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勿念”四个字,却是暧昧。 皇上恭恭敬敬朝着自已的母后行礼请安后,才试探问道:“可是先生回信了?” 杨婉玉知道他肯定这般问,无奈笑了笑,却也没否认,“确实回信了,但课业之事他并未应承,只说了朝内必定有能担任你与阿和老师的人,他如今身子不便,也不想再出现在世人眼前,便不掺和了。” 皇上闻言,眼底露出疑惑。 他与秦怿长得十分相似,但轮廓中又多了几分杨婉玉的柔和,显得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也是与杨景和一般的年纪,可看着,却是成熟稳重不少。 “那先生如今在何处?” “他没说。” “母后……” 杨婉玉叹气,“他既是不愿,你便莫要多想了,他身子……只怕如今是真的不好了,不愿便是不愿吧。” 到底只是个少年郎,再成熟也总是有些小孩子脾气的,皇上不开心道:“可先生如今在外面不也是给人当教书先生的?既是如此,来教朕又如何?先生身体不好,母后医术高强,不正好吗?” 随后又委屈道:“朕还从未见过先生……” 杨婉玉笑了笑,“谁说皇上没见过他的?” 皇上眼底顿时露出疑惑,“朕见过?” 莫非是先生曾经伪装小太监来看过他? 谁知杨婉玉却说道:“你刚出生的时候,他可是千里迢迢从睿国赶来,亲自给你戴上那平安锁的,后来还一直抱着你呢……” 想起了往事,杨婉玉眼底全是柔和,“说起来,你倒是喜欢他,便是你父皇抱着你,你都不肯消停,整日只知道哭,倒是阿言抱着你时,你便睡得特别香。” 若非他从小便长得与秦怿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怕秦国的朝臣不知要说出什么肮脏龌龊的话。 但杨婉玉也不在乎那些。 皇上还以为自已真的见过沈安言,没想到居然这个“见”,无奈的同时,更多的是哭笑不得。 “对了,”皇上在杨婉玉身旁坐下后,“儿臣听说,母后打算让阿和入宫陪读?” 杨婉玉笑着道:“这孩子天性聪明,陪读于你自然是好的,若是你不愿……” 皇上赶忙道:“朕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母后此前从未说过,忽然听到此消息,朕还以为是那些下人瞎传的。” “你愿意便好,有你在,你阿和表弟也算是有个依靠。” “母后,儿臣听说……阿和表弟与先生长得很像?” “倒也不是很像,”杨婉玉道,“眉眼间有几分相似,阿言他……年少时也可没你们那般的好运气,十五岁那年哪能像阿和这般,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慈宁宫内传出女子温柔轻和的声音。 那是十几年前的故事了……
第525章 番外2(一) 群山莽莽,沟深壑陡,远远望去,山间白雾袅袅,好似一幅青云笼罩在白纱中的缥缈画像。 凑近了看,方能见人间炊烟。 一个小村庄隐没在群山之间,弯弯绕绕间,竟像是山神将这村庄护在掌心。 外人轻易进不来。 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黄发垂髫言笑晏晏,好一片人间烟火之像。 村里,唯有成家,方可分家。 也有成家了依旧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凑在一块儿的。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淡青色长衫的男子束着高马尾,自小屋间走出,手中执着书卷,五官清秀,眉眼带笑,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虽只着粗布麻衣,周身气势却不似寻常人家儿郎。 村中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见了他,都会停下笑着朝他问好。 “先生好。” “沈先生好。” “今日先生下课竟这般早么?” “先生今日瞧着气色甚好,可是那些小崽子们格外听话?” “先生,家中猎了一只野物,今夜便入家中吃顿便饭?” “先生……” 问好声不绝于耳,沈安言依旧面带微笑,一一回应,一一婉拒。 此间村子不大,但也有几十户人家,约莫百来人。 他尚未及冠,只是天生早慧,两三岁时便能学着那古板的夫子摇头晃脑地读书,倒叫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称赞不已,后来一路跟着夫子学习,不到十岁便将夫子会的东西都学了个遍,之后便自已出外买书自学。 学文之后又自学了武,也颇有一番小成。 夫子时常看着他热泪盈眶,总说自已后继有人,一直盼着他有朝一日能入科举。 夫子已是古稀之年,自觉没几年可活,这半年纪无病无痛,若是哪日不省人事,也算是喜丧,却总是遗憾自已这辈子连个秀才都当不成,将所有希望放在沈安言身上。 但那不是沈安言的路,他所思所盼,不过在这小村子里谋一份夫子的差,再寻个温柔体贴的姑娘成家,生三两个孩子,夫妻俩就这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把夫子好生气了一顿! 后来,村子来了一个武夫,打探之后方知这人年少时也是村子里的人,只是后来父母兄弟皆没了,便出山想要闯出一条路。 懵懵懂懂入了军营,一番摸打滚爬,也跟对着主子,竟能活着从那尸山血海的战场去到了繁华迷眼的都城。 