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胤知晓康王府戒备森严,高手成众,第一趟着实开了眼见,府内天罗地网,机关遍布,第二趟潜入才稍稍摸清密室的方位,第三趟冒着暴露行迹的风险,总算见到了另一个鬼族。 但如何安全地将人带出来,他实在没什么好的法子,而且麻烦的是,康王府的那些机关暗箭上喂了毒,偏他的功力只恢复了几成,只能勉强压制。 “主子,你为什么偷严二小姐的肚兜?” 慕容胤正在殿中打坐,忽听身边的小崽子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顿时黑了脸,“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安子神情古怪,“不是你偷的呀?” “我偷那玩意儿干什么?” 小安子接着问道,“那李大人家的传家宝是主子偷的吗?” “他有什么传家宝用得着我去偷?” 少年抓抓头发,“那城里近来闹飞贼的事,你知道吗?” 慕容胤斜他一眼,“我说,你什么意思啊?” 小安子指指被他主子扔在墙角的夜行衣,“可你天天晚上穿成那样跑出去……” “你刚刚说,最近闹飞贼?” 少年点点头,“嗯,听说好多富贵人家都被偷了。” 慕容胤忽然反应过来,难怪他觉得康王府那边太平静了,上回闹出这么大动静,周家兄弟竟然毫无反应,难不成是将他当成了普通的飞贼,根本不知道他是冲着鬼灵卫去的? 疯了,疯了,疯了,星竹做梦也没想到公子竟然有这种癖好。 他艰难地从主子床底下爬出来,脸红红地抱着怀里的玉佛,“公子,床底放不下了。” 裴公子愣了一下,“放不下了么,你看着处置吧。” 星竹好慌,都是偷来的赃物,怎……怎么处置? “主子,剑霜刚来问,今晚上哪家啊?” 裴景熙沉吟片刻,“今晚不去了,你叫玉竹以老太医的名义,邀六殿下来一趟绿柳巷。” “哎!我这就去。”小奴望着手里的玉器,“主子,那……那这个到底怎么办哪?” 裴公子想了想,“天黑以后,到偏院挖个坑埋了。” 星竹面上一喜,还是公子有主意! 那日从绿柳巷回来,裴景熙有意从父亲那里打听了一些康王府的旧事,三年前的血案发生后,王府中的鬼灵卫并没被全部处死,也就是说除了六皇子一心要救的那个,王府之内或许还有余下的鬼族。 以那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子,恐怕绝不会放任不管。 果然,当晚城中就传出有人夜闯康王府的消息,联系此事的前因后果,谁人如此大胆,不用猜也知道。 安排剑霖剑霜假扮飞贼,实是无奈之举,那位殿下只管蛮干,却不想想一着踏错,害人害己。 慕容胤不是没想过去见皇帝,但这样一来很有可能牵连到老太医,皇帝可以由得老人家倚老卖老,却绝不能容忍他泄露君王的机密。 正一筹莫展之时,绿柳巷那边又传话要他过去,赐药的事还未当面答谢,这回总不能还碰见裴景熙。 怕什么来什么。 他一步跨进大门,没瞧见主人,只看到无所事事的裴三公子坐在鱼池边,手里拿着一根钓竿,正专心致志等着根本不吃饵的红鲤上钩。 他下意识想掉头就走,却听对方轻声问道,“六殿下这么不想看见我?” “老太医呢?” “伏老出诊去了,叫你稍坐。” “那我稍后再来。” “你是不想同我待在一处?” 慕容胤看了他一眼,难受地坐下了。 “殿下看看,我的鱼儿咬钩了没有。” “你要能钓得上鱼来,猪都能上树了。” 他话音刚落,裴公子提起鱼竿,鱼钩上竟当真挂着一条小鱼,“六殿下,你要不要上树来看看?” 慕容胤岂不知对方在骂他,“裴景熙,你说谁是猪?” “你一贯是这样的么,遇事一意孤行非要与天作难,与旁人作难,与自己作难?”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殿下几番夜探康王府,可有收获?” 慕容胤脸色不大好看,不知这人是如何知晓的,“与你无关的事,我劝你少打听。” “哦,那我还想打听打听,殿下身上的四十二处刀伤箭孔究竟从何而来?” “你要是闲得慌,大可以去找老三游冶玩乐!” 饶是裴三公子脾气好,也给人招出两分气性,“殿下不肯说?上元夜三皇子在城中遇刺,六殿下总不成真跑去当了刺客!” “你替他来兴师问罪?” “我替不得吗?” “他是你什么人?” 裴公子揣着闷气信口开河,“重要的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好早hhhh
第49章 冰雪聪明 慕容胤愣了一下,一时不察,体内真气遽乱,强行压制在丹田内的恶毒猝不及防遍流周身,“成,你不是问吗,我告诉你。” 裴景熙下意识竖起耳朵,却听对方说,“行刺他的人不是我,至于是谁,事关朝堂纷争,我劝你不要淌这趟浑水,他若是真重要到这个这步,那这话算我没说。至于我隐瞒受伤,人人都知道年前我为求立功去了西蜀,不料中途遭遇乱兵,我贪生怕死只能狼狈逃脱,回来又怕给人耻笑,故而不想让人知道,我这么说,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 裴景熙双唇抿得发白,不过是想亲耳听他说句实话,真有这么难吗? 僵在座椅中的人缓缓舒了一口气,他放下钓竿,驱动座椅,“伏老稍后便回,你等他一下吧。” “……裴景熙!”