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踏步走着,遇到拦着路的人才会瞪一眼,其他的闲言碎语一概不在意。 沈冬侨忽然生出了那么一丝羡慕和钦佩,如果他那时候也敢昂首挺胸地走到那些非议他的人面前,是不是就不用离乡背井了。 也许越是在意,越是会深陷其中。 …… 车子缓行,摇摇晃晃,冬日的日头晒着十分犯困,在沈冬侨快要睡着的时候,板车猛地一晃,然后停了下来。 沈冬侨抬起头来,看到院门大敞,里面来了不少人。 大多数沈冬侨在周老太葬礼上见过,很多都是周家的亲戚。 一个白发老人坐在院子正中,周向阳的二婶弯着腰不知在说着什么,对着老人笑得十分谄媚。她的身旁还站了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是他的丈夫和儿子。那对父子看到周向阳似乎十分害怕,眼神闪烁地低下头。 周向阳目光巡视了一圈,里头热络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向阳,你怎么才回来,族长大人已经等了很久了,还不快过来磕头。” 这二婶一句话就带着森森恶意。 门还没有进,就责备上了,还让人磕头。 沈冬侨瞥见周向阳手背紧了紧,肉眼可见的青筋暴起,却还是克制着,先把他拉到了院子里。 “谁让你们进来的?” 周向阳看着屋里屋外的人,神色又暗了暗。 “你怎么说话的,周向阳,怎么说我们也是你长辈。” 昨天吃了瘪的二婶,今天忽然趾高气扬地又来挑衅。 沈冬侨的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老人身上,这应该就是她请来的靠山了。 周向阳把板车一放,往前走了几步。 他的身材魁梧,把穿着土褐色外衣的二婶衬托得像一只矮胖的老母鸡。 二婶踮着脚,仰着脖子“喳喳””叫唤起来,那样子又是害怕又是嚣张。 “族长大人可在这里看着呢,你可不能乱来啊!” 二婶边退边放狠话。 典型的狐假虎威。 “咳……” 族长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面容肃穆。 “周大家的,今天来,一是代表族里悼念你奶奶,二是为了来做个见证。” 周向阳:“什么见证?” 二婶挺着腰,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来,往桌子上一拍。 “这是你奶奶与我签的一份契约,上面明明白白写了,这宅子和田地等她百年后留给我二房。今天我让族长大人来做个见证。有些东西,还是要尽早分个清楚的,免得以后牵扯不清。” 周向阳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薄薄的纸上,斩钉截铁地说道: “宅子是我父母留下的,田地是我奶奶的,你算哪根葱,要跟我分?” “你你你……大家听听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婶子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当年你父母死的时候,是我把你养大的……我把你当亲生儿子般照顾,谁知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照顾我?给我吃泡了馊水的窝窝头,还是关进猪圈里睡?” 周向阳说的声音不大,可是落在沈冬侨耳中,却是无比震惊的。 这二婶居然虐待过周向阳。 怪不得周向阳这么讨厌这个二婶,其他人话说得难听,他也不会怼回去,二婶却是个例外。 “我是我奶养大的,别再说什么照顾,养育,真TM的恶心。” 周向阳朝着地呸一声,周围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听到这里开始窃窃私语。 二婶的脸红了又黑,拿着契书又到族长面前。 “族长,您来评评理。人证,物证都在,这混子就是想抵赖,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二婶扬着手上的纸,一脸的势在必得。 “向阳啊,这上头确实写了房子和田地的归属,我们只能按照上面的判。” 周向阳似不信,拿起契约看了片刻,沈冬侨离得远些,看不清上面具体写了什么,但是却发现……周向阳拿反了。 沈冬侨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他根本不识字? 周老太刚入土,就来夺家产,这明显就是钻了个死无对证的空子。 “看清楚了,都是给我们二房的。念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这房子就等你奶头七后,再让出来好了。到时候,东西给我都整理干净就行……” 二婶叉着腰,得意地像个女主人一样巡视着四周,指点江山似的,说着可以把哪里哪里改了,哪里哪里推了重建…… 周向阳虎目一瞪,眼见就要动手。 村长身边十来个男丁,拿着铁锹和锄头,围了过来,隔开了两人。 周向阳才不管,一脚踢翻一个,二婶边跑边开始哭喊。 “大家快来看啊,周大家的打人啦,没有王法了!” 周向阳就算力气再大,也被十来个人压住了手脚。 “这契约不可能是我奶签的!” 沈冬侨见到周向阳犹如一头困兽,嘴里不断重复地喊着。 “如果你不认,你大可以开棺验一验?” 二婶躲在远处,继续挑衅道。 这话一出,众人都哗然了。
