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侨有些莫名,竟从薛如谦眼中看到了害怕。 “沈家的儿子,不是说是个……” 薛如谦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指指着沈冬侨上下一顿猛看。 “是什么?”沈冬侨盯着他的眼睛,笑着回道。 “没什么。” 薛如谦摇了摇头,忽然又觉得有趣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封隆的凳子上,把人挤到了另一边。 封隆端着酒杯面露疑惑,随后就站起来,往别的桌去敬酒了。 薛如谦搬着凳子往沈冬侨那边坐了坐,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也坐下。 “你个混账小子,要干什么?” 另一边的倪经纶气得脸都红了,就差卷着袖子过来抽他了。 “老人家,我和你家主人说会话,你放心,我是正经人。”薛如谦一改刚刚的纨绔样,拍了拍长凳,“坐啊。” 这眼神怎么说呢, 清澈中带着愚蠢。 …… “你原来长这样啊?” 等沈冬侨坐下后,人就凑过来说。 “长什么?” 沈冬侨觉得这人多少有些毛病,变脸速度这么快。 “就是挺好看的,比洗月楼里的很多姑娘都好看。” 沈冬侨:“……” “他们刚说你是京都来的,我才那么说你的,都是玩笑话,别放心上……” “谁说的?” 沈冬侨小声他。 原来如此,有人把薛如谦当成了靶子,故意误导他来挑事儿。 薛如谦抬了抬下巴,往人群里点人头。 “呐,他他,还有他!” 还真不少。 薛如谦倒是个实诚的孩子,一点没给人留情面。 被点了名的人都故作镇定,或是转身,或是饮酒吃菜,神色尴尬,表情僵硬。 沈冬侨举着酒杯,对着他们几个抬了抬,然后自顾自喝了。 薛如谦忽然拍着腿,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看他们那怂样。” 沈冬侨头疼,这薛如谦是深谙“发疯”文学的。 “好了,别笑了,要笑就回你自己那桌去……” 沈冬侨可不想成为人关注的“焦点”。 “好好,我不笑了……”薛如谦赖着不肯走,“我有件事想问你。” 沈冬侨叹了一口气。 “问吧,薛兄。” “你真去过京都吗?” “嗯,但是待得时间不长。” 沈冬侨如实回道,这薛如谦好像对京都格外好奇。 “哪里是什么样子,你跟我说说呗。” 薛如谦眼中发亮,紧接着问道。 “你没有去过?” 他不是刚说自己的父亲是朝廷的大官吗? 去一趟京都并不难。 薛如谦身体往后倒了倒,脸上的笑意也浅了下来。 “我父亲在那,几年才回来一趟,我不知道那里到底有多好,才让他把我和娘扔在这里,家也不肯回……” 沈冬侨微微错愕,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薛如谦一听到有人提到京都,就不管不顾地跑来找他麻烦。 听着好像也怪可怜的。 “想听么?”沈冬侨转头问他,“我可以给你讲讲,虽然不多。” …… 本来是想看热闹的人,热闹没看到,反而是看到了一对“不打不相识”的好友。 薛如谦本就是少年郎,性子直爽, 又因为父亲的关系,有些跋扈。 但是自来熟的很。 沈冬侨和他说了一会儿后,就开始称兄道弟。 给沈冬侨倒酒,沈冬侨不喝,他就拿着两个杯子都干了。 “冬侨……嗝~我跟你说,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我罩你!” 说完就要上手抱。 沈冬侨躲了一下,人就趴了一个大马趴。 滚到了沈冬侨身后,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开始呼呼大睡。 沈冬侨挺无奈的, 这小子也太社牛了些,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幸好,结局是好的。 “薛公子喝醉了,来人,把薛公子送回去!”曲春波对着几个小厮交代了一声,终于来到了沈冬侨这一桌。 “少东家。”曲春波行了一礼。 “少乱攀关系,谁是你少东家。” 倪经纶略显气愤地说道。 在他看来,曲春波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你既然已经脱离沈家,我自然也不是你的少东家了。” 沈冬侨语气淡然,神色却带着凌厉。 他回来那么久了,要真有心,就算是旧部,也该来看一眼。 曲春波被这么驳面子,并不恼。 “那我就叫你冬侨了。” “你!!” 这称呼让倪经纶差点背过去。 沈冬侨也生了脾气,语气不善地说道。 “你既然从沈家出来了,沈家的东西是不是也该还回来了。”
