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侨从跳板上,缓缓走到了彦文濯的身侧。 彦文濯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又拂去发上沾染的尘土。 “没办法,为朝廷办事哪有事事顺利的,高低会遇上几个不长眼的。” 彦文濯一向明嘲暗讽的多,很少这么言辞激烈。 看来是记仇了。 沈冬侨看了一眼远处的崇明。 得罪了这样的狐狸,这位副官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了,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扒一层皮。 他们说话的时候,崇明到了最后那艘船前下了马, 然后被人引着上了船。 沈冬侨疑惑,正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就被彦文濯身边看护拦住了去路。 “冬侨,现在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免得惹火烧身。” 沈冬侨神色一变。 “彦大人,你不会不知道那船上的货是我沈家的吧。” 彦文濯笑而不语,与沈冬侨并立,看到崇明已经上了了甲板,才又说道。 “崇明要看的,也许不是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冬侨语气有些急促,却被两人抓住了手臂。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浅淡的笑又爬上彦文濯的脸,他微微抬头,用狭长的眼盯着沈冬侨,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他片刻后的反应。 两人都不说话,等了几个呼吸, 就看到崇明从船上下来。 他手里扬起了马鞭,把一个护卫抽倒在地。 虽然隔得远,依旧能依稀听到护卫的惨叫声。 还有几个船员快步朝着这里跑来。 “大人!人……人不见了。” 船员跪倒在地,话还没说完,彦文濯脸上的已经变脸。 他转头看向已经神色如常的沈冬侨。 “人呢?” “彦大人说的,是谁?” 沈冬侨明知故问。 彦文濯神色阴沉地盯了沈冬侨一会儿。 “我真是小看你了……粮草交接完成,冬侨功不可没,你可以回去了。接下来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彦文濯这是要赶他走,明明说好一起运粮到前线。 “这和我们当初说的不一样。” “什么是一样,什么又是不一样?” 彦文濯往崇明的方向走去,而沈冬侨被人往跳板上推。 走了几步后,彦文濯又转头说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冬侨,你对我也还不够熟。送少东家上船!” 沈冬侨被推搡着往后。 “我自己能走!” 沈冬侨重新站在了甲板上。 他眺望远处地江面。 昨晚,他就让曲春波把周向阳他们几个用小船送上了岸。 彦文濯果然发现周向阳他们。 一直隐而不发,就是为了把他们送到军队的手上。 何其歹毒又缜密的心思。 如果不是他们先走了一步, 周向阳和白熊他们或许就成了阶下囚。 如果彦文濯再用两人的身世做点文章, 就会成了大战的另一个导火索。 想到这里,沈冬侨就一阵后怕。 但是,现在彦文濯不让他跟进送粮, 就意味着,接下去的路,周向阳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愿向阳,平安顺遂! 沈冬侨心中默念着。 …… “周爷,我们往哪边走?” 王大宝背着厚重的行囊。 周向阳捏着地图,手指指向北边的昏黄。 “先去驿站。”
第103章 困境 “周爷,这真的是去驿站的路吗?” 王大宝吐出嘴里的沙子,探头去看周向阳手里的地图。 五人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天, 别说驿站,连马道都没有找到。 刚开始的时候,路上还能看到一些放牧的农民。 只是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去搭话。 而且有些人看到他们就远远躲开了。 走着,走着,就越发不对劲了。 现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了。 越走风沙也越来越大, 转眼天就黑了。 几人只能找个背风的山坡先休息。 点了火,烧了水,五人围成一圈,默默啃着烤馒头。 周向阳三口吃完一个馒头, 就眉头紧蹙,把地图翻来覆去地看。 王大宝吃馒头噎怕了,就把馒头撕碎了,泡在肉汤里吃。 他端着盘子,凑过去看周向阳看地图。 白熊也学着王大宝的样子,靠在周向阳的另一个肩头看。 这才有了开头的询问。 周向阳不说话。 王大宝喝了一口泡发馒头汤,继续比划。 “周爷,我们现在在哪里?” 又是良久的沉默。 “周爷?”王大宝逐渐发现不对,压下心头的猜测,小心地问出了心中疑惑,“你是不是看不懂这地图?” 周向阳:“……” 此时的沉默,更是震耳欲聋。 二皮和叶成也停止了啃馒头,抬头看过来。 “这地图我不会看,但是我会看星斗……” 周向阳试图挽回自己的面子,抬头去看天。 