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垂着头,良久,跪下道:“属下遵命。” 顾林风本想从来水巷回来就把人送走,没想到出了这场意外,张鄀周那边估计也腾不出时间来接手小七,便吩咐再等一天明日再走。 小七闷闷的不言语,顾林风说什么他都称是,最后惹得顾林风急了,将人赶了出去让他收拾走的时候要带的东西。 小七便回到了他最开始住的那间小耳房。 可他又实实在在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不算新的衣裳,一把刚得的匕首,顾林风送他的小手炉,还有顾林风随手扔了又被他捡回来的一些小玩意儿,林林总总,都是顾林风的痕迹。 小七坐在床边盯着这些东西发呆,突然听见了几声敲门声,他回过神将这些东西都装在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里,又用包袱裹了重新放在柜子里才起身去开门。 门口是元喜,抱着一大堆东西,不等小七招呼便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林侍卫啊,殿下吩咐我来帮你收拾行装,这些都是殿下让人送过来的,你看看还缺什么,咱们府上没有的我出去采买。” 元喜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在桌子上,一件一件的往小七那边推。 “这个银光铠甲是早年国公爷派人送过来的,殿下让你带去,免得刀枪无眼伤了哪里。” “这件披风是殿下去年过年那会儿太后让人送来的,殿下让你带着,骑马的时候穿这个暖和。” …… “还有这个……” 元喜一件又一件的拿出来跟小七解释,直到把最后一瓶金疮药也说完才深吸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 小七呆呆的看着桌上这些东西,想了一会儿低声说:“不必了,不用带了。”
第99章 小七走的突兀又自然, 直到他走的那一刻,顾林风心中才突然生出些不舍来, 才不过数月的时间,他居然已经有种离不得小七的荒谬感。 可人是自己逼走的,顾林风也实在无话可说,他只是在门外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等着日头逐渐刺眼才眨巴了几下眼睛,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回了明月轩。 那小手炉还在条案上放着,里面盛着半瓤泪水, 小七那个小木头脑袋,连投机取巧都不会,明月轩里地龙烧的旺,手炉里的泪水日日蒸发, 他也不知借机朝自己讨一些好处,只会乖乖的看着手炉盖子,再软软的叫一声殿下。 这实在是不成体统! 顾林风忽然有些生气,哪有影卫是这样的?不仅乖, 还软, 简直要了他的命。 等他回来!!!顾林风气的磨牙,恶狠狠的想, 等他回来,自己一定要……,可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只是一定要等他回来。 顾林风蛮不讲理,明明是自己把人放出去的, 这会儿突然又觉得小七狠心,说走就走了, 连他备下的东西都没带去,这叫他怎么能放心? “殿下?殿下?”元喜见顾林风一直呆呆的在门口站着,不说话,脸色却越来越差,只好小声叫了两下,提醒道:“这外头冷,您快进去吧,小心得了风寒。” 顾林风回神,抬腿往里迈了一步突然又退了出来,想了想,吩咐道:“明月轩先关了吧,以后孤回主院睡。” “……啊,是。”元喜应声。 顾林风又吩咐道:“里面的东西不要动,日常派人打扫即可。” “……是。” * 元圭粉一事一拖再拖,眼看就要到年底了,皇帝还没下旨,景仪宫先出了事。 “皇后小产?”顾林风惊讶不已,抬头看了一眼三福。 三福也觉得惊讶,谁也没想到皇后能怀上,更别说小产了,顾林清马上及冠,皇帝也很久没去过景仪宫,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还真是……始料未及。 胡卜接着说道:“皇后禁足后一直郁郁寡欢,求见了几次皇上都被挡了回去,太医院的人倒是日常去请安,可娘娘不怎么见他们,都是直接打发了,这才……” 顾林风打断他,问道:“陛下那儿怎么说?” “陛下听了消息直接晕了过去,奴才过来的时候还没醒,无境法师陪着呢。”胡卜斟酌了一下,小心提议道:“殿下,咱们要怎么做?眼下赵总管在景仪殿看着,怕是要锁了消息。” 自那天之后顾林风一直没动作,就是想等着除夕夜宴的时候一起处置了,没想到先出了这桩事,那天他虽是装病,可元圭粉这东西却实实在在在他脖颈上挂了这么多年,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放过任何人。 结果还没等他决定好下一步,书房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元喜低声禀报,说郭骆钢统领求见。 “把人带去花厅吧。”顾林风吩咐道。 想了想,又对胡卜说:“先按兵不动。” “是。” 花厅少来客,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安排,元喜亲自陪着,一盏茶的功夫不到,顾林风就过来了。 郭骆纲连忙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太子殿下。” “郭统领。”顾林风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接过元喜递上来的小手炉才笑着问道:“郭统领今日过来可有什么要事?” 郭骆纲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不自觉的少了些底气,“是有一桩事想求殿下。” 他说着干脆一咬牙站了起来,走到顾林风跟前跪了下来,求饶道:“求殿下放过我。” “郭统领说的这是什么话?”