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就算下药,躺在太子床上的人又怎么会是他? 更别说昨晚江平野那明显一副对他有意思的神情。 根本不可能好嘛! 他们分明只有纯洁的父子关系! 盛星河一拍额头,觉得不可思议,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关键还如此真实,要不是在落霞阁醒来,加上自己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他几乎都要怀疑是真的了。 “不会又是梦貘搞的鬼?” 想到上次同样荒诞无稽的春-梦,盛星河越想越有可能。 当即起身,在床榻四周翻找起来。 不行,如果真的是梦貘,他可要先一步把梦球给藏起来,万一被别人、尤其是他爹看见了,那他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床榻上意料之外的整洁,看来他昨晚睡觉还挺规矩,盛星河正想着,便在自己方才躺下的被褥间,发现了一点细碎亮光。 他抬手捡起,惊奇发现那是一枚铜钱大小、形状如叶的银白色碎片。 银白叶片晶莹剔透,触手温润,稍一流转,细碎的切面便将日光分割成绚烂璀璨的光线,倒映出盛星河无数个细小的身影,如同一块顶级钻石。 猫儿眼中浮现惊艳,盛星河凑近了瞧,发现叶片顶端狭长处还有一个小小的洞眼,恰好可以穿过。 “这是什么东西?”盛星河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叶片,但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床上? 难不成是赤琅碧藤上的变异种? 但除了绿色和黑色,似乎没有见过那根千丝藤还有其他变化。 况且,就他那残暴血腥的千丝藤,必不可能有这么纯净璀璨的叶片! 盛星河思索未果,却又对这叶片喜爱得紧,也不知为何,看见这剔透叶片便觉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于是把玩一会儿,便拿出小白,准备用红线挂了吊在剑柄上,这么亮晶晶的东西,小白那炳臭美剑肯定喜欢。 不过,小白刚一拿出,便半死不活掉在了床榻上,一动不动,像是累极,同平时一副恨不得作威作福的大哥剑很不相称。 这是怎么了? 盛星河觉得今天一醒来,怪异之处甚多,偏偏又毫无头绪,只好暂时压下异样,拿着穿过金线的叶片,就要往小白身上戴。 然而还方才还装死的剑灵一看见银白叶片靠近,瞬间一蹦三尺高,连身上华丽的剑鞘都在颤动,避之不及地瞬移到了三丈之外,只留下盛星河双手还举在半空作挂东西的姿势,红线上的叶片随着微风摇摆,折射出万千变幻光线。 “稀奇,你竟也有不臭美的时候?” 这可是做出连死人剑鞘都能偷的剑灵,这次居然不要这么璀璨的叶片?还表现得这么怂! 盛星河缓缓低头,看了下闪闪发光的银白小叶片,心头一动,顺手挂在了腰间一侧。 他身上仍是一身雪白寝衣,银白晶莹的叶片几乎要隐没在一片白中,却又随着主人走动,流转出夺目光线,在鲜艳的红线衬托下更是耀眼的紧。 盛星河嘴边不由勾起一抹笑,拍了拍腰间的小叶片。 不远处的小白看见他的动作,抖得更厉害,随后化作一缕白光飞来,直直扎进了储物戒中,怎么唤也不出来了。 盛星河挠挠头,便将它放在一边,正准备继续寻找,看能不能找到梦貘残留的痕迹,以及那颗记录他荒诞梦境的梦球。 然而他刚一弯腰,还不待翻找床榻,身后便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有人推门而入。 他下意识转过身,第一眼却没看到人。 视线下移后,才发现堪堪到他小腿的妖兽。 是梦貘。 看清他的瞬间,盛星河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原本矮胖滚圆的妖兽,此刻近乎缩水一半,挺起的肚子干瘪了下去,圆胖的身材变作了细竹竿一般,就连身后如水墨氤氲的长尾,此刻也像是水迹干涸已久的残墨,无力地耷拉在地。 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难民兽的气息。 原本还想质问他的盛星河一时惊在了原地。 难得生出了几分怜悯。 不过梦貘看他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哀怨,在盛星河愣怔的几秒间,竟从水墨般的尾巴间刨了几刨,掏出了一个无色透明的梦球。 盛星河被它的动作吸引,登时瞪大眼睛,思绪转动起来。 该不会昨晚真的是它在捣鬼,然后凝成了这颗梦球? 在考虑是否要抢夺的瞬间,梦貘出乎意料,竟然扬爪先一步将这透明梦球朝他丢来! 盛星河下意识接住。 然后透明梦球触手的瞬间便化作了一团无形光晕,消失在空中。 反而原地的梦貘手中出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玲珑彩球,样式格外熟悉。 !!! 那不是他深藏在储物戒中的可耻梦球嘛! 拿回梦球的瞬间,变成细竹竿的梦貘一跳三尺高,表情凄惨,尖利嗓音高呼冤枉:“太子你看呐,这个人族分明也是对你垂涎三尺!小的不过是想满足他一片痴心,哪想到竟放错了药……” “咔擦”一声,从爪子中摔落的梦球在地面碎裂成无数瓣,掩盖了几道靠近的脚步声。 