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手从里面取出碘伏面前放在顾今宁面前,道:“宁宁你帮曜曜擦一下,我看看你们几个……” 她自然而然的略过两人去看刘明齐三人,三人齐齐喊:“杨阿姨。” “你们几个孩子啊……”杨丽芳叹着气,把药拿出来,又看了看对面的惨状,转了一圈过去,道:“来,你们的,快把伤处理一下,哎呀你们这些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余正奇等人均有些懵,大概没想到自己也有。 杨丽芳发完了一干医药用品,又匆匆出了调解室,也去跟警员了解情况了。 室内,顾今宁折断了棉签留下的开口,转过来面对许曜,道:“转过来。” 许曜听话地面向他。 他嘴角有一处开裂,左边颧骨有些肿胀,额头也有一道不知道谁的指甲留下的划痕,很深一道。 冰凉的棉签轻轻点在他的嘴角,许曜抬眸偷看顾今宁,心跳无声地加速了起来。 对面的余正奇抬头看他们,又低咒了一声:“艹。” 调解室里很快响起了各种撕包装袋的声音,大家互相斯哈斯哈地上起了药,偶尔伴随着几声抱怨和一声咒骂。 许曜什么都听不到。 他全副心神都在顾今宁身上,他洁白的手指,他专注落在自己伤口上的目光,还有撕开创口贴,轻轻压在他额头上的样子。 他仿佛能嗅到对方皮肤里的香气,整个人都在逐渐变得滚烫。 “好了。”顾今宁收回手,把余下的药推到了刘明齐三人那边,让他们继续去处理。 就在这时,调解室的门忽然再次被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了进来。 她穿着红色的新年风A字袄,脖子上围着毛茸茸的白色围巾,脑袋上顶着红白相间的毛线帽,下面还垂了两个白色球球,这身搭配温暖又可爱。 她的目光在室内搜寻,与顾今宁对视之后,立马蹬蹬跑了过来:“宁哥哥,你没事吧。” “余奇妙!”余正奇开口,骂道:“你是不是叫错人了?” 余奇妙皱着眉看向他,从顾今宁身边快步走过来,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脸,余正奇龇牙咧嘴地拍她的手,听她凶巴巴地道:“你为什么又去找宁哥哥的麻烦?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了,以后不要再去欺负别人!” “你到底跟谁亲!” “我跟你们俩都亲!”余奇妙一边生着气,一边夺过他手里的棉签,道:“打不过人家,还非要上赶着,你真是个笨蛋!” “死丫头……嘶呜,轻一点!” 余奇妙放轻了动作,一边给余正奇上药,一边轻轻吹了吹,道:“还疼吗?” “嗯,你轻点就好多了。” 余奇妙又瞪了他一眼,回头看向顾今宁的时候,眼底似乎有些内疚。 顾今宁很安静的垂着眸子,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随意地刷着。 许曜望着面前的女孩,后者也朝他看了过来,眸子里隐隐有些怒意,又好像有些庆幸,情绪看上去十分复杂。 她今年大约只有八岁,可能还不到。 此刻,她还仅仅只是听说过许曜的名讳,知道他虽然是打奇哥哥的坏蛋,但同时又是保护宁哥哥的好人。 顾今宁有两个妹妹,年龄相差可能只有几个月,一个叫顾安安,一个叫余奇妙。 一个每天骂他灾星,诅咒他,巴不得他去死。一个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的面前,以此来赎回自己因为出生而害哥哥被抛弃的原罪。 许曜记得,她的成绩也一直不错,甚至还跳了两次级,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江大上了二年级。 十多年后的某一天,许曜与她坐在一起喝过咖啡。 她问许曜:“哥哥真的永远不会原谅我,对吗?” 许曜不知道,因为他也是渴望被原谅的那一个。 余奇妙红着眼睛,道:“爸爸让我去求他,说他心里一定是在乎我和妈妈的,说只要我低声下气,他就一定会放过我们。” 那个时候,余家的汽配厂面临着破产,因为顾今宁扶持了余家的竞争对手,当时那位竞争对手已经被余善德打压的抬不起头,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可以找到能够帮助自己的人。好巧不巧,就求到了顾今宁面前。 在顾今宁的帮助下,原本被打压的一方很快崛起,而余家却逐渐被合作伙伴抛弃,订单大大减少,工人不断出走,眼看着大厦将倾。 余善德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求到顾今宁面前。 “我求他了……但是没有用。”余奇妙哭着说:“爸爸让我给他跪下,也没有用。” 何止没有用,当她忐忑地红着眼眶,将双膝落地的时候,顾今宁原本还算温和的神色变得十分冰冷。 “我说过,余家倒台之后,我会负责你和妈妈,你们的生活质量不会有任何改变。” “余奇妙,你口口声声喊我哥哥,口口声声说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 “你这些年对我的好,就是为了今天么?” …… 余奇妙一直在哭。 许曜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顾今宁心中始终扎着一根刺,但在这根刺即将拔出来之前,余奇妙的行为却相当于又拿锤子狠狠楔了进去。 如果一个人真心对他好,那么就会理解他的怨恨,理解他难以排解的愤怒。