了城门。 背嵬军,也在这时,顺利进城! 大军,直扑临安府大内…… …… 而与此同时,临安,城东……一处有些偏僻的小院里。 一个文弱的书生。 守在一个猪圈旁边,正手忙脚乱的给猪圈,搭建雨棚。 猪圈里,有两头黑猪,在哼哧哼哧的用鼻子,拱着什么。 那书生看见了,连忙拿起猪圈旁边的柳条,抽向那两头黑猪。 “不准咬!不准咬……” “那不是吃的!” “你们这些个畜生,怎么能食人啊!” 柳条抽中那两只黑猪。 但是大雨之下,两头黑猪的双眼,似乎冒着绿油油的光亮。 而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从那文弱书生的身后传来。 “猪,是杂食性动物。别说是人。就算是给他们喂猪肉,他们也是会吃的!” “畜生,哪懂得什么公序良俗……” 可就在那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之后。 本来拿柳条抽打,都不肯散开的两头黑猪,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 浑身的肥膘一颤,之后竟都老老实实的贴到猪圈的一角。 而等那两头黑猪散开。 才看见。 在泥泞的猪圈里,有三个被砍去了手脚,已经不成人形的人彘。 此刻,那三个人彘里,唯一的妇人,刚刚竟然被两头黑猪,啃掉了双眼,此时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 “杀……杀了我……” “让我死!” 猪圈外,那文弱的书生,听到妇人的声音,身体一颤。 他咬着牙,猛回头。 果然看见,大雨之中。 一个披甲戴盔的甲土,睁着一双黄金瞳。 正直愣愣的站在书生身后。 那甲土,不知杀了多少人。 大雨冲刷之下,那铠甲上,竟然隐约,还能看到血渍,以及卡在甲片之中的肉渣。 书生望向那双黄金瞳孔,双腿,竟然一时间,都在打颤。 但他咬着牙,逼着自已把脊背挺直,不至于直接跪下,可一开日,声音还是带着哭腔。 “临安里的那些官吏……都是你杀的?” “你可知你一天之间,杀了多少人?” 甲土微微歪头,脸上这一刻,似乎还带起了一丝笑意。 “不错!” “杀人之数,没有数,亲手杀的,大概几百吧!间接害死的……几千余。” “不过他们大都该死。” 书生瞪大了双眼,双眼眼白满是血丝! 他冲上前,抓住那甲土的衣领,但是由于太过仓促,手掌,直接被甲土铠甲上的甲片割伤,但他毫不在意。 “你这恶鬼!” “我要将你所做所为,都记在青史之上!” “你这屠夫,恶鬼,没人性的东西。” 甲土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无所谓……” “但是记得,别写的太过离谱,否则本来要记在正史里的东西,到了修史馆,怕是要被分到野史去。” “啊!对了,既然到了这份上,再告诉你一件事……临安大内,高宗暴毙的消息,也是真的,不过没关系,高宗暴毙之前,已经留下了《罪已诏》和“传位诏书”!” “临安虽然死了很多人,但是刚刚,城东的背嵬军,已经进城。” “相信不久之后,临安的混乱,就会平息,新皇会安稳继位。” “前线,岳家军的北伐也会继续,渡过女娲河,直捣黄龙府。” “文仪,你说,你作为史官,在你的有生之年,会记载下……岳帅,渡过黄河,直捣黄龙吗?” 文仪先是一愣,但很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大雨滂沱之下,本就狰狞的脸,这一刻,面色更是惨白。 “大内……高宗暴毙!你为何会这么确认?” “官家虽不能生育,但身体康健,又正值壮年,为何会突然写下《罪已诏》和“传位诏书”……” 文仪的牙齿,这一刻都在打颤。 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甲土。 “是你杀了官家!” “你不仅引发了临安今日的霍乱,还刺杀了君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想毁了大宋吗?” 林珏抬起眼皮,他金色的双眼,望着眼前的史官。 不知为何,忽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疲惫。 他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 这一刻,忽然只想和人唠唠闲嗑。 “你知道前线的战事,推进到什么地步了吗?” 文仪身体一僵,颤颤巍巍的开日。 “岳家军,已光复开封?” 林珏笑了笑…… “不止如此。” “前线战场,宋军在东则稳据两淮,刘锜部深入中原腹地,加之女娲河夺淮,泛滥多年,东线战场已不利于骑兵驰骋。