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口中忽然被人塞进一根树枝,紧接着伤处猛然传来一阵剧痛。 慕容胤以最快速度划开伤处,取出箭头,点穴止血,做完这些的时候,他自己也已经是一身冷汗了。 欧阳铎看着对方将那瓶他赠的伤药给他涂在伤口上,忍不住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 “没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慕容胤没有说话,他只知道,他已经没有时间坐等欧阳家的侍卫找上这座小岛,就算他等得起,那群海盗也不会给他们等待救援的机会。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二人便听见风中传来人声,“快看脚印,岛上果然有外人!” 海边搁浅着几条破旧的渔船,其中一艘较大的,船头上刻着一条蛟龙,两人被带进距离岸边不远的一处寨子。 领头的汉子一张黑脸,身形壮硕,望着被手下带上来的俘虏,大笑道:“弟兄们,瞧瞧,这就是陈都的贵公子,瞧这细皮嫩肉的,你们说,咱们先剥了哪个好?” 贼寇七嘴八舌嚷成一团,欧阳铎脸色白得更加厉害,早听闻这些贼人凶残,未曾想竟野蛮至此。 慕容胤上岸时已经查看过,这个寨子是小岛上唯一的人工建筑,船只也都破败不堪,要想尽快离开这里,只能靠这群海盗。 他看了眼身边的人,“先剥他好了。” 欧阳铎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 海盗头子听了哈哈大笑,“老子还从没见过,似你这般贪生怕死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而且他身上还有件宝贝,你若答应跟我平分,我便指给你看。” 盗贼们一听宝贝,立刻来了兴致,押着欧阳铎的海盗已经迫不及待在他身上寻摸起来,“宝贝?什么宝贝?” “他是陈都世家大族的公子,身上有一处纹身,是祖先的藏宝之地,就藏在一处海岛上,我们今次出海,就是为了寻宝而来。” 欧阳铎听他胡编乱造,后知后觉他另有用意,配合着嚷了一句,“你不要胡言乱语,哪有什么宝藏!” 海盗头子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这两年战乱频频,确实已有不少人转移资财,避世出海,“把这两个人带上来。”他说着望着主动献宝的人,“你上前来指给我看,若果有宝藏,必少不了你那份,我还封你做我的二当家。” 慕容胤很果断,韩蛟所在位置在整个寨堂中是最安全,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海盗头子想做人皇,座位也居高临下与徒众拉开了距离,想是此人对手下也心存防备,不愿将后背交给他人,故而高高在上,身旁竟无人卫护。 横在身前的刀剑接连挪开,他扶着身边人,一步一步走向坐在寨堂最高处的男人。 欧阳铎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就在二人来到海盗头子跟前的那一刻,他只觉眼前乌光一闪,押着他的贼人眨眼便惨叫着摔了出去。 待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被推进海盗头子的高位,那人拦在他身前,海盗头子被他制在手中,惊怒交加,高声嘶吼。 “你可知老子是谁,敢戏弄我韩蛟!”被制住的人似乎并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处境,斜眼望着扼住自己头颈的人,目眦尽裂一脸怨毒,“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慕容胤收紧了箍住他头颅与咽喉的手,耳畔的咒骂声顿时低哑起来,“兔崽子!” “快放开大当家!” “你敢动大当家一根汗毛,我将你剁成肉酱!” “识相的,放开大当家!” 慕容胤微微一笑,“我可真不喜欢别人骂我。” 众人只听方才还嚣张无匹的海盗头子发出一阵惨呼,竟已是给人捏碎了下颌骨。 在场的贼人一时间手足无措,全没了刚才的气焰。 “弟兄们,快救大当家!” “杀了他们!” “竟敢对大当家动手!” 不知谁喊了一声,盗贼们立时群情激愤,又张牙舞爪高呼起来,眼看就要蜂拥上前。 欧阳铎觉得自己好似看出了对方的用意,莫非要挟制韩蛟,逼这帮人投鼠忌器? 可在冲人一拥而上之际,那人却不紧不慢地提起一把乌金匕首,“嗤”得一下插进了海盗头子的脖子,已扑到跟前的盗贼立时被腥热的血浆溅了一脸,不觉心中犯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被狠狠扎了一刀的人并没当场死去,反倒在他手中挣扎扭动得更加厉害,那把见血封喉的匕首好像忽然变成了一把钝刀,贴着海盗头子的喉颈越磨越深。 众人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气,眼睁睁望着平日里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头领瞪着一双暴张的眼睛,变成了一条濒死的鱼。 “尔等作恶多端,南朝出兵围剿是早晚的事,不想着弃暗投明,还尽做些自绝后路的蠢事。” 话音落下之时,海盗头子的首级已被完全切断,无头尸体滚下鲜血淋漓的台阶,一向杀人不眨眼的海贼们竟吓得连连后退。 慕容胤提着手中滴血的人头,“好久未杀人,刀都钝了,还有谁上来帮我磨一磨。” 人群中尚有聪明人,一个精瘦的青年跳出人群,瞧了眼海盗头子的尸身,“你方才说弃暗投明,是什么意思?” 慕容胤侧开一步,让出被他挡在身后的主位,“众所周知,燕军南下已直逼陈都,目下亟待组建水军过江登陆,我身后这一位便是靖南王特使,尔等早为陈国军民的眼中钉,今日特使若有闪失,他日燕国并陈,尔等一样要死,你们是聪明人,应该清楚怎样才是保全自己的最好方式。” 