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酌:“……” 这臭小子。 脑回路是不是被人刨了? “唔——”季眠的脸猝然被人捏住了。 他望着罪魁祸首近在咫尺的脸,眼神有几分迷茫:“哥?” “季眠。”段酌的手指掐着季眠脸侧的软肉,目光逼视他,“你成心的吧?” 指腹有些用力了,不多时就在季眠脸颊上留下两枚红色的手指印。 段酌瞧见,手指立刻卸了力气。这一松手指,捏脸的动作就莫名变了味道。 他的右手贴着季眠的脸,从后者的眼睫直到下巴几乎全部被他的手掌拢住,像是段酌刻意用掌心轻抚着对方,又像是季眠主动将脸颊靠在他的手上。 段酌其实不黑,甚至在男性里算是偏白的那一类,但手指贴在季眠脸上,却平白有了色差。 他盯着这色差看了几秒,那种令他毫无头绪的迷茫情绪再一次席卷而来。 后者仍然用那双干净的眼眸注视着他,在此刻无知无觉的:“……哥?” 成心什么? “……” 段酌从未跟季眠提起过,他不喜欢季眠对他的称呼。 第一次见面,他倒在地上浑身是伤,灰头土脸地求他收留自己。 他那时便有些不耐,觉得这人死皮赖脸,还套近乎似的喊他“哥”。 现在,段酌早已经听习惯了,却仍不喜欢季眠这么叫他,原因是这称呼从他口中说出来,有点……甜得发腻了。 “哥?”见段酌没回应自己,季眠又喊了句。 清澈的少年音,尾音微微上翘。像是鱼线尾端的钩子,轻轻勾住听者的心脏。 段酌喉结动了动,鬼使神差地,他顺从鱼钩的轻微力量俯下身,额头几乎要碰到季眠的。 季眠偏了下脑袋,想提醒段酌他们的距离好像有点太近了。 他倒也不是觉得难受,只是段酌的鼻息洒在他的脸上,稍稍有些痒。 到一半,段酌却停住。 他咬钩上岸,却在此刻失去了方向,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他望着季眠的瞳孔出神了几秒,在后者开口之前松开了手,重新挺起腰身站直了。 “去学校以后,住哪?” 怎么就默认要去了? 季眠还想反驳什么,却见段酌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冷下来,大有季眠敢说一个不字,他就…… 就怎么样呢?季眠不知道,但他也不敢轻易尝试。 片刻后,他艰难地道:“……住宿吧。等到节假日放长假再回来。”免得他大哥整日里瞧着自己心烦。 段酌设想了一下季眠一个月甚至两个月回来一次的情景,略一思忖,道:“周末回来住,我接送你。” “啊?” 季眠疑惑的声音发出后不久,瞬间又了悟:“哦哦!” 是了,他还要回来干活呢。总呆在学校就没法回来干活了,所以大哥才让自己回来吧! 段酌一看他满脸恍然大悟的“机灵”样,就知道自己的意思再度被这个傻子误解了。 “……” 白痴。 段酌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可他莫名心烦意乱。这心态的缘由,段酌追究不清,也懒得追究。 指尖夹着的烟终于被他点上了。 段酌实际上没多喜欢抽烟,但烟雾顺着喉管钻进身体里,将敏感的神经连同一切令人烦躁的情绪一同麻痹。 从段锦颜死后,这是他欺骗大脑的唯一途径。 这时,段酌听见耳边轻微的吸气声。 偏过头,他瞧见季眠将脑袋低下去了,半晌也没听见呼气的声音。 这是在偷偷憋气了。 段酌眼皮直跳,心里骂了句“臭小子”。 他咬着牙,又把刚点上的烟摁熄了。 烟雾散尽,他这才听到身边的少年轻悄的吐气声,有点着急,显然是憋得久了。 “……” 段酌假装对此全然不知,右手按在季眠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两把。 再这么下去, 非得气出病不可。
第20章 九月份,季眠办好入学手续,接着原主辍学时候的年级继续在淮阳中学读高二。每周末,段酌都会如约开车来校门口接他。 原主从前的同窗早在几个月前就纷纷结束高考拥抱大学生活,这里并没有熟悉他的人,这反而让季眠松了口气。 他的性格到底是跟原主不一样的,如果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季眠已经是十八周岁了,而班内的学生大多数还都只有十六岁。季眠原本担心自己在新的班级里,会跟周围的同学们没有共同话题,但没想到,他这个大龄考生意外的在班级里很受欢迎。 主要秘诀是长得帅、性格好,并且成绩差得离谱。 是的,至今只有初中毕业生知识储备的季眠在班级里次次排名垫底。 刚开学那阵,班上的任课老师都对他这个休过两年学的学生非常“关照”,动不动点季眠的名字喊他回答问题。 每次季眠站起来,总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为此闹过不少笑话。 于是他在班上的定位,竟然逐渐变成了搞笑担当加吉祥物的存在。 入学两个月后,高二年级举行期中考试。 半蒙半猜地考完其中,又艰难地等待了两天成绩,到了周末,季眠终于带着一纸辣眼的成绩单和满页飘红的试卷被接回去了。 他把成绩单藏到包里,没好意思拿给段酌看。 但季眠忘了,段酌目前作为他的“监护人”,早就加了他们班级的家长群。群里某些家长总是擅长背刺学生,群里一连串的消息全是有关这次考试的。 诸如“王某某这次数学进步很大啊,感谢李老师的认真教导[呲牙][玫瑰][玫瑰]”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段酌在躺椅上,翻了会儿手机。 