村庄里倒还是有人认识他,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村里人便都十分欢迎他回家。 那时沈安言年少,虽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却也好奇。 那武夫年过半百,身体依旧强壮,却仍旧孑然一身,看着如此聪慧天才的沈安言,摸摸他的脑袋,温声道:“这世上,越是繁华之处越是危险重重,越是纸醉金迷,越是不得自由……你本是天之骄子,该入朝廷效力,朝廷得你相护,百年之内必是盛世,但阿叔却不愿你掺和那些肮脏的人世……” 那时的少年阿言听得懵懵懂懂,却也心中谨记阿叔的叮咛。 这世上,越是繁华之处越是危险重重,越是纸醉金迷,越是不得自由…… 是以,哪怕夫子躺在病榻上起不来时,紧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他也只温声说了一句,“阿言必定会当好下一个夫子。” 夫子顿时气得不行。 也不知是否因此缘故,本来村中唯一的大夫说了他尚能多活几日的,当晚便升天去了。 沈安言心中一直愧疚,心想着若那时哄哄他便是了。 如今五年过去了,他离及冠还剩两年,却已经是村子里人人敬仰的夫子。 约莫是他学的东西比前一个夫子的多,孩子们学的东西更多,甚至如他一般年纪或是比他大的,也时常到他家中来请教,久而久之,不知从何人开始,便都称呼他为“先生”。 沈安言觉得这称呼好听。 比夫子好听。 他回了家中小院,路过那武夫家中时,还恭敬行了一个礼,“学生问师父安好。” 夫子教他学识,武夫便教他武功,他便称呼对方一声师父。 那武夫家中无其他人,正在处理打猎回来的一只野物,出了一身汗,便直接打了赤膊,抬起手臂擦了擦汗,笑声爽朗,“原是阿言下堂回来了,今夜便来师父家中吃饭,有好东西!” 沈安言笑着应了。 他家中双亲尚在,上头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他便是最小的一个。 因着年纪最小,也是最聪明的,自小便长得玉雪可爱,很是得双亲喜爱,便是家中兄长阿姐也对他颇为宠溺。 后来姐姐们都出嫁了,两个哥哥也成家了,一个陪着大嫂去了镇子谋生,一个入赘到心爱姑娘的家中,家中便只剩下他与双亲。 回到家,本想先去向母亲请安,却发现本该在地头田间干活儿的父亲也在。 沈安言虽是诧异,却也恭敬行了礼,“儿子向爹娘请安,不知爹娘今日身子可好?” 娘亲拉着他笑意满满柔声道:“我儿回来了,今日倒是辛苦了,爹娘都安好,你可好?” 沈安言被拉着在旁边坐下,笑着道:“今日学堂上,学生们都十分乖巧,个别虽调皮了些,却也是孩子心性,倒是聪慧得很,读书声琅琅,答疑解惑时也都认真得很,儿子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爹爹向来不善言辞,也不似妇人家温柔细腻,说不出那些温情的话,却默默坐在一旁,眼底既含着见到儿子平安归来的笑意,也带着对自家夫人的温柔宠溺。 等娘亲与沈安言叙完话,他才道:“今日倒是有一个好消息,你长兄捎人送信回来,说是你长嫂有孕了。” 沈安言一听,眼底立马现出惊喜和激动之意,“当真?!” 长兄与长嫂成婚在前,二哥与二嫂成婚在后,约莫是因着二嫂家境尚可,家中父母也照料得当,所以二嫂竟比长嫂先生下长子。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长嫂却一直郁郁寡欢,毕竟成婚三年,肚子一直没消息,哪怕夫君体贴,公公婆婆宽慰,她也一直自责不已,加上外面流言蜚语挡不住,竟连着病了好几场。 如今有了身孕,也算是个好消息,想来长嫂心病已除,自然算是好消息。 爹爹看了一眼娘亲,又道:“如今你长兄与你长嫂是在那镇上做些吃食的,想来也十分辛苦,本是想让你长嫂回来阳台,有我与你娘亲照料,自然是更好,但这谋生之事也是靠着你二嫂通融而来的,他们担忧若是此番回来,往后再想拾起却是难了,我与你娘亲商量了一番,倒不如我们到镇上帮一帮他们。” 娘亲面露难色,看着沈安言道:“只是若我们去了,你一个人在家中……”
第526章 番外2(二) 沈安言还以为他们要说什么,笑着道:“爹爹与娘亲可尽管去,我如今长大了,自是能照顾自已的,况且师父就住在隔壁,我又是夫子,村子的人对我颇是恭敬,我自是有人照料的。” 娘亲道:“本是想带着你一道去的,那镇子上想来是比村子好些的,你这般有本事,寻个夫子的差事也应当不难……” 沈安言却笑道:“那可真是太难了,想在镇子上教书,需得过了童试,还得有人保举,方能算得上真正的教书先生,可仅是要参加童试中的县试也得有夫子和当地官员的保举,我如何能得?我如今这般,不过是因着读多了几本书,夫子临去前将此事交托与我……” 还有……便是这毕竟只是个小村子,但凡有些本事的都不乐意来这种地方,既是夫子已经挑选好了继承人,也曾将他推举上去,也考核过了,他方能当这个教书先生。 娘亲眼底露出迷茫,爹爹倒是没那么好敷衍,直接道:“可夫子生前不是说过,你天赋极佳,便是入科举考试也……” “爹爹,”沈安言无奈道,“不过是夫子见我有几分聪明,便以为我真如此厉害罢了,须知夫子也难拿秀才之名,况且过了童试这三关,真拿了这秀才之名,也不是就可获得乡试资格,还得先通过学政巡回举行的科考,若是侥幸榜上有名,也得去参加乡试成为举人方可……这秀才之名都尚且难得,更况且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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