顾林风面色不变,没阻止,也没扶他起来,笑道:“郭统领掌九门,这京城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桩不得过您的眼,孤一个没实权的太子,实在当不得统领一个“求”字。” 郭骆纲面色通红,被这一番话说的几乎将头埋到地上,可他没别的选择,只好接着求道:“求您救救芸娘,我愿意为您驱使。” 芸娘就是他养在来水巷的那个女子,开了间糖水铺子打发时间,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郭骆纲前半生沉迷权势,想要娶个世家女子帮自己,后来越发不得志,只好先寻了个没家世的养在外面,这么些年过来,那女子对他倒也真心,从不抱怨什么,还为他生了个儿子,郭骆纲便渐渐歇了想往上爬的心思,想着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还不算坏。 没想到两个月前突然有人找到他让他在来水巷趁乱抓了太子,可他还没动手,便被太子三言两语的拿芸娘威胁,只好歇了心思,回去告诉那人自己不想往上爬,让他别再来找自己。 那人倒也爽快,听完之后没多做纠缠就走了,谁知道后来的两个月天天有人找他麻烦,他隐约觉得是那人在报复,为了芸娘的安危,这些日子便没再去来水巷,可今天早上芸娘却突然托人给他传了消息,说家里附近好像有人一直在转悠,她害怕。 郭骆纲想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来求顾林风。 他已然得罪了那个人,眼下除了顾林风没人能救他。 顾林风默不作声的听他说完,等到郭骆纲额头冒出一层虚汗才抬了抬手,沉声道:“你先起来。” 郭骆纲没敢动,只祈求的看着他。 顾林风忽然又笑了出来,出口的话却不留情面,“哦,郭统领是来求我帮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统领是来跟我做生意的呢?” “你这故事讲的都比得上天桥上说书的了,真情实意,悬念重重,若是孤不答应你的话,你是不是还会在后面加上一句‘欲听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郭骆纲的脸唰的白了,他是有这个意思,想以幕后人的身份换取顾林风的帮助,可眼下被顾林风这么指出来,他突然又没了底气。 “不敢不敢。”郭骆纲连忙改口,不敢再拿乔,“是我轻狂了,您息怒,我现在就说,那个人是太后娘娘。” “什么?太后?”顾林风猛地站了起来,眉头皱的死紧,手上的暖手炉都差点拿不住,元喜连忙扶住了他。 郭骆纲出口的时候就预料到了顾林风的反应,他本想以此为要挟让顾林风帮他救芸娘,可顾林风不跟他做这笔生意,只好改为了投诚,这消息便成了他的诚意。 好在看起来……这消息十分的有价值。 郭骆纲接着说道:“是太后身边的李成海。” 李成海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最得力的心腹,跟了太后三十年,他做的就相当于是太后做的,顾林风被这个消息震得心惊,一时有些缓不过来,许久,才无力的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郭骆纲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欲再说,余光中瞥见了元喜打的眼色,犹豫再三,终于悄悄退了出去。
第100章 景仪宫大门紧闭, 有宫人远远地经过,也像插上翅膀的鹰, 逃得飞快,生怕一不小心沾上噩运。 从昨日晚间开始便陆陆续续的有太医从景仪宫出来又进去,不小的动静持续了大半夜,才在天色将明时堪堪停下,亭兰将人都打发走,小心翼翼的凑到皇后床前,将翘起来的被角轻轻掖好。 皇后闭着眼睛, 任凭她怎么弄都不动一下。 “娘娘……”亭兰欲言又止,目光在皇后的肚子上逡巡片刻又很快移开,瞪着那上面绣着的大片牡丹花,一时连些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仍旧静静躺着, 像个精致的木偶,没有情绪,也不会动作。 亭兰心里着急,却又没有别的办法, 只好又站起来, 去小厨房接着熬药。 她人刚走,皇后便睁开了眼睛, 许久未动的眼皮眨了眨,一行泪珠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枕间的碎发不一会儿便湿了。 唐仪仪闻着这满殿的血腥气, 心里的恨意更甚,她不知道这飘荡在空气中的血气里有没有她那未出世的孩儿, 只觉得这味道像狼牙、像血魔,教人心里无端滋生起暴虐的想法。 皇帝不年轻了, 她身子也不大好,这么多年都没有,谁承想……谁承想这次居然有了? 可有了又没保住,还不如没有! 天庆府!太子府!!还有……丞相府!!!这些人都该死,都该为她的孩儿陪葬。 * 京郊大营的生活如小七想象中一般无趣,却又有些不一样。 无非是每日训练、巡查、偶尔去西山演练,享受汗水带来的满足,却又会在闲暇时想念京中那一方小天地。 眼看着便是年底,能回去的将士都跟人换了班,就连裴发也一早就跟张鄀周请了假,数着日子等着回去见他娘子。 小七却不知自己该不该回去,殿下……此刻想不想见他? 大约是不想的吧,小七苦涩的笑笑,殿下给他前程、为他铺好了路,他还没走完,殿下怎么可能想见他? 可万一、万一他真的回去了,殿下罚完后也许会允许他在别院多住一晚,不,不用一晚,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他也是愿意的。 “林杫!”裴发远远地跟他打招呼,扬了扬手里的信,“你怎么跑那儿去了,快回来,有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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