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长数十丈,矫若惊鸿,银色鳞片华美至极,浑身若冰玉雕刻。 只在本该是龙角的地方,却空荡一片。 银龙的速度可谓快到了极致,在蛟蛇还未蜷身前,直直朝一个方向狠狠撞去! “轰隆隆——” 一瞬间如电闪雷鸣,两个庞然大物占据天穹,像是上古时代的野兽厮杀,看得所有人震撼不已。 “龙、那是真的龙……”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前,盛酽却已发现了蛟蛇的弱点,他不惜燃烧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趁着蛟蛇和银龙缠斗时,携着滔天火光的一剑轰然降落。 “啊——” 赤渊惨叫一声,一时间火焰炙烤的焦味萦绕天地。 银龙不顾自身伤势,如炮台一般狠狠冲向蛟蛇金丹处! 被灼烧过的蛇躯终于不堪重负,在尖锐利爪下四分五裂! 银龙如一柄尖刀破体而出! 浑身鳞片沾染上浓烈鲜血。 “快看!那龙的爪子上是不是有个人?” 江平野顾不上这些惊呼,小心翼翼将龙爪上的人举到眼前。 盛星河也浑身沾着血迹,脸色苍白,虚弱地朝这巨大龙头一笑:“你来了……” 银龙停顿一瞬,下一刻划破另一只龙爪,银白色的龙血兜头朝盛星河灌下。 “不要浪费”,江平野盯着他头顶龙角,“你体内龙族血脉还没有完全激发,想不想彻底化龙?” “什么?”盛星河被迫喝了几口龙血,只觉原本灼烧的疼痛瞬间缓轻许多。 “想着要化龙”,江平野说完,猝不及防将他丢了出去! 万米高的狂风席卷而来,失重感让人心脏遽停,盛星河骤然放大的眼中是越来越远的银龙。 威风凛凛的龙,居高临下看着他,每一片银色鳞片似乎都在发光一般。 化龙…… 隐约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怎么有人掉下来了!” “……快、快看!那是什么!” 一片惊呼声中,通体雪白的小龙昂首发出清啸。 下一刻,银龙俯身而来,两条纤长龙身缠绕在一起。 一银一白,在晦暗苍穹下如驱散黑夜的明灯,印刻在每一个人震颤的眼底。 “阵法、阵法成了!” 大地上,玄羽观观主激动的嗓音,唤回了周边人的思绪。 被赤渊破坏的上古大阵,终于修补回来。 然而最中心的阵眼处,原本矗立着神女雕像的地方只留下漆黑的窟窿。 需要极其强大的灵力,才可以彻底激发封印大阵! “别绕了,还不干活”,九霜不满地擦去嘴边血迹,随即飞身直上,到半空时刺目白光闪过,同样毫无杂色的白龙浴光而出。 他躯体极为庞大,几乎跟蛟蛇一般。 又是一条龙…… 修真界众人几乎都快麻木了。 三条长龙摇曳着龙尾,朝蛟蛇庞大的身躯快速飞去。 金丹受损,赤渊正是力竭之时,自蛇头、蛇身、蛇尾三处,三条长龙伸开利爪,死死压住不断翻滚的蛟蛇,朝大阵俯冲而去。 “退、还不快退!”黎清大声道。 一时间大阵四周的修士似急雨般冲向四面八方! “轰——” 大地震颤龟裂,扬起漫天尘埃。 而在下一刻,刺目白光一道、两道……继而是千万道,驱散尘埃和不见天日的鬼气,无数古老玄妙的篆文自地面浮现,快速旋转。 三条长龙盘旋上空,而地面本是阵眼的巨大窟窿处,庞大的蛟蛇深深卡在了窟窿间。 它翻滚着想要逃离,可闻声赶来的所有修士,连同天上的长龙,所有人的灵力都在此刻汇聚在一起,连同上古封印大阵,一同淬成坚不可摧的结界,将想要逃开的蛟蛇死死压住! 浮动的篆文越来越快,大地自龟裂处爆发出阵阵白光,整个天地都似乎要被点燃,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片白光中,西蛮城上空的巨大窟窿如女娲补天一般,不甘心地朝中间合拢。 最后“咔哒”一声,鬼域化作一丝黑线直直没入大地的封印中。 赤渊重新化作人身,整个人却都埋在了阵眼处,只有头还露出地面。 他不甘挣扎,却只是困兽之斗,忽然他感觉到什么,猛地朝一旁看去。 越过修士层层交叠的腿部,一只矮胖的小兽同他对上视线。 它有一双蒙着白翳的眼睛。 赤渊霎时明白过来。 “赤琅……” 最后的白光也朝他兜头袭来。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似乎有一只白蝶穿过层层浮动的上古篆文,停在他另一只残缺的龙角处。 温暖得如同初见时,女子放在他头顶的柔荑。 “江瑶……” 他喃喃念了最后一遍这个名字。 天地重归了安宁。 - 虽然鬼域已关,但之前弥散在修真界的鬼气,还是滋养出许多行尸。 好不容易剿灭西蛮城的行尸后,各门派又马不停蹄,派遣弟子于各自境内猎杀行尸。 只有太一宗的几人赶回宗门,还没人敢指责。 毕竟,那可是龙啊! 太一宗山门张灯结彩,进了山头一看,更不得了,处处挂红披彩,金玉堆积,檐下绯红金铃叮叮当当,热闹得紧。 “太一宗倒是有自信,出发前连宗门都布置好了,等着庆功宴呢。”九霜负手,紧挨着盛酽。 盛星河一看这布置,方才想起被他忽略的一门亲事,心头一颤,还没来得及转移话题,便有人开口。 角宿对这位龙族仙人毕恭毕敬:“非也,是宗门盛酽师弟和星河师弟的结契大典,因妖王一事耽误。这回大劫已过,两位师弟也该喜结连理,宗门可谓双喜临门。” 