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微喘着气,明显是一路从图书馆跑出来,才接上穆语曼的电话的。 “嗯,不过也快到吃饭时间了,我本来也准备出来的。” 他一眼辨认出穆语曼所在的位置,是季眠再熟悉不过的木雕店。 看到许久不见的熟悉环境,季眠下意识地寻找某人的身影,最后果然在屏幕的右上角发现坐在工作台后面的段酌,他低着头,没有看镜头。 季眠不适应跟段酌一对一地看着对方的脸,不过在别人的视频里远远地看到段酌,却不会觉得不自在。 “哥!”他喊了一声。 角落里的段酌并未抬头,也没有应声,但似乎很轻地笑了下。 穆语曼回了下头,季眠在手机里看不清晰,她却是真切地看见了段酌唇边泛起的笑意。明明很高兴,却偏要特意垂着眼不看镜头。 她眼皮跳了跳,觉得自家弟弟像极了高中时那些男生,被喜欢的漂亮女生喊到名字的模样……非常之骚。 “……”她忽地咳了两声,没想到“骚”这个形容词有一天会出现在段酌身上。 手机镜头不经意晃了晃,把旁边一个陌生男人的一点侧影也框进了背景里。 男人身着长款黑色风衣,衬托得高大的身材更加修长,气质是与这家小店有些不匹配的尊贵。 穆语曼的镜头不小心将其框进时,男人正拿起一只季眠曾经雕刻的小物件看,表情匪夷所思,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唯独这一件木雕跟其他的水平相差那么大。 头一次在和穆语曼的视频里看到除孙齐和段酌以外的人,季眠不免感到几分意外。 “语曼姐,那位……是顾客吗?”他声音有意压得很低,担心冒犯到对方。 店里的顾客大多数都是一些中产家庭,而男人周身的气质完全不像是会光临他们这种店铺的类型。并不是说段酌的木雕不好,只是对顶级的有钱人来说,他们的玩物应该至少都是收藏级别的。 而段酌不说技艺如何,光是原料就不是什么名贵的木头。这样的手工木雕,应该不会入这些富贵子弟的眼。 “啊,我正想跟你介绍。”穆语曼看向身后的男人,想对季眠说什么,却又没想好要如何开口。 而男人还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闻言侧过头,唇畔有温柔的笑意。 他朝着穆语曼走过来,随即对视频里的季眠一点头。 角落里的段酌终于舍得掀起眼皮,朝两人的方向看去,漆黑的瞳孔中神色复杂。 他想去看屏幕里的季眠,视线却被顾霆高大的背影阻绝。 “这是顾霆,我的……”穆语曼本想说是她的男朋友,但一想到对面的人是季眠,又有些说不出口。 在她眼里,季眠始终都是那个懵懂纯粹的少年,那双琥珀一样的浅棕色眼眸仿佛从未沾染浮尘。向他提起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令穆语曼难免有些赧然。 至于季眠几年前的表白,对于穆语曼而言,就像是个孩子气的玩笑。且后来,季眠也从未对她有过逾矩的举动,她自然没再往其他方面想过。 体会到恋人的窘迫,顾霆坦然一笑,偏过了头,侧脸靠在穆语曼柔顺馨香的头发上,帮她解了围。 两人并未明说,但从这样的亲密姿态,一看便知他们之间的关系。 视频里久久没有人声传来。 “季眠?”穆语曼疑惑地开口。 “……我、我在的。”屏幕中的季眠用力牵动唇角笑了一下,视线避开镜头看向了别处。 这是小心翼翼的暗恋者的通病,即便自身已坠入谷底,也唯恐自己不小心露出落寞的表情。 “怎么不说话呀?” “我……” 店里“咣啷”一声,段酌从工作台后面站起来,后背磕到了身后收银柜的尖角,他却好像没有察觉到。 他几步过来,从穆语曼手中拿过手机,将镜头从这对眷侣身上移向别处,道:“姐,我想跟季眠说两句。” “哦哦。”穆语曼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眼睛弯起来。 “怎么你俩天天打电话也说不完话呀。季眠平常学业忙,你别总是粘着他。” 段酌只笑笑,说了句“我知道”,就带着手机出了店。 “欸,怎么……又跑出去了?”穆语曼无奈地摇头,“这两人总背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顾霆也对段酌的反应颇为意外。 他还是第一次见段酌对谁这样积极,态度可以称得上殷切了。 在顾霆眼里,恋人的这个干弟弟好像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拽样。 如今对待视频里的男生,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简直稀奇。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段酌离开的背影,得出结论:“他们关系很好。” “是啊。”穆语曼有些迟疑地回答道,“他们的关系是很好。” * 段酌直接上了二楼。 再翻出手机的时候,屏幕里的画面大片都已经黑了,只有一个小窗显示着段酌这边的镜头画面。 季眠那边的画面没有了,但并没有挂断。他把手机倒扣下了,不愿意让段酌看见他的脸。 “季眠?” 短暂的寂静之后,从黑色的屏幕里传来很小一声: “嗯。” 段酌沉默几秒,又问:“在哭吗?” “……没有的,哥。” 季眠的声音有点哑,但听上去的确不像是在哭。 空气安静下来,段酌听着话筒中季眠的呼吸声,彼此都没有再开口。他将电话贴近耳朵,凑近些,再凑近些,仿佛要从季眠的呼吸声中汲取到温暖。 两个人足足沉默了两分钟之久,他们头一次如此寡言,各自抱着纷乱复杂的情绪。 段酌顺着墙边坐下来,也将手机倒扣在地上,画面彻底漆黑。 眼睛有些发涩,心脏一点点被攥紧了,可段酌不知道他该为谁难过。 为季眠,还是为他自己。
