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岁大的孩子,拥有着鸦羽一样漆黑的发,但是额发下的双眸却又是沁血一样的红,看着还有些渗人。 二皇子打了个哈哈:“家里孩子顽劣,非要闹着一并去江南玩,见笑了。” 实际上,他的内心却是在土拨鼠尖叫。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小七非要一起跟着!还要带上个孩子! 讲道理,这孩子真的不是小七的私生子么?
第138章 末法日(六) 商长殷如今的身份地位,那可谓是一个今非昔比。 如果说以前,当和正事相关的时候,还能够有理由将商长殷给赶走的话,那么现在,商长殷无疑能够在方方面面全部都掺上一脚,并且还合情合理,没有人能够对于他的存在做出任何的质疑。 如果有什么屁话想要放的话,也先看一看被七皇子殿下收拢回来的【硅基】与云天仙城两地,然后再好好的想一想什么才是应持的态度。 倘若有人当真要看不清楚现实的话,那么也无妨,皇帝和太子自然会等着,好好的教一教这些不长眼睛的东西,什么才叫做被捧在手心上的小宝贝。 ——虽然或许每一个人听到了这个形容之后,或许都会露出一些牙疼的表情来吧。 总之,虽然二皇子心头腹诽,同时对于交到自己手上的这个任务颇有意见,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还是按照了商长殷的要求将他和那个孩子也都带来了的行为,并且帮忙找补,以及隐藏商长殷的身份。 毕竟,大是大非二皇子心头还是有一杆秤在的。这种和本世界位面搭边的事情,难道还指望他站对手不成?小七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双手双脚全力支持的,不然才是脑子真的有坑。 这样想着,二皇子克制着自己,还是忍不住朝着跟在身后的队伍当中的某处状似不经意的瞟了一眼。 倘若茧城的使者们能够更关注一些二皇子的行为与举动的话,那么就能够在他的视线落点的尽头,看到那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过了头的小少爷。只是因为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不同,再加上请了宫内的暗卫当中,最擅长于乔装改扮者出手,为商长殷改换了容貌,因此便自然更无可能被认出来。 莫凭阑乖乖的跟在商长殷的身边,伸手拽着他的衣袖,抓的很紧。——当然,他并非是什么真的如同自己的外表看上去那样的孩子,一旦没有了来自家中的长辈的支撑,便会立刻六神无主的哭出声来。 之所以驱使莫凭阑做出了这样的行为的,是因为那种自打回到了南国之后,便一直都在他的心头萦绕不去的危机感。 在这个世界——在这里,有商长殷血脉相连的亲人,有他这么多年从小到大的米有,有他志同道合的伙伴,也有信赖他,仰望他的臣民。 莫凭阑对自己拥有这位无比清楚的认知和定位,和这些比起来,他在商长殷这里所能够拥有的占比非常非常小,说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都有些勉强——毕竟亡灵国现在可还是安静的屹立在整片大陆的最东边,在日升之地安静的、但是又长久的存在着。 漆黑的翻涌的浓雾将日之东所有的土地都尽数包裹,从外界看过去,除了那偶尔会从顶端露出一点点头来的白色的魂幡之外,再也看不清楚别的什么景象了。 而莫凭阑的心里也清楚,终有一天,伴随着商长殷所带领的南国一天又一天的越发的兴盛、一定也会不可避免的踏上要将亡灵国所占有的那些国土都收拢回来的地步。 他们终将为敌。 倘若莫凭阑尚且还保持着渡鸦的模样的话,那么情况或许都要比现在好上许多;然而一旦从动物的心态脱离,变幻为了人类的模样之后,那么一切便都截然不同了起来。 莫凭阑甚至已经开始感到后悔了。本以为能够用认了的模样去接近商长殷,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是一件更好的事情;可惜现在看来,怎么还不如兽类的时候所能够得到的待遇? 至少他现在绝对不要想着可以再在商长殷的床头安然入睡这种事情发生了。无论是在南国也好,还是在其他的那些位面当中也好——商长殷从来都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主。 这样想着,莫凭阑便更紧的攥住了商长殷的衣角,绝不让自己和对方之间拥有太远的距离。 商长殷并没有在意莫凭阑的这些小举动。他的目光从这些人的面上扫视过,最后在其中一个人身上锁定。 对方披着黑色的斗篷,宽大的帽檐拉的非常低,几乎都看不见脸。但是凭借着对方的身形,商长殷仍旧是将对方认了出来——那毫无疑问就是那位司令长,只是如今隐在人群当中,就像是混在石子里面的砂砾一样的黯淡,倘若不是因为商长殷之前就见过的话,根本不可能将对方认出来。 乘坐快船一路南下的话,从帝都到江南鱼米之乡其实并不需要多远的距离。这里的土地原本就极为适宜种植农作物,在有了【硅基】的科技加持,以及从种植区传输来的种种最为符合配比以及作物的生长规律与习性的种植指导下,如今的江南已经完全的成为了水稻的天堂。 如果要提粮的话,当然还是从这里提取比较方便。 茧城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出格举动,甚至是比同行的南国人还要更加遵守南国的种种规矩,简直已经要让人怀疑究竟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守法公民了。 直到走完了整个南国的几个超大型的粮仓,将第一批应该交付的粮食都给出去之后,这些茧城的使者们便到了离去的时候。 