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李术师与钱三命失魂落魄,表情惊恐。 村外此时站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在李术师说出“游城隍”这三个字的时候,皆是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时间压抑无比,慢慢的寒意越来越大了。 贺堪看见这副场景,眉头渐渐皱紧,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像知道“游城隍”到底是什么,而原身不知道?贺堪重新翻看了自己的记忆,发现记忆中的的确确没有“游城隍”这种事情。 按理讲,原身绝对不可能忘记这种全村一定会发生的大事。 贺堪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家,家中窗户并没有关,白舅舅一直沉默不语,好像没有变化,了解他的贺堪却发现白舅舅下意识捏紧了手下的桌角,内心并不平静,显然,白舅舅也知道这件事情。 “怎么回事?”贺堪收回目光,皱眉,开口询问。 “堪娃子被他们吓着了吧。”没成想旁边出现一道苍老的声音,贺堪转过头,发现李术师已经恢复成一开始的稳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李术师察觉到贺堪的目光,同样转过头看向贺堪,苦笑一声道:“这也不怪你,谁让上一次咱们村拜城隍的时候,你还疯着,被你舅舅关在屋子里,自然不知道。” 听到这里,贺堪立刻就想到了,记忆中好像是有这样一段昏暗的记忆,好像是原身发病,犯傻,认不清楚人,浑浑噩噩的,白舅舅忧愁自己外甥会在村子里出事,怎么也不愿意让贺堪出去,便一直将原身锁在家中。 记忆中,周围都是昏暗的茅草屋。 哦,那个时候,气氛也很僵硬,白舅舅总是神色匆匆,时不时的还要出门,还会从屋子里拿着包裹出屋。 难道是那个时候? 原身疯着却还是记得画面,白舅舅拿着包裹出去之后,再次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很多,贺堪也被允许出屋,之后就是贺堪恢复正常了,但是那个村子里面也没有人谈论这件事情,至于少没少人,那个时候原身实在太小了,根本看不出来。 “那拜城隍意思是?”贺堪眉头皱的更紧了,城隍贺堪知道是什么意思,拜城隍也知道,可从刚刚村里其他人的表现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拜城隍绝对不简单,联想一下这个诡异世界扭曲的三观,贺堪一时间有种不妙的预感。 “哈哈。”李术师哭一般的笑了一声,道:“是啊,拜城隍。” “咱们这方圆千里都是要拜城隍,这周围四个村子也都在供奉着城隍爷。” “四个村子每次轮流拜城隍爷,一次间隔为三年,拜祭的人有时候一人,有时候五六人,有时候十几人都是有的,要多少看文老的意思。” “文老就是在神位旁边穿着丧服的老人了,也是负责游城隍这一仪式的主祭官,每次都是文老负责这些事情,按照道理讲,咱们小贺村排第三个,这次拜祭城隍爷轮到的是河西村,也不知道什么缘由竟来到咱们小贺村了。” “那拜祭的人会怎样?”贺堪下意识的询问道,那支队伍中只有一顶神龛,上面供奉着神位,轿子上估计也就能抬个神位,那拜祭的人如何拜祭?拜祭后会怎样,吃了? 那拜祭的是城隍爷还是这群抬轿的诡物? “不知。”李术师苦笑一声,道:“这谁也不知道,往常时候,文老会亲自点中拜祭人,被点中的人拜祭后就会浑浑噩噩的跟着“游城隍”的队伍走了,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也许是死了。” “也就是说谁也没见过城隍爷?” “谁都没见过,自从我来到小贺村之后,所有人包括老一辈都没见过城隍爷,唯一见过的就是“游城隍”的队伍了。” “不止是咱们小贺村,这周围四个村的人,谁不害怕“游城隍”呢?”李术师表情更加无奈,谁不想亲眼看看城隍爷,想要知道他们供奉的到底是谁呢?可偏偏,面对的“游城隍”的时候,他们要出的拜祭人就已经很多,村子无力承担,那比“游城隍”更加恐怖的城隍爷要是亲自显灵,这需要的拜祭人又要多少? 这个想法让人不寒而栗,所有心中有困惑的村民都不约而同将这个想法藏得严严实实,不敢深想。 可谁知道“游城隍”真的游的是“城隍爷”吗?贺堪心中反驳道。 真正的“游城隍”这项仪式与其说是游不如说是接,在村庄与村庄之间的仪式,由上一个村子恭送“城隍爷”,再到下一个村子迎接“城隍爷”,中间载歌载舞,三牲六畜,四时瓜果,拜祭得是这个流程才对。 这个世界的“游城隍”反而不对劲。 时间慢慢推移,那“游城隍”的队伍也慢慢靠近。 此时,李术师已经不再开口说话了,村口的所有人都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慢慢朝着小贺村过来的古怪“游城隍”队伍。 空气中,唢呐锣鼓的声音越来越亮,有种诡异的欢庆感,贺堪也在这个时候注意到,无论是抬轿的脚夫,还是在前面的“文老”四肢都十分僵硬。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这个时候,村长钱三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可能在恐慌之中,他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当然,恢复的不多,只是从一开始的神神叨叨变成一脸惨白的绝望念叨。 “冷静下来!”贺堪皱眉看着钱三命惊慌失措的模样,虽然贺堪知道钱三命有些怕死胆小怕事,记忆中也有过,可以前从来没这么胆小怕事过,他忍不住冷声道。 贺堪声音冰冷带着煞气。 一时间,竟然真的将惊惶不安的众人惊醒。 “不要自乱阵脚,这队伍还没到跟前,你们想得再多也没用,万一不是你们想得那样呢?”