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法不能练,那就修功法,笛子在识海取不出来,只能用树叶代替一下。 虽然靠灵力勉强能接触外界的东西,但他制造的声音除了楚惊澜以外,依旧没人听到。 笛子都没吹好,树叶更吹不好。 一(哔哔)闪(啵啵)一(嘶嘶)闪—— 一首小星星,吹得哭兮兮。 由于杂念太多,接下来两天,心法的修炼只得在自认为平心静气的时间里勉强试一试,每次时间都很短,等于没练,丛林中,无人能听到的乐声幽咽凝噎,断断续续,那么刺耳灼心,却又悄无声息。 萧墨本想跟系统聊闲来打发时间,但要么他不知用什么话题开头,要么聊着聊着,他就发起呆来。 他发呆,系统就暂停话题,没人觉得尴尬,但谈话也实在没什么活力。 系统模拟得再像,终究不是人。 巨木高耸入云,杂草深扎地底,天地之间,他孑然一身,孤孤零零。 第三天,一只二阶妖兽从树下穿过,心魔小人终于不再长在树上,轻飘飘一动就落在了妖兽头顶。 妖兽头似鹿,萧墨靠在它的角上,伴随着妖兽奔跑,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萧墨并不清楚它会去哪儿,但他只是想再接触下活物,再换个地方。 不然一直困在小人的身形里,举目无他人,昼夜起落,他都快浑浑噩噩,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人是能被憋出问题的。 风也将萧墨沉甸甸的脑子吹得清醒了点。 随便跑吧,能到哪里是哪里,如果能碰上人…… 正想着,奔跑的妖兽忽的发出濒死的哀鸣,萧墨猛地扭头,一道极为熟悉的剑光从空中斩下,他曾在竹林剑坪看过许多次,凛冽寒锋,杀意凛然。 二阶妖兽在奔跑中被懒腰斩断,连着头颅的上半身因为惯性朝前摔出,把萧墨甩了下来,他刚准备要飞,一只滚烫的手横过,把他抓在了手心里。 萧墨趴在虎口处,愣愣看着抓住他的人。 楚惊澜半身浴血,月白的弟子服被染得斑驳,他人如利刃,冰冷肃萧,眼中带着血丝,杀气未退。 像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修罗。 只在看到手中小人时,慑人的杀意如潮水退去。 “……找到你了。”楚惊澜哑声说。
第19章 楚惊澜开口嗓音有些哑,透露着疲惫和压抑。 他周身杀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凛冽,萧墨直面他寒风冷肃的眸子,不由抖了抖。 但心魔小人的小手却抓紧了楚惊澜的手指。 楚惊澜眼神动了动,他眸子中的戾气退了退,慢慢摊开手掌,萧墨立刻顺着他手臂飞来,熟练地在他肩头坐下。 好像这一刻,浑身冷了三天的萧墨才感受到一点温度,活了过来,又是个人了。 他轻轻吸了口气,感觉魔怔僵硬的状态在一点点消退,萧墨抿抿唇,大着胆子往楚惊澜脖颈的位置靠得更近了些。 “惊、惊澜哥哥!” 楚惊澜动作太快,这时才有其他人追了上来,苏白沫气喘吁吁,他虽然也狼狈,但周身干净,没染什么血,只是端不住那优美又弱柳扶风的样了,其余跟上来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缠着绷带,浑身血味儿和药味儿。 楚惊澜身上虽然血多,但都不是他自己的,也没伤口,只是灵力消耗巨大。 一行少年人再没了意气风发,个个灰头土脸,疲惫不堪。 楚郁生整条胳膊都缠了绷带,经历过惨烈的战斗,眼看死了不少人,他知道接下来他们所有人能不能活都得靠楚惊澜。 本不可能出现的三阶妖兽出现了,还不止一只,楚郁生等人得多人合力围杀,在有伤亡的情况下才可能勉强拼死一只。 但楚惊澜不同,他一人便可独战。 这种情况下,楚郁生只能听楚惊澜的安排。 只是他在外高傲惯了,哪怕有心压制,总会不经意间流露本性,此刻上前下意识用了质问口吻:“你刚才抓了什么东西?” 楚惊澜冷冷觎了他一眼。 楚郁生被他一眼扫得胆寒,竟不由后退两步:“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方才其实有不少人看见了楚惊澜的动作,毕竟他最后摊开手心的动作太缓慢了,仿佛在小心翼翼托着什么东西。 可凑近了,什么也没瞧见。 楚惊澜不言,只摊开左手,里面赫然是一枚兽丹。 楚五妹也还活着,她在先前的战斗里散了鬓发,此刻褪下了全部珠钗,胡乱束着头发,无奈笑了笑:“兽丹而已,惊澜哥收着吧,是你应得的。” 楚惊澜也不谦让,淡淡嗯了一声,收起兽丹。 苏白沫疑惑:刚楚惊澜是右手去抓的东西,这会儿却摊开左手给他们看。 不过周围人都没说什么,他也只好把疑问藏起来。 只要楚惊澜能带他们活下去,眼下确实不该计较这些小问题。 楚惊澜找了个相对清净的地方,让众人休息,他来到背靠石壁处坐下:“我调息一番,你们在周围警戒。” 调息的人不方便被打扰,众人自觉离他稍微远了点,但也不敢太远,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萧墨知道楚惊澜没有完全入定,他紧紧抓着楚惊澜脖颈边一点衣领,声音却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在找我?” 