完了,慢了一步的盛星河抬手扶额。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他爹抬高了声音。 “什么,我不同意!” 盛酽嫌他吵,往旁边挪开几步,不满道:“你算什么,哪有你不同意的份!” 他冷笑两声,“我倒觉得,这亲事合适得很。” 盛星河愣了一瞬,他爹怎么了。 九霜也傻眼了,上前停在盛酽面前,抬手想碰碰他,又怕他生气。 着急道:“就凭我是孩子他爹啊!” 盛酽“嗤”了一声,桃花眼斜了他一眼:“谁说的天下会铭记呢?你既然都要天下了,就离我们小星河远点。” 他说完转身,朝人群后的盛星河走去。 九霜被噎了一声,还是灰溜溜跟了上去。 “盛师兄”,盛星河旁边的江平野抬手行礼。 盛酽打量他二人距离,抬手将盛星河往自己方向拉了拉,警惕看向他:“江道友对我们星河的救命之恩,在下自然会回报,至于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我知道你跟你师叔一样,都没安什么好心思。” “师兄”,盛星河暗暗扯了扯他爹衣袖。 毕竟江平野救了他多次,这样说太见外了些。 然而盛酽被他一扯,表情更冷了些。 “师兄误会了,我救星河自然不是为了求报,这都是我自愿的”,江平野道,“至于师叔,确实有些做得不对,还请师兄见谅。” 刚刚赶来的九霜震惊地看着大师侄,“平野你怎么……” 盛酽打断他的话,“哼,你还有点样子,跟上吧。” 他带着盛星河朝前走去。 江平野对他师叔歉意一笑,也跟了上去。 九霜愤愤不平,只能瞪了一眼还在旁边的角宿,再次强调一遍:“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最终,太一宗这番张灯结彩,成了仙门的庆功宴。 宴席上觥筹交错,各门派弟子或劫后余生、或哀恸大难逝去的师兄弟,哭哭笑笑闹到了半夜。 天璇峰后山,思无崖。 十里桃林常开不败,月夜下臻臻灼灼,绯色绮艳。 盛星河立在崖边,夜风掀起发丝,拂过他白净的侧脸。 身边投落一道阴影。 江平野步上前来,黑色衣摆飞扬。 “怎么了?”他向来淡漠的声音像是融入月色,沁出些温柔。 盛星河看向远方阒静的群山,侧脸平静,“没什么,我是觉得,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二十年后的天下大乱、万鬼夜行的惨像,不会出现了。 盛星河有些时光错乱的恍惚。 江平野低低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其实很好听,夜色中更显得如雨穿竹林。 他看着盛星河道:“你穿梭二十年的时光,修真界能度过此劫,改变原有结局,都是多亏了你。” 盛星河摇摇头,“不是的”。 远方山林静谧,月夜下影影绰绰,恍若万魂飘过西蛮苍茫大地,归来故里。 “若没有牺牲者,没有反抗者,即便有千度碎虚镜在,也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盛星河一字一句,“有的东西不会因为时光重置,而发生改变。” 江平野沉思半晌,又笑了,“确实有道理,比如重来一次,我师叔还是爱上了盛酽师兄。” 盛星河听不得这话,刚想当着他的面批评渣爹,却听他道“那再来一次,你会收下它吗?” 一枚银色鳞片出现在他手心,捧在盛星河面前。 鳞片莹润剔透,原本在大战中出现的裂痕被主人修复,光滑如初。 护心鳞,龙族的定情信物。 盛星河在懵懂时接过的鳞片,如今知道了它代表的含义,小小的鳞片变得沉重起来。 “我……”盛星河喉头不自觉攒动,莫名紧张起来。 江平野的手平直,丝毫没有收回的打算,那双幽深的丹凤眼凝在他面上。 似乎盛星河不接,他可以举到天荒地老。 盛星河看着他那张表面淡漠实则紧张的俊脸,原本的紧张消失了,不自觉笑了一声。 在江平野不解的目光中,他笑意消失,眼神悠远,“有两个人托我给你带了遗言。我其实不解,明明我们还没有关系,却被所有人误认为一对。” 江平野被他这话一带,想到了什么,有些哀怨:“是啊,他们不知道,你只是把我当爹罢了。” “咳咳……”盛星河的情绪被打断,心虚地嘟囔两声。 “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对我这么好。” “那我为什么对你好?”江平野明知故问。 “我以为是父子情来着”,盛星河清了清嗓子,在江平野反驳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银色鳞片,顺手配在了腰间。 “总之,我答应他们了。” 盛星河说完,面上浮现红意,比身后的桃瓣还更艳三分。 他没有说江瑶和赤琅让他带的话,只是在心底想,原来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表现得如此明显了。 江平野愣在了原地,怔怔看着空荡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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