当一个人拿着昔日的情感逼着你去做违背本心、甚至会给你带来痛苦的事情,那么这个人就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请相信,那就是背刺。 顾今宁并非是会轻易被感情蒙蔽双眼的人。 更不是谁能随意拿情感左右的人。 他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永远都清楚自己要在哪一方取舍。 就像他那么努力得到的第一套房子,那么用心的装修了一年多,承载了他从幼年到成年的所有美好期待。 当这份美好遭到玷污,他也会毫不留情的放弃。 他从不介意从头再来,也不介意将自己第二次沉入深渊,他可以挣扎,可以煎熬,可以永坠黑暗,可以任由自己经历无数次的得而复失,却绝不妥协。 “我不想去的,我知道自己在哥哥和爸爸之间选择中立才是正确的,可那是我爸爸啊……” 许曜静静地听着,缓缓说:“那也是你的哥哥。” 从余奇妙选择为了余善德求他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是顾今宁认识的那个妹妹了。 就算余奇妙说一万遍:如果今天破产的是哥哥,我也会去求爸爸……都没有用。 顾今宁就是这样冷血无情。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来晚了?” 调解室外又走进来了一个人,她穿着白色的长袄,微卷的头发在脑后虚挽着,看上去柔弱而温柔,当她转过脸来的时候,与顾今宁有七分相似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担忧。 “这个女人怎么来了……”余正奇嘀咕,又被余奇妙拧了一下:“不许这样跟妈妈说话!” “知道了知道了,你哥我还受着伤呢!” 顾今宁继续刷着手机。 外面杨丽芳转脸,道:“你是……” “你好,我是余正奇的妈妈。” 杨丽芳:“……哦你好,我是许曜的妈妈,就是今天跟你儿子打架的那小子,不好意思啊。” “没事,小孩子之间有冲突是很正常的。” 杨丽芳笑了笑,偏头朝调解是看过来,顾今宁依旧安静地垂着头,许曜坐在他身边,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哎,李老师。”杨丽芳开口,道:“不然你带宁宁先回去吧,我刚才看了记录,好像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李敬仁也反应过来,道:“好。” “顾今宁。”他推开了调解室的门,道:“你先跟我走吧。” “怎么他就要先走了……”余正奇还没站起来,就又被余奇妙狠狠戳了戳脸,疼的吱哇乱叫:“你疯了吧余奇妙!” “疼死你疼死你疼死你!” 顾今宁放下手机,起身离开调解室,跟着李敬仁离开。 余奇妙丢下余正奇,快步跑了出去,伸手拉正在跟警员交谈的孙艾秀:“妈妈。” 孙艾秀看了一眼走出去的顾今宁,有些犹豫地摸了摸自己的包。 “妈妈!”余奇妙拉住她,硬是往外拽。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孙艾秀被女儿拽了出去。 顾今宁走出了这个小小的派出所,缓缓往大门处走去,一道清亮稚嫩的嗓音忽然传来:“哥哥!” 他没有停步,仿佛对方喊的人不是他。 “顾今宁哥哥!” 他停下了脚步,李敬仁叹了口气,对顾今宁道:“我去开车,送你回去。” 他走向停在院墙旁边的车,顾今宁也转过了身。 “我,我给你,织了一条围巾……”孙艾秀犹豫着,从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针织围巾,缓缓朝他走来,道:“你戴上试试。” “用不到。” “哥哥你收了吧,妈妈织了好多天!本来想等到冬至的时候给你的,没想到提前遇到了,正好……” “我说了,用不到。” 孙艾秀攥紧那松软的毛线,余奇妙也在他越来越冷的表情下,变得不敢说话。 孙艾秀把围巾重新塞回了包子,语气平静地道:“我听说你把那五万块钱全都还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不用你管。” “顾今宁,是,我现在没有资格管你了,但是你最好想清楚,跟你爸学,不会好的。” 顾今宁眼角无声微扬,那是一抹相当刻薄讥讽的神情。 他不屑多说,转身便走,孙艾秀又一起上前,道:“是不是那个许曜?顾今宁,你不要为了钱跟一个男生……” “所以在你眼里,我这辈子不是跟顾建文学,就是会跟你学,是吗?” 孙艾秀脸色发白,余奇妙挨在孙艾秀身边,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微微屏住了呼吸。 “管好你自己吧。”他径直走向了迟迟没有发动引擎的李敬仁。 余奇妙呆呆看着车子在大院里掉头,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翻了翻自己身上挂着的大型兔子包包,快步追上了掉头的车。 “哥哥,哥哥!” 李敬仁不得不再次刹车,把顾今宁那边的车窗降下。余奇妙踮着脚尖,双手捧着一个系着蝴蝶结丝带的盒子:“这是我今年吃过的特别好吃的零食,我收集起来装在一起了,你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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