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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才发出一个音节： “嗯。” 他不去看司熠。 银霁不知道司熠是否会意识到他这样的行为多么恶劣、多么让人难过。也正因如此, 银霁仿佛真的看到了过去的那个羽，过去的亚特兰斯。 一个总是带笑的坏小孩, 一个冷面无情的伯爵。 他这辈子就算是栽在他手里了, 银霁想，就算司熠这样对待他，他也能够甘之如饴。 司熠腕骨间的精神力收回, 在其彻底脱离之时, 银霁起身似乎想要离开。大概是怕司熠再度看口赶人, 司熠没有理会也没有开口挽留，只是忽然蹙眉抬起手眯了眯眼。 银霁沉默地转身离开，没过两步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砰”的一声。 银霁回过头，声音脱口而出：“司熠！” 只见人已经从小沙发上摔下，虽然还未失去意识，但却已经脱力地撑在地上。银霁连忙将人揽起，转移到了一侧的大床上。 司熠一声不哼，眉目却紧皱在一起。 银霁不知道他转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这是第一次见人如此脆弱的模样。“脆弱”，并非指司熠此时没有精神力的躯体，而是指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寒冷疏离。 “……” 司熠唇口微动，似乎在呢喃什么。 银霁凑近了听，但却听不清人的话。 司熠仿佛在一瞬间坠入了噩梦，银霁摸他时只觉得冰得让人恐慌，就好像他过去无数噩梦中拥抱着亚特兰斯的尸体那般冰凉。 司熠也的确是坠入了一场梦境。 就在刚刚银霁收回帮他排去毒素的精神力时，司熠忽然觉得腕间的神经抽痛，顺着整条手臂直逼太阳穴，而后便是整个大脑，直到他一瞬间意识断片前，脑内还回响着莉莉娅焦急的声音： 【主人！主人！请注意不要——回忆——造成——损坏！】 后面的话语和电流声滋啦成一片，司熠没听清。 待到司熠再度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早已改变。不是黑猫族领地外的郊野旅店，而是一片恶臭盈天、暗无天日的垃圾城的一处老旧巷口。 腕间残留的痛楚提醒着司熠他现在身处在不知何处的幻象中，又或许是记忆？ 他记得这片垃圾城，银女星27区，现今的亚北区。 27区被人称作垃圾城，则是因为这长期以来居住了大量难民，生活在27区那段时间，司熠的名字还是单字一个羽。 羽作为一个被人遗弃在兽人星系的孤儿，失去了七岁以前的记忆。七岁的孩童照理来说应该在父母的怀抱下享受美好的童年，更别提他身上流着帝国斯亚图的血，许多人穷其一生追寻的荣华富贵、骄奢淫逸，都是羽原本生来就该拥有的。 可整个垃圾城没人认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 七岁的孩子在垃圾城学会了打架，学会了花言巧语，学会了卖笑，学会了谎言，学会了勾心斗角。为的只是那填不饱肚子有一顿没一顿的吃食。 好在羽长相出众，期间也得到过部分别有目的的大人的帮助。 虽然大人们小看了羽，并没从羽那里弄到想要的东西，但还是得以让他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仅仅十一岁便能够养活自己，甚至养活自己随手捡回来的一个弟弟。 那个弟弟有一头火红的头发，是只乖巧听话的狐狸兽人，也同他一样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司熠看着一同蜗居在垃圾城租金20星币一个月的贫民出租屋的两个孩子，心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是他自己和林愿？ “哥哥，今天有人给了我1000星币，我不知道该不该留下。”林愿捧着一袋雕刻着银女星狐狸图腾的星币来到司熠面前，小小声地试探道：“是一个和羽哥哥一样大的哥哥给我的，看起来身份不低……” 也正是身份不凡，才让林愿如此犹豫该不该收下这些星币。 司熠在一侧充当旁观者，只见一旁埋头数着不知道从哪淘来的机械零件，用块小方帕细心擦拭的羽抬起头来：“和我一样大？” “哪里来的有钱人，小小年纪就能拿出1000星币来。” “小愿你还真敢接啊？”羽忽然笑起来，转回头继续擦拭手中有些锈迹的零件，“如果他之后说要小愿跟他回家怎么办？让你当人家的童养夫，就回不来咯。” 羽半开玩笑的话，却是让许愿面上一惊，连忙将手中那袋子沉甸甸的星币给放下了，“才不要！我才不要跟别人回家！不能把哥哥一个人留在这里……” 羽继续着手上的工作，没回话。 林愿便就耸拉下耳朵咕哝着，声音中带着些委屈： “虽然、虽然我知道，也许没有我哥哥会活得更轻松……” “我每天能找到的零件还不够自己吃饭，跟在哥哥身边就是个累赘，我只是想如果能有更多星币，是不是就不会拖累哥哥了……” 越说声音越小，司熠听着人都快被自己说哭了，大概是日子过得太苦了。苦的时候是不能敞开心扉倾诉的，情绪会击败所有的强装镇定。 这时，羽终于将最后一个零件擦拭完毕，又将自己的手在不知上哪捡来的小围裙上擦干净，才站起身来到林愿身边。 伸手拍了拍林愿委屈巴巴的脸蛋：“我知道呀，但是别人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要呢。” “无价的就是最昂贵的，小愿以后要记住。” 