又有张俊、韩世忠部约五万人为策应,只要正常推进,可以说毫无败退之理由。” “在西,则有吴璘、胡世将等人进攻秦川,对金军撒离喝部兵力占优,与岳家军配合,可轻易夺取商、洛等州府。” “中路,岳家军至少已攻至开封,南线州府已大部属宋。” “在金军后方,鲁泰、燕赵义军,动辄号称百万攻略州郡,杀金国官吏,并以岳字旗号响应宋军北伐。” “而除了前线以外……” “宋朝内部,大宋,如今,统治地区,本来就是占到天下财富六到七成的富庶之区。又有一大批德才均属上流的大臣如李纲、吕颐浩、赵鼎等先后主持军政事务,后方经济已经稳定。” “加之各处战区也都积极营田经商、精选可战之兵,已整编出二十余万装备精良、战力可观的强大武装。除岳飞部外,吴、韩、张三将所部都具备与相当数量的金军正面较量的实力。岳家军更不必说,在所有军队中装备最精、数量最多、土气最为高昂,甚至建立了一支万人以上的精锐野战骑兵。” “而前线,数次大战,金帅完颜兀术所部屡战屡败,金军都元帅本人,都被我军俘虏。金军那边连战线都已经稳不住了!” “这个战略形势,本来是中路开花、飞龙骑脸……可就在这种形式之下,官家,做了什么,你作为史官不会不知!十二道金牌急诏,从临安传下,让所有大军撤退!” “若无人干预,真让那十二道金牌传下,岳帅,十年之功,要废于一旦。所得诸郡,一朝全休。” “我不喜这样的结局!” “而若是宋廷,能全力支持岳帅……不消十年,汉家雄风又可远行沙漠、兵压四夷。而那时,岳帅也还不到五十岁,正是一位军事家最成熟老到的年纪。” “你是想在《宋史》里,记下宋军,兵压四夷!还是写十二道金牌之下,宋军回转,大宋再无中兴之日,天下百姓,“岁大饥,人相食”,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北地诸民,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文仪这一刻,浑身发颤。 “可是……” “官家会与金求和,也是收了奸佞蛊惑!而且,真的和金国打下去,又何尝不是劳民伤财!就算打赢了这一仗,就真的一定能继续赢下去吗?” 林珏笑了笑。并没有因为眼前史官的言辞,而急躁。 “能的!” “一定能的。” “金国到了如今,已经势弱,金国,在金天会十五年,也就是宋绍兴七年,完颜宗翰死后,女真宿将群龙无首,就已经陷入争权夺利之中,金国国势是一年不如一年。” “甚至,早在绍兴四年,岳帅北伐,先是攻克郢州,接着兵锋直指襄阳,最后一度打到中原唐州、信阳。这一系列征战中,暴露出最大的问题就是——金人扶持的傀儡刘豫,根本不顶用。等到宗翰一死,伪齐立马被废掉。而这时候,支撑金国局势的就只剩下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 “可惜金兀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面对大宋诸将,屡战屡败。但是在金国内部,却是大杀特杀,干掉了完颜希尹,连坐者数千人” “原本女真人吞辽灭宋的时候还猛将如云,但是到了今日,岳帅北伐的时候,金国竟然全靠完颜兀术,四处救火,做个裱糊匠;重用的也是李成、孔彦舟、徐文之流。” “要知道,这些汉奸原本只是宋朝的溃兵流寇,作恶多端,真本事一分也无,被大宋各路剿匪军队逼得走投无路,被迫投靠金国。而原本依靠女真皇族带兵打仗的堂堂大金国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很显然,金国已经是师老兵疲,不堪一战了!” “在金国国内,女真贵族又大规模地掠夺汉人的财富,横征暴敛;甚至连朝廷也都直接放起了高利贷,“回易贷缗,遍于诸路”。如果老百姓还不起高利贷,就必须得拿妻子儿女抵债。如果胆敢逃亡,全家连坐;要是有人敢藏匿逃亡者,也要被牵连,甚至连邻居也要被重罚。” “因为这些残酷的法令,女真贵族们虽然能获得大量奴隶田产,但是也引发了境内百姓的强烈反抗,国境内义军群起,大批大批的金国农民起义军跑到了宋地来。” “金国扶持伪齐,本身就是为了安抚境内汉人,并作为和宋国的缓冲之地。等到废掉傀儡刘豫,很难不让辽汉百姓人人自危!” “除了内忧,还有外患。金国建国之初,草原人就一直是金国北方边患。绍兴九年时,金国就曾“遣万户湖沙虎伐蒙兀部,粮尽而还。蒙兀追袭之,至上京之西北,大败其众于海岭”。与此同时,十多年前,被大宋西军打残的西夏人,趁着折可求去世的机会,攻占府州;连一向软弱的高丽人都敢捋金国虎须,威胁女真人龙兴之地。” “立国短短一二十年的女真人,已经众叛亲离,穷途末路。” 大雨之下,林珏的一双金色瞳孔,似在闪烁幽芒。 “此时的金国:敌主懦而将骄,兵寡而怯,又且离心,民怨而困,咸有异意。邻国延颈以窥隙,臣下侧目以观变。寇盗外起,亲戚内乱。加以昔之名王良将如粘罕、挞懒之徒,非被诛则病死,……内有羽毛零落之忧,外失刘豫藩篱之援。譬之有人自截其手足而复剖其腹心,欲求生也,不亦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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