第30章 演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季眠自认为没有表演的天赋, 尤其在段酌面前,他总是会担心自己露馅。于是当段酌从穆语曼手中接过手机替他解围时,他没有犹豫就将镜头盖在了桌面上。 “季眠?” 【深情值+120, 贡献者段酌。】 【深情值+150,贡献者段酌。】系统的机械音毫无起伏地播报着。 担心说多错多, 季眠只忐忑地回应:“嗯。” “……在哭吗?” 季眠的呼吸骤然紧了, 他听出段酌的声线是绷着的。 深情值增加的提示音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这意味着段酌对季眠拙劣的表演没有产生丝毫怀疑。 季眠抬手按在左侧胸口的位置,心脏的跳动频率异常平稳, 穆语曼的恋情系统早在两个月前就告诉了他。 今日看见顾霆出现在视频中时, 季眠也只在当下有些诧异, 很快就平静下来, 专注于他的任务。 可此刻,听到段酌的声音,他忽然意识到,这场表演的本质就是一种欺骗。 观看演出的人信以为真, 并深陷其中, 而他作为表演的人却可以像个局外人一般置身事外。 段酌相信了他,并且为他难过。而他自己, 却因为任务完成大半而感到轻松。 季眠心口莫名有点闷。 * 季眠大四这年, 十一月份。 秋招已经步入尾声,季眠从七月份开始就一直在忙着找工作, 到现在收到了几个比较满意的offer。 其中一家公司就在家乡的省会城市,待遇方面虽然比其他几个公司稍差一些,不过在应届生里也算是比较优越的条件了。 季眠纠结了几天, 尽管希望能留在家乡附近, 不过他当下更迫切地想多赚一点钱好还段酌和穆语曼这些年的情谊。 最后, 他还是选择了薪资最高,但离家很远的那家公司。 签约地点就在学校的教学楼里,签完三方合同,季眠带着外套起身,和几个签完约的学生同步出了教学楼。 他比同一届的学生要大两岁,可从季眠那张脸上却全然看不出来。 教学楼的暖气开得很足,季眠抱着外套,一出门就被冷风冻得打了个哆嗦。 段酌的电话也在这时打来。 “喂,哥?” “回来一趟,你穆姐……” 季眠正在穿外套,歪着脑袋将手机夹在肩膀处,有点没听清段酌的声音。 “你说什么呀,哥?” 电话那头的声音这次十分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你穆姐要结婚了。” …… 【酝酿情绪,酝酿情绪,你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情绪吧?】 季眠坐着车往回赶的时候,系统在他脑海里喋喋不休地提醒。 【这次在婚礼的表现,决定着我们能不能大赚一笔深情值!你要演得层次丰富一点,知道什么叫丰富吗,就是……】 【就是先隐忍不发,上台说贺词的时候适当表现出悲伤,眼睛里要含着若隐若现的泪花,下台时才情绪爆发!泪洒现场。】季眠叹了口气,【系统,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 【哼,知道就好。你上大学的这几年,深情值总共才涨了不到一千,大部分还都是段酌贡献的。】 系统瞧了瞧攒下的六千多积分,对于新手来说,第一个世界能有这么多积分已经非常难得了。这其中,段酌所贡献的积分超过了二分之一,可以算得上是“大股东”了。 季眠跟它前几任的宿主都不一样,他没有那么精湛夸张的演技,但不知道为什么收益却比之前的任务者们多两三倍。 系统总结出两个字:真诚。 季眠虽然不喜欢穆语曼,也不懂如何表达爱意,但他笨拙地践行着自己的爱情观时不经意表露出的赤诚,却意外地能够打动人。 ——尤其能打动某个大哥。系统暗自冷哼。 它看出来段酌对季眠有点别的心思,如果不是段酌是深情值的重要来源,它一早就让季眠离他远远的了。 【婚礼上会来好几百名宾客,只要你这次演得好,哪怕他们每个人只贡献十点深情值,也能有少说三千的积分!】 季眠看了眼高铁车厢前方的时间。穆语曼的婚礼是在晚上六点多开始,此刻已是下午四点,他会在六点整到站。 时间有点紧迫。 原本,他是想赶在穆语曼婚礼前一天回来的,可段酌的消息来得太晚,婚礼前一天的车票已经售完,他不得不将时间改到当日。 季眠轻轻呼了口气。 希望能赶得及。 一下车站,外面吸着烟的黑车司机们一个个走过来拉客。季眠顾不得其他,上了一辆最近的。 六点半,他赶到婚礼的庄园礼堂。 庄园很大,且到处都是白色的玫瑰以及其他粉白色的花束。 明明是在冬季,也不知道顾霆是从哪里找来的白玫瑰,几乎遍布整个庄园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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