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玉正了正发间的簪花,徐徐道:“我生在无光角落,有人点着火把来,我便自以为见到了太阳,直到他将我带入牢笼,熄灭火把,才知情谊为假,人心不古,是我走错了路。” 她将首饰盒捧起,塞到小桃手里:“我院落没值钱的东西,这些你带走,走吧。” 小桃颤抖着手,终于在宛玉如同交代后事的口吻里哭了出来:“那您呢,您要去哪儿?” 宛玉笑了。 “去替我儿撕开牢笼。”她眼中绽放出光彩,“我今生已是如此,但咱们母子俩不能都做笼中鸟,走吧小桃,人各自有路,我们不必再见了。” 小桃捧着首饰盒,在原地六神无主,萧墨沉默地跟着宛玉踏出这座锁了她许久的宅院,清风吹过她脸庞,宛玉绰约如仙子,萧墨愣了愣,忽然小跑过去,伸手想抓住她。 但轻纱从他手边滑开,不做停留。 站在原著读者的视角,萧墨知道宛玉已经油尽灯枯,很早就想解脱了,无论今日杀不杀楚天实,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力气了。 楚惊澜经年谋划,一心想带她走,却不知道宛玉早在多年前就死在楚家,走不掉了。 无疯病药气缠身,她是山林间一缕风,从山巅来,往远方去。 此去不回首。
第24章 萧墨跟在宛玉身后, 想了想,还是给楚惊澜传了音。 万一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呢? 【楚惊澜】 【嗯?】 【你娘亲情况不太对, 她要一个人去楚天实的院子】 【!——我想办法过来!】 楚惊澜的沉声静气被打破了。 他现在走几步就得喘,从他的住处赶过来还不知需要多久,而宛玉看似莲步轻移,却很快就到了楚天实的院落外。 门没落锁,推门而入时,楚天实就在院子里跟一群舞女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萧墨还是第一次见到楚天实真人。 他醉醺醺躺在贵妃榻上,一张本该俊秀的脸被常年的声色犬马荼毒得虚弱颓丧,身子被掏空了, 再好的五官也得废,楚惊澜的五官或许原本能看出一点楚天实的影子, 如今却完全不像了。 萧墨被这满院子的酒臭熏得皱眉。 楚天实怀里搂着一个舞女,院门打开时他毫无反应, 直到身边倒酒的侍从愣愣道:“主子,好像是夫人……” 楚天实这才转过脸来,醉意朦胧,话都说不清楚:“夫、夫人,哪个夫人?” 侍从结结巴巴:“呃, 夫人呐。” 萧墨站在旁边,握紧了拳,宛玉却在这时候笑了一声, 她款步盈盈走上前。 “楚郎, 是我啊。” 她声如黄鹂鸟, 一句楚郎叫得楚天实愣了愣, 忽而不知今夕何夕。 他终于瞪大眼朝来人看去,被酒迷住的眼好半天没看清,只觉得一道粉色倩影,煞是窈窕,待他好不容易看清宛玉的脸,浑浊的脑子里闪过为数不多的一丝清醒。 “是、是你……” 楚天实之所以想娶宛玉,自然是因为她貌美,成亲后哪怕在外面拈花惹草,也舍不得休了这位貌美的夫人,回家还肯哄骗她,直到宛玉疯了,他可没耐心陪一个疯子,这才彻底冷落。 今日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温柔可人的宛玉。 楚天实脑子里全是酒水,清醒程度有限,许久不见,宛玉的容颜还是会让他痴迷,他没忍住伸出手去:“美、真是美啊,你病好了?” 宛玉一步步走近他,温柔道:“好了。” “好了就好,来,快让我抱抱!” 他一把搂过宛玉的腰,原本在她怀中的舞女故意娇嗔,但刚一哼声,却对上了宛玉看她的眼神。 冷漠、宛如俯视一只蝼蚁。 舞女猛地一激灵,立刻退开,低着头不敢再撒娇。 楚天实却看不见,他只管美人在怀,醉得摇头晃脑:“不疯就好,嗯,我们以后一家三口,好好,嗝,过日子!” 萧墨漆黑的眸子再度变红,听听,说的是人话吗,楚惊澜成了废人,他这个当爹的没有关心一点,只顾自己寻欢作乐,现在却来说家人过日子? 宛玉在他怀里,一手按在他心口上,一手理了理楚天实散乱的头发,温声说:“不了,孩子大了,让他自己去过,我带你走就行。” “好,好,就我俩——呃啊!” 谁也没料到,宛玉那只洁白的柔夷上一秒缠绵似水,下一秒骤然按入楚天实胸口,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穿透他胸腔,楚天实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喉咙眼便被反上来的血淹没,只能嗬嗬抽气。 温柔乡里血色飞溅,鲜活的红染上了舞女裙摆,舞女回过神,尖叫撕破天。 “杀人了啊——!!” 楚天实双目圆睁,他没有任何防备,不催动灵力的时候,身体不过肉体凡胎,哪有什么防御力,他费力想去抓宛玉的手,宛玉却一把将他心脏掏出,将他的驱壳随手推开,任他从贵妃榻上滚下去,看也不看一眼。 侍卫们为了不打扰楚天实玩乐,都在不远处,此刻纷纷拔剑冲过来,都是些筑基期的实力,宛玉一手捏着心脏,反手夺剑,面无表情将三个侍卫毙命。 血水在她身边蔓延,侍从和舞女逃跑,宛玉不管,放他们走,她一手拎着剑,一手将心脏托到自己眼皮底下。 粉色的姑娘神情无辜,周边尽是死尸,画面诡异可怕,却又带着荒诞的美感。 宛玉对着心脏,桃花般的面孔上是点点哀愁:“楚郎,我曾真心想跟你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可你偏要负我,我俩谁也别做惊澜的绊脚石,我带你走,你下地狱,我去往生,下辈子不要再见了。” 