灰蒙蒙的天,别说是星斗,十米开外就已经看不清楚了。 他们迷路了。 王大宝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周爷,要不,我们还是往回走,沿着河边走……” “你记得今天走了多少路?”二皮含着馒头块,转头问他。 王大宝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看了看身后,他们来时的脚印都已经被风沙掩埋。 “我只记得是一直走……” 他们确实是一直走,但是谁都知道,那只是他们觉得。在没有标志性的地方,极其可能会迷失方向。 “风!!!” 白熊忽然站起来,大喊了一声,他指着一个方向,道,“风……” 绝望的众人,忽然又像是看到了希望。 白熊生活在北蛮,他比谁都适应这样的环境, 他自然能分辨方向。 周向阳把地图一卷,看不懂索性不看了。 “先跟着白熊指的方向走吧,至少先走出这沙尘暴。” 大家互看了一眼后,都用热切的目光看向啃着肉干的白熊。 这肉干坚硬无比,就算是泡在水里煮了许久,依旧硬得能当鞭子抽。 白熊亮着森森的白牙,把肉干嚼得嘎嘣响。 听得人后槽牙一阵酸疼。 王大宝抱着碗,小心挪过去几步。 “白熊啊,你知道怎么走出这里,对吗?” 白熊点了点头,然后把最后一口肉干塞了进去,含糊地说着,“回。” “会?” 王大宝听了后,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拍了拍白熊的肩膀道。 “好兄弟,达西莫。” 白熊摇了摇头,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然后指了指周向阳,眼神骄傲。 “达西莫,兄弟。” 王大宝切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 “好了,好了,就周爷是你兄弟,我们是小弟,行了吧……”王大宝赌气似得坐的远远的,“真是忘恩负义,我们怎么说也在一张炕上睡了那么久,还不是个兄弟……” 白熊像是听不懂好赖话,嘿嘿两声,用手指从滚烫的水里又捞了两根肉干。 一根递给了周向阳。 “周爷,吃……吃,肉……” 周向阳看着王大宝气鼓鼓的模样,接了肉干,和白熊两个人啃了起来。 想着回头一定要跟祁硕学学怎么看地图,再识几个字。 关键时刻真的能救命。 要不是带着白熊,这一回,他也只能抓瞎了。 两个壮汉,肩并肩嚼着肉干。 嘎嘣声变成了两重奏。 王大宝转过身看了一眼两人。 撞了撞二皮的肩膀,吐槽道。 “还别说,吃东西的样子倒真像是亲兄弟。” “你啊,就少说几句,省点口水,行不行。” 二皮默默喝汤。 王大宝闭了嘴,默默喝着自己的馒头泡馍。 天黑的太快,也不知道什么时辰。 吃完,他们就各自躺下睡觉。 只是这荒野的夜晚,风声中时不时都会夹杂着一些令人遐想的声音。 睡着睡着,王大宝总会惊醒,他抱着自己的铺盖,小心往白熊和周向阳的位置挪了挪。 找了个绝对安全的位置,用力闭上了眼睛,期待明日是个好天气。 只是风沙并没有如他期许一样停下来。 ********* “该死的……这什么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 士兵们紧挨着席地而睡,他们没有帐篷,只用一件旧衣盖在头上,遮蔽风沙。 有人骂了一句娘,后头巡查的人就走了过来。 “都给我安静些,你们是大盛的兵,这点风沙算什么,现在是让你们休息,后头还要你们打仗就没得这么舒服了。” 巡查的人走过一遍后,就往后头去了。 “发达,你听说了么?”一个小兵小声叫了一声。 周发达就转了个身,小声道,“什,什么事?” “昨天有两个逃兵被抓住了,然后打死了……” 周发达浑身一抖,更加努力地把自己蜷缩在衣服下。 “不要,说话了……睡觉……” 士兵们躺在风沙之中睡觉,没一会儿,衣服上就积压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他们在外面吹着风吃着沙子, 大帐内烛火中, 此次带兵的庞蠡将军,站在沙盘上前看了许久。 这一场沙尘暴已经把他们困在这里近十天。 探路的士兵,几乎都是有去无回。 这样极端的天气,就算经验十足的祁家军也不敢贸然前进,何况从未踏足过北边战场的他。 庞蠡更不敢冒进,只能等待风暴过去。 但是十万的士兵每天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带来的军粮已经快耗尽,补给却迟迟不见。 “再这样下去……” 庞蠡敲了一记桌子,撩开帐子,又去看天。 怒骂道。 “天不佑我大盛!” 出师不利,庞蠡焦头烂额。
第104章 走出沙尘暴 “这他们哪里是路?” “走不了,我走不了!!” 王大宝看着脚下簌簌往下掉的黄土。 崩溃了。 双腿发颤,扒着一截粗树根,怎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几人已经跟埋头跟着白熊走两天。 数不清翻了几个山丘,就记得一路都在往高处走。 一脚深一脚浅, 磕磕碰碰地走到了山巅, 终于走出了沙尘暴的范围。 当他们再次看到晴朗的天空,呼吸到没有尘土的干净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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