第90章 第八个掌柜 曲春波没有回答,只是扶了一下琉璃镜片。 眼睛像是很难聚焦一般,虚虚落在沈冬侨的脸上。 “东西我可以还回来,但是我也要看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 “真是好大的口气?你又是什么东西?”倪经纶道。 沈冬侨看着曲春波道。 “你凭什么说我把握不住?” 曲春波又没回答,只是退开了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跟我来。” “少东家,不要去!”倪经纶忙拦在沈冬侨面前,“有话这里说,你要带少东家去哪?” 曲春波不理会,只是又说道:“不是问我凭什么么?想知道就跟我走……请!” 沈冬侨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药。 他看了眼四下,此时也有不少人往这边看。 如果曲春波真要对他不利,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倪伯伯,我去一趟,你在外等我一下。” “那老奴我也跟您去!”倪经纶道。 “没事,如果我真的有什么好歹,您就在外面喊救命,这里这么多官家老爷,不会不管我的。” 沈冬侨半开玩笑道。 这话一半说给倪经纶听,一半也是说给曲春波听的。 他可以去,但是他如果出了意外,他曲春波也别想好过,怎么也要落个谋杀罪名。 曲春波嘴角可疑地弯了弯,鼻梁上的琉璃眼镜往下滑下了一截。 沈冬侨不知道自己看花了眼,还是怎么眼镜下的那只眼睛泛出些奇怪的灰白色。 沈冬侨跟着曲春波往回廊走。 回廊的灯十分密集,甚至说多得有些不正常,亮堂地有些晃眼睛。 这是财大气粗,还是纯粹想要办灯展? 走了没多久,终于到了一间房门前。 曲春波推开了门,里头只有两点微光,像是两根细烛。 “冬侨,能不能帮忙点个灯。”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奇怪, 就算里头很黑,外面还有灯,能印照进去。 沈冬侨也没有跟他抬杠,点了最近的两盏灯。 曲春波才踏了进去。 他关了门,又点了相邻的十几盏。 直到屋内到处都是摇动的烛火。 晃得沈冬侨眼花缭乱。 闭了眼睛,眼前也都是跳动的火烛残影。 他跟着曲春波继续往里走了走, 最后才看清里头有个长案,案上供着数个牌位。 中间的赫然是沈观止的牌位。 不止沈观止,还有他们全家的。 沈冬侨看到自己的牌位也在上面,供着香火。 这感觉怎么说呢, 有些惊悚了。 这是想要缅怀他,还是盼着他死呢? 沈冬侨摸不准了。 曲春波把沈冬侨的牌位取了下来。 “对不住,当初以为你没了。” 沈冬侨无语,他来古鄣县也不是一两天了,来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不是活人。 他没好气地指着另外几个牌位。 “我三个姐姐也都还活着,你一并取了吧……” 看着怪不吉利的…… 曲春波面露诧异,还真顺从把另外三个也取了下来。 “三位小姐现在身在何处?” 沈冬侨看了他一眼,不回答,表情和曲春波刚才的样子有七八分像。 曲春波也看出来了,没有气恼,反而笑了起来。 “活着就好,平安就好。” 沈冬侨观察了一下供台,台面和香炉都积了香灰,看着应该不是今天刚布置的。 曲春波私下给他们一家上香,这是心里还有沈家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对他又是这幅态度。 “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曲春波点了香,对着剩下的两个牌位鞠了三躬后,插了进去。 第一次却没有插准,落了隔空。 曲春波用另一只手摸索了一下香炉的位置,然后才准确地插进了进去。 沈冬侨看出了不对。 “你的眼睛怎么了?” 曲春波摸了摸自己的琉璃镜片,扶正后,退回了沈冬侨身侧。 “很快就会看不见了,”曲春波看似平淡地说道。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 卖惨? 现在就算是卖惨也没用,沈家的船队,沈冬侨也一定会拿回来。 “不是,只是顺便解释一下,我要说的是,我之所以退出沈家,是当初东家安排好的。” 这又是演得哪一出? “你说清楚,是我父亲让你走的?” 曲春波颔首。 “在出事前,东家其实早就有预感,把我叫了过去,叮嘱我一旦出了事情,必须想办法离开沈家,并带走沈家最重要的东西。” “沈家最重要的东西又是什么?” 沈冬侨追问道。 曲春波却变回了刚才那副死样子,又不回答。 感情他就只会选择性回答。 沈冬侨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不得不换一个问题问。 “为什么前段时间不找我,今天才来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以为你是假的,”这次似乎是问对了,曲春波回了话,“我见过你,你那时候确实是个……” “傻子?” 沈冬侨接着他的话说道。 就连倪经纶这样的忠仆都没有见到沈冬侨的真容,曲春波竟然见过? 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就说明,他的父亲真的很信任他。 信任到让他带着沈家最重要的东西离开。 而且还不担心他私吞了。 “如果我还是个傻子,或者我死了呢?” 沈冬侨接着问他。 “那我继续等,等小姐们回来。” 沈冬侨指着那一堆拿下来的牌位。 “如果我们都死了呢?” “那么我会守着沈家的秘密,让它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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