接着满地碎片化作几道细细流水交缠飞旋,于半空倒挂下一片莹莹水幕,光线流转,影像晃动间,赫然露出他一身喜袍,魔鸟冲天,华贵喜轿由远至近,同他绕过北夜广袤苍穹,转眼红绸满殿、洞房花烛夜,他满脸喜气挑起红盖,盖头下江平野那张经过装扮更加雄雌莫辨的脸出现在身前…… 重回旧梦,盛星河的脑袋近乎一片空白,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咔擦”碎裂声唤回了他残存的几丝神智。 盛星河僵硬转身,便见几道挺拔身影立在房门,长长的影子一路几乎投射到他脚边。 而原本装修精致的房门突兀断裂一角。 碎木块捏在一只雪白有力的手中。 顺着手往上,盛酽那张面无表情的桃花脸清晰倒映在盛星河惊恐的眼底。 “师、师兄……” 他颤抖叫了一声,继而意识到什么,咬牙转身,决然朝着水幕扑去,强行唤出的小白一剑扫过弧线剑光! 必须赶紧毁了这水幕! 然而他整个人、连带着凌厉剑光,一起穿过了虚空水幕。 影像扭曲一瞬,又接着完好无损地继续释梦,满屏的鸳鸯戏水红被,流水般的长发交缠…… “轰”,门边的盛酽手中丢出了碎块。 满带着金丹修士灵力的木块触及水幕时,承受不住地整个爆裂,连带着水幕炸成了无数星星点点的蓝色光晕,随风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死一般的沉寂。 盛星河手中还拿着装死的小白,喉结艰难一滚,近乎发直的眼珠看着他爹此刻浑身上下冒出冷气,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余光扫到他爹旁边的云若竹、赤琅,甚至是方才梦中另一个主角江平野时,他脑海中那根羞耻的弦终于断了。 如同五雷轰顶的嗡鸣回荡在耳际! 其实……他的病也不是非治不可。 盛星河缓缓抬手,捂住了脸,鸵鸟般的试图遮住自己。 就让他安安静静去世吧,何苦还要让他先社死一次呢。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赤琅不可置信的发问。 “兄长,你竟然是下面一个?!” 原本缩在一边的梦貘听见,当即跳起解释:“哎呀二殿下,我就说那根绿藤眼神不好,只看到了太子作新娘,洞房时我们太子分明就是压着……” “闭嘴!” 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梦貘的聒噪。 盛酽充满杀气的一瞥,让上蹿下跳的梦貘浑身一抖,又很怂地跑去了角落缩着,只敢絮絮叨叨嘀咕着“我怎么可能让太子在下”,不过此刻没人搭理它。 云若竹没见过这等炸裂场面,此时满脸复杂,看着怒气冲冲、一点就炸的师弟,长长叹了口气,轻轻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小师弟尚且年幼,应当、只是受人引诱……” “他当然是受人勾引!”盛酽的眼刀狠狠剜了一下江平野,恨不得要将他千刀万剐,语气毫无起伏冰冷无比,“小星河血气方刚,不过一个在有心人勾引之下作的春-梦而已,什么都做不了数。某些人、不对,某些妖还是不要心存妄想,觊觎不该觊觎的珍宝!” 赤琅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是对兄长的嘲讽,当即冷笑几声,身侧绿藤簌簌冒出几根,顶端触手露出尖牙凶相毕露:“我兄长是何人?用得着去勾引一个人族小白脸?我倒怀疑是你师弟先对我兄长图谋不轨!哼,朝三暮四莲花惹草,一边觊觎我兄长,一边又和你纠缠不清,话本诚不欺我,你们仙门果然玩得很花!” 盛酽还没有反驳,江平野倒是先拉住了赤琅,给了他一个警告眼神。 今早才挨训的少年不免头一缩,不敢忤逆兄长,只好悻悻瞪着始作俑者——呆呆傻傻站在原地的小白脸。 感知触及到他腰间亮闪一处时,猝然凝住。 那、那是…… 原本悻悻的不平抛在脑后,千丝藤上碧叶无风自动,在每一丝传来的感知中,都无比清晰地传来了那熟悉的气息。 兄长的鳞片怎么会…… 赤琅的表情近乎空白,不可置信夹杂着一丝扭曲的嫉妒,从心底升腾而出。 为了那盛星河,兄长竟做到了这般地步? 人族话本中他向来嗤之以鼻、鄙夷不屑的冤大头痴情种,此刻和兄长渐渐重合…… 不对,他下一秒使劲摇头,怎么可以这么想兄长? 可是、他怎么可以将那么珍贵的鳞片给出去! 赤琅站在原地,表情变幻不定。 不过此刻疯的倒也不止他一个,因此也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江平野今日面色格外苍白,毫无血色,一身黑袍压在身上,几乎像快要融化在墨池中的冰雪一般。 那双向来淡漠的凤眼,此刻承载太多的情绪,定定看向了盛星河。 然而不过一会儿,一道高挑身影却挡住他的窥视。 盛酽面色难看,手边的剑鞘拔出了一半,锋利剑刃横在身前正对着江平野,威胁意味明显。 “再看,就挖了你的眼!” 赤琅此刻正深陷在自己的猜测中,因此没有跳出来反驳这段对他兄长大不敬的混话。 而江平野面对盛酽的怒视,竟也没有动怒,只是也没有避开。 他就如一捧新雪淡然挺立,语气甚至也可以说是淡漠的,不过说出的话却又在盛酽本就旺盛的怒火中添了把柴。 “星河是我师兄,我为何看不得?” “仙君爱护星河,我自然知道。但、是否也有失分寸了些。” 盛酽这么一个灼灼其华、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被他这话给破了风度,近乎破口大骂:“呸,我跟小星河的关系岂是你能比的?妖族异端,潜入仙门本就心怀不轨,处心积虑靠近小星河更是别有用心!他年岁尚小,被你几分容貌和花言巧语骗过,但你可骗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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