贺堪看他们醒过来,缓了缓语气,又重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冷静下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贺堪说的几率很小,但是贺堪明确的态度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很快,包括钱三命在内的众人都纷纷镇定下来。 此时,“游城隍”的队伍也到了村口。 天色更加昏暗了。 几乎看不见天空中的云朵,只能看见村外的两杆巨大的旗帜还有旗帜身后那如同尸体一般的队伍人群,空中,唢呐锣鼓的声音更加大了。 喜气洋洋。 那文老也停住了脚步,他看起来如同纸人一般的脸庞依旧是僵硬的微笑,像是被什么强行扭曲成现在的模样,细眯眯的眼睛看向小贺村村口,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带着潮湿恐怖的寒意,上下打量了一番众人。 “出巡停!”嘶哑的声音出现。 那队伍顿时就停了下来。 “香供养,停人舟,今年轮到你们这个村了。”文老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在枝头上猛得惨叫的乌鸦声,让人听得心中一紧。 原本镇定下的小贺村人群,一时间忍不住骚动起来,也可能是文老的目光实在太恐怖了,让他们忍不住退缩,一时间又纷纷脸色惨白,偏偏,他们又畏惧恐慌于前面的诡物,一时间动也不敢动。 贺堪都能感受到那抹目光,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文老绝对看了他不止一次。 “…”贺堪同样眯起眼睛。 “请信众拜祭!”文老则完全不在意对面人的死活,他说台词一般将自己的话说完,随后就又是一句嘶哑无比的声音。 伴随着文老的话音落下。 队伍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八个只有半人高的纸人,纸人与文老长得十分想象,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体,惨白的脸庞,通红的嘴唇,显眼的腮红,还有那如出一撤仿佛被谁硬生生扯上去的微笑弧度。 纸人们手中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的祭器,各种缩小版的礼器,有玉制的,有青铜制的,他们一开始弯着腰举着托盘在村口,文老话音一落,纸人们就慢慢直起身。 纸人们似乎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目标,直直的朝着小贺村里面走。 【嗡——】 一抹颜色浅淡的结界出现在村子周围,诡器铜镜探寻到诡物的气息在靠近,在距离村口的那瞬间,结界就出现了,挡在纸人们的面前。 那些纸人却仿佛没看见一般,依旧僵硬着微笑,直直的对着结界撞了上去。 结界对纸人们没有任何作用,纸人们身影稍微一淡,下一秒就出现在村子里面。 纸人们到达了人们面前,抬头,对着所有人微笑。 “八个,八个拜祭人!” 贺堪听见了身后钱三命恐惧而绝望的声音,那是一个人对于自己未来看不见希望的绝望,让人听着心里发酸。 纸人们也许听见了钱三命的声音,也许没有听见,他们像是一批批一模一样的玩偶,扬起僵硬诡异的微笑,挡在人群中几个人面前,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目标拜祭人,语气幽幽的开口道:“请信众拜祭!” “请信众拜祭!”贺堪看着自己面前微笑的纸人,又看了看纸人手中托盘上的祭器,没有动弹,挑挑眉,虽然他已经猜到这诡物不可能放过自己,可真正到面前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无语。 小贺村的其他被选中的拜祭人,有的身材弱小,有的身材高大,其中就有护卫队的贺四鬼,还有一些护卫队的成员,另外就是一些村民,他们被硬生生敲响了房门,纸人就托着托盘站在门口。 声音在不停回荡。 所有被选中的人面色惨白,手不断颤抖的拿着托盘上的祭器,还有被选中的村民推开门出来也是一身狼狈,他们惶恐不安,畏惧的看着恐怖的纸人,却还是颤抖的拿起了祭器,拿起了祭器的人似乎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一般,只有靠着最后一口气硬生生吊在那里,不让他们因为恐惧而逃跑,气氛十分绝望。 只是在场还剩下一个人没有拿。 贺堪面前的纸人不厌其烦的拿着托盘站在贺堪面前,他僵硬的笑容直直的看着贺堪,重复着自己的话语:“请信众拜祭。” 不远处。 文老似乎是发现了这边不对劲,苍老僵硬的脸猛得转向了贺堪的方向,语气幽幽的开口道:“请信众拜祭。” “请信众拜祭!”在文老的身后,正在托着神龛的脚夫与仆祭也抬起头,所有人脑袋都整整齐齐的看向贺堪,幽幽的开口。 “请信众拜祭。” 强烈的压抑从村外传过来,贺堪慢腾腾的从自己的位置走出来,纸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我可不是信众———”贺堪轻笑一声,开口道。 贺堪距离这些诡物越来越近,感受也就越来越清楚,贺堪可以十分肯定的说,这些看上去十分恐怖的诡物绝对没有青幽级,顶多到了黄厉级。 之所以看上去十分恐怖—— 恐怕是那个东西的作用。 贺堪目光落在了正中央的神龛上,那层层的黑布遮住了他的目光,让他看不清神龛里面的真面目,不知道这位城隍爷到底是谁,他一开始感受到那种恐怖冰凉的寒意与其说是一个诡物不如说是一群诡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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