身子还是坐直的,没躺下去。 “出成绩了?” 他朝季眠勾了勾手指,面无表情,姿态像极了考试结束后冷着脸问儿子要成绩单的父亲。 此刻,季眠实实在在想喊段酌一声“爸”,但抬眼瞧见他哥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又默默把这冲动咽下去了。 他抿着嘴唇,把书包里的试卷和成绩一并交给了他。 孙齐恰好也在,闻言也凑过来看热闹。 “数学:32,语文:51……总排名:579。”段酌垂着眼,“你们年级总共多少人?” “……五百八十五。” 蹲在边上跟段酌一起看成绩的孙齐“扑哧”笑出声来。“是不是还剩下六个人缺考?” 季眠:“……” 段酌指尖捏着试卷和成绩单,眼皮耷拉着,想直接让季眠别念了。 就这破成绩,再怎么读也是徒劳。 以前他还念书的时候,成绩在班里就没当过第二,属实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考成这个鬼样子。 如果不是段锦颜突然走了,段酌会顺利地进入省内最好的高中就读。 他看得出来,季眠的基础简直差得吓人。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没有超人的毅力和天赋,绝对翻不了身的。 毅力,段酌说不好季眠有没有。 不过天赋…… 他扫了眼耳根泛红低着头等挨训的少年,想到季眠雕出的那几百颗土豆,认定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没有天赋这玩意儿的。 他咬着烟嘴,内心长叹一口气。 还是再等等吧,才正式上学两个月就让人别念了,怎么说也不大合适。 季眠暂且逃过一劫。 段酌的“再等等”一直拖到了新年前两天,季眠放假回来,带着他整个高二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单。 成绩单上的分数十分明了:数学,43……总排名,517。 有进步,可惜没什么用。 段酌吸了口烟,橘红色的烟圈顿时往上攀爬了一截。 吐出烟雾,他开口,劝退的话就在嘴边了—— “季眠?”在家门口贴对联的穆语曼朝屋内喊了一声。 “来帮忙贴一下对联!” 季眠在等待段酌发话和去外面帮忙之间犹豫两秒,还是决定先过去贴对联了。 ——要过年了。 这一信息叫段酌默默闭了嘴,把让季眠放弃读书的念头再度压了下去。 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好。 等年后吧。 于是这一等,就又等了半年。 等到了季眠放暑假。 放假这天,他是坐着孙齐的车回来的。这两天段酌接了几个木雕的单子,正是忙的时候,孙齐又恰好带着徐晓筱来了,这活便落在了他身上。 季眠一回来,就听到店内传来“嚓嚓”的木料声。 他忙背着包下车,把书包撂在店门口的躺椅上,进了门。 “哥,我来吧。”一进门,他对里面忙碌的人说道。 听见声音,段酌随手捡了把工具,准备丢给他。 一抬头,却见季眠穿着件干净的白色短袖,底下一条黑色短裤,还是去年段酌顺便买给他的。 因为这一年来一直呆在学校,季眠露在外头的皮肤似乎比之前更白,好像木屑溅到上面都会留下痕迹。 段酌看了两眼,手里的工具转了个弯,又放下了。 “快完工了,没你能帮的。” 季眠一瞧那工作台上的料,分明连大概的形都还没有,怎么就没他能帮忙的了? 难道是什么重要的单子? 过了会儿,徐晓筱和孙齐也进来了。 徐晓筱挽着孙齐的手臂,右手中指上戴了一枚银色的戒指,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店里简陋的装潢。 她并不常来,除非是什么特殊的节日,才会跟着孙齐一起过来转转。季眠总共也就见过她几次,觉得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姐姐人很和善。 室内尘屑飞扬,见有女人在,段酌停下了手里的活。 他也瞧见徐晓筱手上的戒指,目光顿了顿,随后看向孙齐。 “咳,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未婚妻。”孙齐说道。 他这回把人带来,就是为了告知段酌自己订婚的事情。 徐晓筱笑着踢了他一下,脸颊红了。 “恭喜。”段酌道。 徐晓筱欣然收下祝福,又问:“段哥还没谈吗?” “没考虑过。” 徐晓筱笑道:“段哥二十四了吧?其实也可以考虑了。” “大哥清心寡欲着呢。估计等到季眠都结婚了,他还是光棍一个。” 莫名被cue,还是这种男女之间的话题,季眠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去看处在话题中心的另一个当事人。 短暂地与段酌对上视线,后者却忽然移开目光。 季眠只得自己思考要说点什么,免得冷场, 一扭头,却见徐晓筱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腿。 “晓筱姐?”季眠茫然开口。他被徐晓筱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点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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