孤岛上的夜,深得没有尽头,慕容胤递上一碗热粥,欧阳铎没有去接那只粗糙的陶碗,反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自顾自捋起袖子,果然伤口已经恶化,身上烫得吓人,“我去找个会医术的来。” 慕容胤按住他,“不要紧。” “你疯了吗?烧成这样!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若是漏了底,你我现在就得死。” 欧阳铎又急又恼,“那要怎么办?” 二人在海中漂了一夜,距离最后的期限又过去了一天,白日只是暂时唬住了一干海贼,一定还有人没有完全打消戒心。 敲门声响起,慕容胤沉声道:“进来。” 海贼中的一个小头目点头哈腰地立在门口躬身道:“特使还有什么要吩咐小的们?” 欧阳铎看了眼身边人的脸色,“暂时没什么要你们做的了,我的人不日就会登岛,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有数便是。” 慕容胤认得门口那位就是白日里最实时务的那个小头目,“还有事么?” “特使,小的还有一事不明。” “说。” “特使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万一是陈人设计诓我,到时只怕后悔都来不及。” 欧阳铎下意识看向坐在跟前的人,他可没法证明自己是什么燕国特使。 慕容胤在怀里摸了摸,倒真还有个物件儿没被海水卷走,他顺手抛给对方。 那人一瞧,登时脸色大变,忙又恭恭敬敬给他送了回来,“上使恕罪,小的冒犯了。” “不妨事,靖南王有意组建一支水军,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你等熟悉水性,又了解海情,若肯出力,还愁得不到重用吗?” 来人闻言大喜,“多谢特使!小的们已在加紧修复船只,白沙岛位置隐秘,上史的人要找到这里恐怕还要费些功夫,小的已跟弟兄们商量好了,明日一早由我等送两位特使上岸!” 慕容胤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好,来日南方平定,定然为你记上一功。” “多谢上使!” 头目去后,室中又安静下来,欧阳铎盯着他手里的玉印,“你到底是谁?” 坐在跟前的人只笑,笑得他头皮发麻,他恼怒地坐直了身子,“笑什么笑,问你话!” 慕容胤把手里的小玩意儿抛给他,欧阳铎接过一看,竟是靖南王的玉印,“你果然……是燕人的细作!” “说来我的确瞒了你一件事,花容并不是我的本名。” “现在你是打算告诉我真名了?” “你知道。” “我知道?” “陈王不是万金买我的人头么?” 欧阳铎想到什么,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你是……” “像不像?” “……滚!” 殿中幽风流动,已按老道的吩咐完成斋戒的人,在道童的搀扶下沐浴更衣。 司空盏总觉得那瞎子是个疯的,道童去后,他自暗处现身,“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我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即便只有一成,我也要试一试。” 司空盏皱眉,“我从没见过你这般执拗的人。” “你没被人强行抹去记忆,不会知道那种感觉。” 裴景熙知道司空盏是用药的高手,几番请托,助他恢复记忆的事,此人总算答应下来,近来眼见老道炼丹,对方倒真想出了一个办法。 司空盏皱眉,“若你出了什么事,可别赖我菩提殿。” 裴景熙拿出早就写好的手书,“我已在信中说明情由,无论结果如何,一切与前辈无关。” “届时我会将丹炉内的药物换下,但我也无法确定能否化去你体内原有的药性,一旦有什么意外发生,你可就真成一把炉灰了。” “我明白。” 司空盏仍旧不放心,“你肯定真会有人来救你?以我一人之力,可对付不了宫中这么多高手。” “不须殿主出手,我想,若无意外,我大概会从陈王宫的正门出去。” 封侯大典的前一夜,燕军渡江的消息传遍朝野,慕容胤该做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做成,但他隐隐觉得裴景熙早有安排,并不需要他做什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陈王拖着那只跛脚在寝殿之中走了一夜,连寻日最得宠的内侍也无法哄得王上开颜。 “陛下息怒,大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封侯大典一过,威远侯定能统兵将燕人赶回江北。” “叛徒!又是叛徒!朕对他们还不好吗,为何一个一个全都要背叛朕!” 内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前线穿回消息,神威将军傅云凌手下的水师挟持主将投靠了燕人,更有甚者,还倒戈相向,助燕人渡江。 “陛下洪福齐天!”内侍察觉到王上的怒气,急忙伏地拜倒,不敢再看君王的脸色。 陈王强自镇静下来,战报上说,江岸只是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周边布防的军队已经奉命前去阻击敌人,他绝不能自乱阵脚,燕王想夺他的天下,没那么容易! “朝臣们都来了吗?威远侯到了吗?” “都已候在前殿。” “好,替朕更衣。” 自打今早进了宫,贺琮额上的冷汗就没干过,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威远侯身旁的“小太监”,被这丫头连累,单单这几日,杀头的事情他已经干了一桩又一桩,今日但凡有半点差错,只怕就要祸及贺氏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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