慕容胤见他要走,到底放心不下,“慕容誉此人惯于明哲保身,可与交往,切莫交心。” “我同谁交心,与你有何关联?” “我是为你好!” “用得着你为我好么,你又是我什么人?” 他话音未落,只听老太医气得大骂,“竖子,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 鬼灵卫常年用药,已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康王府的机关原本便是为了防止鬼族逃脱所设,兵刃上药物与控制他们的药物同出一源,绝非普通的毒剂。 裴景熙挨了老人家一顿训斥,非说那位殿下鬼门关前走一遭是给他气的,到底谁气谁啊? 老爷子唉声叹气,说他管不了不管了,叫他二人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裴公子坐在床前,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亏,倒贴还不讨好。 “不就是从康王府弄个奴隶出来,有什么难的。” 床上装睡的人总算肯理他了,“你有办法?” 斜风挽起轻纱帘,又送星辉落满襟。 月光照着眼前人的面容,慕容胤静静听着他擘肌分理,剖玄析微,替他讲解利弊,教他如何作为,前世今生仿佛在这一刻重合交叠,他们相偕走过半生,俱是眼前这般场景,那人筹谋布划,娓娓道来,他颔首聆听,虚心铭记,纵偶有争辩,也是他三言两语,服服帖帖败下阵来。 裴公子说了半晌,这小子不知在发什么傻,连吭也未吭一声,他伸手碰了对方一下,没有反应,大抵睡着了。 慕容胤并没睡,他只是忽然发现,这个人根本没变,他照旧折冲万里,多谋善断,照旧通达睿智,冰雪聪明。 连同慕容胤这个人一道被割舍遗忘的,只有他过去二十多年里,在不能摆脱的病痛中生出的颓唐苦闷,是半生闭门索居造就的孤冷寡合,是在嫌言嫌语中自怨自艾养成的忧愤怨馁,满腹疑心。 过往幽暗的记忆就如同他眉间的尘霾,眼底的阴翳,忘却之后,只会令他更加光彩照人。 他知道很多事情,知道康王周澹的忌日将近,知道世子周延留着鬼族迟迟不杀是为了赶在祭辰给先王献祭,知道燕陈两国乃至西蜀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甚至还知道,齐家商号的少东家是他多年的好友。 那人叫他去找齐业做两份奴隶买卖的文书,再找一个信得过的掌柜,叫掌柜在陈使入京当日途经京兆府时,带着另外一个鬼奴前去击鼓鸣冤,就说府中奴隶出门办事,被康王府的下人无缘无故掳了去,请王府立刻归还。 先时燕国收留蜀人,令陈国落下不义之名,对方定然正怀恨在心,而鬼族一支虽不为陈国所重,但所居之处到底是陈国属地,陈国的属民被燕国的异姓王掳走关押,即便只是一个奴隶,但以两国目下微妙的关系来看,那位使节绝不会袖手旁观。 这法子,很绝,唯独有一点,对方要他必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否则即便达到目的,只怕也难以收场。 裴公子近来只顾操心那位殿下的事,倒未曾留意家里,直到伏二小姐找上门来,他才知晓父母连亲事都为他说上了。 孙氏心里是有些犹豫的,尽管伏家那边巴巴想把女儿嫁过来,只是一来还不知道三郎的意思,二来她对伏家这个女儿也并不满意,这丫头平日里我行我素,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还学男子行走江湖,言行举止处处惹人非议,如今早已过了婚龄却还待字闺中,将这样的女子娶进门,实在是委屈了她的三儿。 她原本也打算今日好好同孩儿说说此事,谁想那个不识礼数的丫头竟自己跑了来,来了不先拜见长辈,反而直接去了三郎的院子。 她一听通报立马就赶来了,可刚进院门却看见来人行色匆匆正要离去,“鸳姑娘,刚来怎么就急着走?” “夫人,伏鸳有事在身,就不多打扰了。” “我刚说要请你母亲过来说说话,当真这么着急吗?” 伏鸳岂能不知宰相夫人言下之意,但该说的方才她已都说了,“夫人赎罪,若有机会,改日再来拜访。” 孙氏立在原地,望着客人步出门庭,心中嗔怪,好没规矩的丫头。 她不知这女子都对孩儿说了什么,心中没底,赶忙步入中院,见孩儿正在厅中闲坐,她遣开身旁的丫鬟,走上前去,“三郎,我刚刚碰见了伏家二小姐,她同你都说了什么呀?” “母亲不如先对孩儿说说,您又瞒了我什么。” 伏二小姐是女中豪杰,见了他直陈心有所属,不能下嫁,一番话真诚坦荡,却字字句句说得他无地自容,他当然无法责怪一个姑娘,但被人找上门来当面拒婚,若说半点不在意,那也是骗人的。 孙氏瞧不出孩儿脸上是喜是怒,“娘原本是打算同你说的,伏老是看着你长大的,娘见你又跟伏家投缘,恰巧伏二小姐待字闺中,又与你年纪相当,就想着……若能成,也是一桩好事。” “母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的确不假,可伏二小姐岂是一般的闺阁女子,母亲为何非要孩儿自取其辱?” 孙氏听出孩儿话中之意,先是吃惊,后是愤怒,“难道她还不肯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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