楚惊澜低声说:“没有。” 真的没有,不是嘴硬。 初入秘境后发现心魔消失,楚惊澜只以为他回了识海,没有多想。 本体对心魔的感应,不如心魔对本体那般敏锐,楚惊澜并没有立刻发现两人断开了关联。 他按部就班采集灵植,杀妖兽挖兽丹,顺便跟楚家苏家人汇合,带着他们。 直到三阶妖兽出现,仿佛是秘境暴动的开端。 楚惊澜带着人一路从毒物妖兽里杀出来,他是这群弟子中最强的不假,但面对动荡的秘境,不过也只是个能力有限的小修士,一个人的精力灵力不可能无止境,也护不住所有人。 弟子们死伤惨重。 楚惊澜心神也受了创,他在不断的战斗中终于找到时间喘口气,疗伤歇息,头疼难忍,于是试着进入识海,看看能不能恢复心神。 当踏入识海中时,他才终于感知到,心魔不在了。 不在他身边,也不在识海里。 “月湖小区”边缘的黑雾安静蛰伏,而雾墙的对面,没有一个容貌昳丽,会拿着笛子跟他拌嘴的人。 他不见了。 楚惊澜几乎是茫然养好了心神,退出了识海。 心魔真的消失了? 心魔消失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大事——天大的好事,他不用担心被夺舍,不用为心魔劫发愁,他应该高兴、欣喜,甚至举杯而庆。 这些理所当然的情绪却通通没有出现在楚惊澜身上。 或许是生死攸关,危机就在眼前,心魔的事暂且不足以让他费神,无论心魔是在作妖,还是真的消失了…… 楚惊澜定神,把杂念抛诸脑后,告诉自己不用再想。 但等看清妖兽的头顶上那个熟悉的小人时,楚惊澜身体比脑子快一步,远远冲了上去。 原本他是打算带着人避开那头妖兽,能少战则少战的。 抓住心魔小人时,那句“找到你了”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楚惊澜自己也无法解释缘由,他是真的没有刻意寻找心魔下落,但在把心魔握进手里时,连日来的紧绷和疲惫也是骤然一松。 心绪可以背叛主人,但最不会骗人。 楚惊澜不问心魔为什么会失踪,萧墨得到答案,只觉理所应当,也并不失落。 毕竟他也没有寻找楚惊澜,依附在妖兽身上移动时,他想的是随缘。 能见到楚惊澜也好,不能见也罢,都随缘。 但被楚惊澜握在手心时,他的心脏清晰地活了过来。 见到楚惊澜的眼睛,他在欢喜。 潭水自无心,清风拂涟漪。 不管承不承认,愉悦的情绪都在那一刻跳了上来,是开心的。 萧墨也不提分开后的经历,他只揪着楚惊澜一点衣服:“你衣服脏了。” 楚惊澜睁开眼,抬手给自己捏了个清洁术,洗掉了一身的血污泥泞。 连日奔袭,早顾不上衣衫是否整洁,灵力都是省着用,衣摆上的部分血污已经发黑,也没人在乎,也只有心魔此时还能说这话了。 在不远处观望的苏白沫一看楚惊澜睁眼,立刻噔噔跑了过来,将一瓶补气丹递给楚惊澜,楚惊澜没拒绝,所有人里,他是消耗最大的。 萧墨坐在楚惊澜肩上,数了数队伍人数,共有三十来人,不止楚家和苏家,边少主等人也在。 秘境中百来个少年,有些人融入了楚惊澜的队伍,有些人还在单独逃命,没能跟他们遇上,还有些人,已经死的悄无声息,尸骨都每个着落。 萧墨看了看不远处那头被楚惊澜一剑斩了的妖兽,几个弟子正把它扒皮切分,准备弄来吃,能省省辟谷丹,还能用妖兽血肉补充点灵力。 苏白沫给楚惊澜递完丹药,席地在他身边坐下,殷殷期盼:“惊澜哥哥,你能带我们出去的,对吗?” 一直以来,只要楚惊澜在,好像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他仿佛安如磐石,总能让人放心依靠,苏白沫在秘境里已经看了太多死亡,恐惧无时无刻不在啃食他,无措的想从楚惊澜这里找到安全感,他不想死,真的不想。 但这一次楚惊澜却说:“不知道。” “什……”苏白沫一慌,颤抖又急切地去抓楚惊澜手臂,“惊澜哥哥别这样,我害怕,我害怕!” 他这次是真的哭了出来,楚惊澜手臂轻轻避开,苏白沫抓了个空,无助又狼狈地扑到地上,边家少主赶紧过来安慰他,苏白沫便靠着他直掉眼泪。 边家少主也很疲惫,他是此行中除了楚惊澜外修为最高的人。 楚惊澜淡淡看着苏白沫梨花带雨的哭,他没有厌烦,却也没有半点怜悯。 “苏白沫。”楚惊澜提着剑站起来,“依仗他人前,你得先学会自己站着。” 人并非不能倚靠他人,立身于天地间,有亲朋好友,至交爱侣,皆是大道同行人,可人首先得自己先撑出一片天地,纳山川湖海,才好迎人往来。 但苏白沫不懂。 他原本只是因害怕而哭,此时却哭出了委屈:我害怕,我修为不够也没办法,我想得救,我想跟大家一起,想被保护,有什么问题? 楚惊澜脚步掠过两人,萧墨从楚惊澜肩上低头看下去,正好看到了苏白沫委屈难过仰望楚惊澜的眼神。 苏白沫还是个孩子,但已不是幼童,楚惊澜的话他不明白,现在是,以后也是。 苏白沫和楚惊澜注定不是一路人。 越是待在他们身边,身临其境与众人相处,萧墨便越是不明白,楚惊澜日后怎么会替苏白沫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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