至于没有看见那个黑发红眼、目光渗人的小孩子的事情,因为对方给留下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所以也就顺便问了问。 “那个孩子已经先跟着自己家里的长辈回去了。” 在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之后,便也就没有人再关注此事了。 二皇子一路送这些茧城的使者们离去,直到对方越过了两个位面边缘的交界线,身形彻底的没入了那一片白色的沙漠当中再也看不到的时候,他方才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同自己身后跟随的其他的南国的官员们道:“可以了,回去吧。” 有本就属于二皇子的心腹见他面上的神情似乎有些许的不同寻常,于是便试探着想要询问一二:“二殿下,您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小人能够帮您排忧解难的?” 二皇子闻言,便看了他一眼,声音里面听不出多少的情绪:“你倒是观察仔细。” 那人忙将头低了下去,只是笑声听上去更谄媚了几分:“小人只是想要为二殿下排忧解难罢了。” “哼……”二皇子哼笑了一声,对于这句话不置可否,“不过是看不着家的小鸟罢了。” 这心腹闻言一愣,有些摸不清二皇子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忖度着、犹豫着回答:“若是想要让这鸟听话的,难道还不简单?” 他见二皇子的目光朝着自己落了过来,仿佛眼里终于有了他的存在,当即心下一喜,认为二皇子对这件事情颇感兴趣,于是便更卖力的绞尽脑汁,试图在这件事情上更多说上一些,以此来博得二皇子的欢心和赏识。 “小人对此,倒是也颇有些心得。”这心腹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面上便微微的带上了几分的自傲,“先剪去飞羽,以防鸟飞走;随后以食诱之,以音引之,以斥责训之……不消数月,便是连天上的雄鹰都会被驯服,更遑论是其他的什么禽类。” 然而对于这样的说法,二皇子只是非常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像是这样就好了……”他说,语气里面似乎带这些微不可见的怅然,“但是,那可并非是一般的鸟类。” “九天之上的日鸟,又如何是以人类的手段能够降服的?” 如果说四皇子和商长殷之间的关系是势如水火,那么对于二皇子来说,他真正的从小到大一直以来最主要的竞争对手都是太子。商长殷和他之间的年龄差距,不说太大,但也诚然是存在的,双方原本就不存在太大的竞争关系。 再加上商长殷一直以来都明显的无信于任何的朝政,对于二皇子来说,这个最小的皇弟是少有的、可以不去考虑什么利益上的得失,而和他愉快的相交、甚至是体会到几分不掺水的兄弟情义的弟弟了。 有的时候这么一想……还真是觉得太子那家伙委实是太令人嫉妒。仿佛生来这时间的一切便都已经唾手可得,无论是权位也好,还是血缘亲情也好。 这二者当中无论哪一点,在皇家当中,可都是等闲无法祈求和得到的珍宝。 “二殿下……?”心腹有些不明所以,又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因此心下有些惶惶。 “罢了,无事。”二皇子说,“此件事情已了,回京城吧。” *** 苍茫的白沙成为了构筑视野的主要的景色,倘若没有识路的人带领的话,生人第一次来到这一片土地上,一定会在漫天的白沙当中迷失掉视野。 这种时候,就显出茧城的人平日会穿戴的这些黑色的斗篷的作用了——当沙漠上刮起大风的时候,这东西简直是有用到了极点,将绝大多数的风沙都遮掩在外。 这整支队伍当中都有着某种过分安静的氛围,就像是彼此之间缺乏交流的需要一样。倘若不是间或还能够听到呼吸声的话,那么他们看起来简直不像是活的生物。 商长殷自然能够再者当中伪装的滴水不漏。但是不得不说,让已经习惯了人间的种种富贵喧哗的小皇子骤然处于这样的环境当中,他的确是觉得挺难受。 好在这样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当太阳升起又落下了三次之后,一座巍峨的、白垩一般的城市出现在了远处视线的尽头。 ——废土茧海·白垩之城。
第139章 末法日(七) 当看见远处的那一座白垩之城终于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商长殷敏锐地察觉到,原本有如死水一潭一样的队内的氛围终于开始活动了起来,就像是在一瞬间被注入了生机与活力。 如果非要采用什么更为具体、形象的说法来进行表述的话,那像是在地狱当中走过了一段无比漫长的的漆黑的路途之后,终于来到了出口,重新返回到人间,于是以一种仿若获得了新生一样的姿态拥抱“活着”。 “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真是非常幸运了,在沙漠里面居然没有遇到沙虫,也没有异植和异兽出没……” “真不可思议,居然全程都风平浪静,我们可以全须全尾的回来,甚至没有伤亡!” 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气氛一时之间就像是朝着滚烫的油锅里面倒进去了满满一瓢的水,一切顿时都开始“噼里啪啦”的四处飞溅,是在压抑的狠了之后的爆发式的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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