宛玉说完,白皙的手指骤然收紧,捏碎了楚天实的心脏。 地上的楚天实早在宛玉说完话以前就断了气,楚家祠堂的魂灯一灭,不用等逃出去的侍从汇报,楚家长老们立刻知道了。 元婴中期的大长老威压神识瞬间覆盖整个楚家,待看清发生什么,震怒不已:“毒妇尔敢——!” 宛玉任凭心脏碎块从手里滑落,淡然看着眨眼间便出现在她面前的三个长老,一个元婴中期,两个元婴初期,她谁也打不过,却从容不迫笑笑。 “敢不敢的,我都已经杀了,我若为毒妇,你们便是小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今日没有喝药,宛玉神智已经撑不住,岌岌可危,她眼中疯劲漫上来,竟然主动提剑,直接朝大长老攻去! 二长老立刻提剑拦住她,大长老顺势一掌朝宛玉天灵盖拍出,要置她于死地。 但他这一掌并没有落到宛玉身上,因为萧墨飞身挡在宛玉身前,毫不犹豫推出一掌,与大长老相撞。 系统惊呼:“宿主!” 这一掌运起了十成十的灵力,若萧墨是个元婴初期的修士,大约还能坚持上几息,但他是个被世界法则死死限制的心魔,不过阻挡大长老一瞬,他便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有那么一刻,萧墨差点以为自己死了。 好疼…… 萧墨眼前阵阵发黑,疼得抽搐,感觉骨头灵魂都被切成了片,他整个人好像都碎了一地,从未有过的恐怖痛楚淹没了他,生不如死。 这不是大长老的本事,而是法则对萧墨的惩罚,他出手越是用力,反噬越是狠辣。 “宿主,您振作一点!”系统着急,“哎呀,除了本体对您造成伤害时我能开启无痛模式,别的时候不行啊!” “您怎么就冲出去了,明知是无用功,您不是很理智很聪明吗?” 系统做任何决定时,都会在严谨的计算后行动,这就是即便他情绪模块加载得再好,也终究不是人类的原因。 但萧墨是个人,他会开心,会难过,会在某些时刻受情绪所控,做一些只有当下才会做的事。 无用功……他昏昏沉沉,是啊,无用功又如何,他只是做不到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 修真世界对他来说不再是一本书,他接触到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萧墨整条手臂都散成了黑雾,在地上爬不起来,等他视线不再晦暗,能看清景象时,一声穿透肉体的“噗嗤”声更先传入他耳朵里。 一截剑尖自宛玉背后穿过,从胸膛透出,刺穿了她的心脏。 “不……” 萧墨挣扎着,单手却难以支撑颤抖的身子,疼痛还未散去,他身体不听使唤,狼狈地抽动,连起身也做不到。 而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楚惊澜到了。 他自己走不快,因此依旧用了轮椅,拼命转动木轮,手上都磨出了血,才终于赶到了此处。 原著中,楚惊澜是没来得及赶上的,如今终于能见最后一面,萧墨却不知道对他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了。 萧墨浑身实在疼得厉害,化作黑雾回到识海,借着楚惊澜的眼睛继续看。 楚惊澜从轮椅上起身,跌跌撞撞,宛玉身前透出血来,目光已经开始涣散,她疯病也抑不住了,或许她根本没有看清楚惊澜,但是她张开手笑了。 “我、我儿……” 宛玉笑得肆意:“从此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去!何处皆可去——” 她的身躯翩然落地,楚惊澜扑上去接住,嗓音已经沙哑不成形。 “不,娘,别,别……” 宛玉在他怀里,似乎察觉什么,抬起染血的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如同幼时哄小孩儿那般,轻轻哼了哼。 但这一次,哄睡的不是孩子,手臂滑落,是她就此闭上了眼。 她半生困于牢笼,而今终得解脱,谁也不能再束缚她,仙鹤展翅,高飞云端。 楚惊澜拼命搂住她的身体,却止不住她的血,和她下滑的身躯。 他等了这么多年,拼命修行,忍辱负重,楚家的无理要求,旁人的汲汲营营,他都从中蹚过来了,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带宛玉走。 而不是如今,只能抱着一具再也叫不醒的身体。 楚惊澜双目通红,嗓中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破碎绝望,身上散发出了对心魔来说绝美的味道。 萧墨却在识海中闭了眼,再也看不下去。 长老们没想到楚惊澜会出现在这里,几人对视一眼,大长老上前,轻易便打晕了他,二长老捋捋胡须:“如何处置是好?” 楚天实虽然无能纨绔一个,但到底是他们楚家血脉,他被杀了,长老定然得报仇,宛玉当场死了,事已了,但楚惊澜却是个麻烦。 看着他长大的楚家长老知道楚惊澜骨子里有多犟,如果不是用娘亲栓着他,此子恐怕早已跃出楚家,如今亲眼看到宛玉死在他们手上,这仇肯定划下了。 三长老叹气:“本来还想让他献出灵根,现在看是不可能了。” “如何,要杀了他,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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