说完了，林愿猝不及防地掉下眼泪，问道：“那我会被他抓去当童养夫吗？” 声音颤颤巍巍的，把羽逗得更好笑了。捏了一把人的脸蛋，随后蹲下捡起了星币袋子道：“才不会，有我在呢。” “走，我们去找人，还给他。区区一千星币，还想买我们家小愿？” 林愿这才破涕为笑，抬手擦了脸蛋跟上羽。 然而，在林愿看着羽的背影时，那边已经转过身的羽脸上笑意荡漾无存，正巧落在了司熠眼里。 别看羽笑得满不在乎，实际上他完全清楚这件事必须要解决的完完美美，否则留下的就是一连串的祸患。 司熠也跟上羽的步伐，顺着林愿的指路来到了遇到那有钱人所在的地方。 垃圾城唯一一家珠宝店，里面的珠宝大多都是盗窃或抢劫而来，所以售卖的价格也极低。有不少末流贵族会托人代购，但羽清楚，对方并非此类人。 那给了林愿1000星币的人刚刚出现，羽就认出了他的身份——银女星军部首领之子，银霁。 他显得光彩照人，以这垃圾城的灰败来比对的话。 但银霁就算衣装整洁，面容精贵，仍旧是盖不住少年羽身上那仿佛泛光的美貌光环，黑发异瞳本就夺目，更别说那张精致的脸蛋，若非身上朴素的衣裳，谁又会将他视作难民。 ……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初遇。司熠站在一旁眨了眨眼，看着羽同林愿说了些话，将人留在一边后跟着银霁进了那家珠宝店。 他还以为，银霁和他的相遇会更加罗曼蒂克，毕竟那家伙看起来陷得不浅，能从自己的脸啃到锁骨。 进屋后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羽将所有星币还给了银霁，并表达了他的谢意以防人再来找事。好在银霁也的确只是见林愿可怜，才随手给了他些星币，也不追究过多。只是希望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叫羽。” “我叫银霁。” “我知道。” 羽笑着说，“银女星的人都认识你。” 得到这样回答的银霁十分错愕，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仍旧不露怯不巴结，羽是他见过最有分寸的同龄人。在银霁眼里，垃圾城的人是缺乏教育的，他们虽然能够在垃圾城内摸爬滚打，但大多数时候都无法抵抗诱惑。 在林愿拿走那些星币的时候银霁就这样确定。 然而，面前的少年打破了他的论断。 少年笑意盈盈，脸上有一种超脱于垃圾城苦难平穷的自在，那双眸子和那眼下的小痣就这样在幼年的狐狸心里烙下了一个印子，他还想追问，少年就已经先行告别。 司熠眼前的场景随着两个少年的分别而消散，转而另一个场景出现。 与此前不同的是，羽长大了一些。 他身边也多了几个人，一对兔耳的兄弟，一个西蓝花头的眼镜少年，怀炽怀尘以及伊娃。 这还是司熠第一回见到会动的伊娃，好奇地扫了几眼。可惜伊娃性格比林愿还要内向，沉默寡言地缩在最后。 几个人同行，由羽领头。 “好累啊！”林愿喊道。 “不过好饱。”怀尘接话道。 “嗯……”伊娃悄悄应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一顿吃得真的很饱，不过老大说的朋友没有来诶？”怀炽跟在羽的身边，还未长成大人的他显得充满了好奇心，也不像后来沉稳的亚特兰斯家首管。 “是啊，待会儿把你们送回家，我还得去赴他的约。”羽抬手揉了揉怀炽的脑袋，随后雨露均沾地转过身把每只崽子都顺了顺毛，继续道：“今晚他有家宴要参加，所以才没能赶来。” “老大的生日都不来，还要让老大特地去见他？好大的面子。”怀炽不免开口道。 一旁的林愿明白所谓的“朋友”就是先前认识的首领之子银霁，只能默默点头：面子是挺大的。 可林愿也想不明白，不久见过几次面，哥哥怎么和他的关系就那么好了？ 不过林愿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问出口了。几个人乖乖巧巧地被羽送回了出租屋所在的街区，随后便转身往另一处去，那是出垃圾城的大路。 作者有话说： 虽然身份暂时是云泥之别，但却拥有肝胆相照的意气
第30章 彼此交换喜悲 司熠现今作为回忆的观看者, 也无需跟上。随着羽的身影消失在拐口，面前的场景再一次变化。 这一次出现的是与先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的美景。 在地球有一句诗，恰巧能够形容此时两个少年肩靠着肩把酒言欢的光景：湖光秋月两相和, 潭面无风镜未磨①。 “上次那拐卖兽崽的案子处理完了吗？” 羽接过银霁递过来的一瓶特制果酒, 其中添加了许多有营养的果实, 在星际时代纯粹的动植物环境一直是兽人星系的一大优势, 这些果实往往能够起到补充精神力的作用。 银霁经常给他很多吃食，因为知道他不收星币。 “嗯，之前你抓到的那个人已经把他们的老大的动向告诉了军部,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能够找到更多潜在的罪犯。”银霁应着，随后又从随行箱内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蛋糕, 正巧是两个人能够吃下的分量。 蛋糕最底层呈绿色，做成了漂亮的草坪模样，在这绿油油之上是零落的纯洁白兰花丛。在这蛋糕的最中央，有一颗紫荆花树，树下是雕刻而成的两个小人，羽和银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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