第13章 突然的官宣 初听这一句话,沈东桥觉得开棺验尸未必不可行。 沈冬侨作为一个现代人,在各种电视剧中看到过不少开棺验尸的桥段。 如果能开馆,只要对照一下周老太的手印,一清二楚,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 而且今天是下葬第二天,周老太的尸身还保持的非常完整,拓下手印并不难。 二婶主动提出要去验证,是不是说明这份契约是真的。 沈东侨心中疑惑。 可是随即他又觉得不可能。 周老太生前唯一记挂的就是周向阳,甚至不惜卖掉家中的两头种猪,来给他买一个媳妇,又怎么可能签下立下这样的契约。 要知道一旦契约成立,那么周向阳将一无所有。 没田没地没房,娶了媳妇又有什么用,一起喝西北风吗? 这说不过去。 …… “不行!你做梦!” 周向阳想都没想就一口否决,对着二婶怒骂着: “你这个毒妇,我奶昨天刚下葬,今天你就要撬她的棺材板,就是想让我奶死不瞑目,不得超生!” 二婶脸上闪过得逞的笑,叉着腰,继续咄咄逼人地对骂。 “你知道你奶为什么不把家业留给你嘛,因为你就是个流氓,扶不上墙的阿斗,我们二房是正经人家,只有给我们才能保住周家这一脉!” “你放屁……” 周向阳的脸被压在地上,涨得满脸通红,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他的力气太大,压在他身上的男丁们已经十分吃力。 沈东桥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很大的问题,也许开棺验尸对于他们现代人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这种村落的古代人来说是十分严重的亵渎。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二婶不是笃定这份契书是真的,而是笃定周向阳绝对不会同意开棺验尸。 沈冬侨坐在板车上,心里都快急疯了。 依照周向阳的性子,这样下去,他必定是要吃大亏的。 周向阳大喝一声,一脚踹开压在他身上的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被踢翻,一个一屁股跌进了水缸中,另一个一头撞进了鸡圈内,水溅的到处都是,鸡也都飞了起来。 鸡圈里的男人再抬头已经沾了一身的鸡屎和鸡毛。 看到周向阳马上就挣脱,二婶又惊又怕。 从他丈夫手中抢过了锄头,就要朝着周向阳头上打去。 如果被这一锄头砸中,肯定是要头破血流的。 “小心!” 沈冬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顾腿伤跳下板车,用尽全身力气推着板车往二婶撞去。 “哎哟!” 板车撞在了二婶的膝盖骨上,车上的稻草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冬侨也重重摔在了地上。 二婶没想到有人会插这么一脚,顶着一头的稻草,看向沈冬桥,眼中像是淬了毒一般。 她的那个丈夫,儿子连忙过来扶她。 二婶一把推开两人,坐在了地上撒泼打滚,哭爹喊娘。 “我腿断了站不起来了!杀人啦,救命啊。我要去告官,让你们去牢里去!明年清明节,你们也别想给你奶上坟!” 沈冬侨气得浑身都在抖,明明是她先动的手,起了杀人之心,现在又恶人先告状。 此时,周向阳已经一拳打倒了最后一个人。 他气势汹汹,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大开杀戒,谁知他却退了几步,把沈冬侨扶了起来,死死护在了身后。 沈冬侨的手臂被他握得生疼,却忍着没有喊疼。 肢体接触,传递周向阳心中的愤怒。 “这件事与她无关,你要报官就冲我来!来啊!” 二婶一张脸扭曲着,手指在周向阳和沈冬侨之间点着,尖着嗓子又嚷道:“你们一个两个都跑不掉!我要你们都去吃牢饭!吃牢饭!” 不断的言语刺激,周向阳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沈冬侨拉住周向阳的手,说道:“别中了她的激将法,冷静些。” 如果周向阳这次不管不顾,打伤了这里的所有人,那么就算那份契书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冷静,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沈冬侨的手十分冰冷,也十分柔软,周向阳低头看着他,赤红的眼中,找回了一点理智。 见周向阳把话听进去了,沈冬侨才转头看向里头。 “族长,契书能否让我看一下。” “看什么看,你一个门也没进的,有什么资格看!” 二婶捂着腰,拦在中间。 “我在问族长,不是问二婶你,还是你觉得你可以代表族长了?” 沈东侨目光如炬,他身侧的周向阳更是怒目一扫,吓得二婶嘴边的脏话又咽了下去。 “她为我奶披麻戴孝,自然是我的媳妇儿,怎么不能看了?” 周向阳扶着沈冬侨,为他正身。 突然的官宣,沈冬侨只能咬牙默认。 现在的燃眉之急是留住这房子和田地。 就算不是为了周向阳,也是为了他日后的生活。 在现在,宅基地和农田也十分的珍贵。 何况是古代,靠着田地活下去的乡村百姓。 沈冬侨对着族长鞠了个躬。 “族长大人,我……丈夫不识字,怀疑这契书的真假,才会言行过激,我在这里替他跟所有人道歉。” 沈冬侨身子瘦弱,可是声音清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但是,我们有权利辨别这契书的真假,试问谁能接受被不明不白地扫地出门,无家可归?如果是在场的诸位,遇到这样的事,你们愿意吗?” 沈冬侨的目光扫向那些看热闹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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