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桉被按的动弹不得,在第十几次尝试起身失败后,终于注意到了那双墨红色的眼睛,犹如一片血海,倒映着自己扑腾的画面。 他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西里厄斯,你该不会有双重人格吧?” 双重人格?陌生的词…… 西里厄斯浑身又烫又痛,自己也感觉像被架在铁炉上烧灼,浑浑噩噩地想着,极力压制着身体里逐渐复苏的原始冲动,喉结滚动:“双相情感障碍的亲戚?” 荀桉:“……”您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可他还没来及回答,西里厄斯就又开口了,嗓音干的冒烟,低着头似乎在强忍着不适:“哈,又是用来逃避我的借口?” 他抓着荀桉手腕的手又紧了紧,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红痕:“镜头恐惧症,双相情感障碍……一个接着一个外冒,你就这么想把我推远?” 西里厄斯喃喃自语,仿佛被抽离了力气,头往下骤然一沉,埋进荀桉的颈窝里,同时也明显地感受到小巡护员浑身一颤。 可他没有松开,反倒得寸进尺地蹭了蹭,哑声道:“小没良心。” 荀桉体温本来就没有他高,被他滚烫的身体死死箍住,眉头皱的都要起飞,现下脖颈处忽的又塞进一个糙的要命的“马蜂窝”,感觉和铁炉里烧红的煤球没什么两样,整个人都不好了,使劲扒拉:“起开,烫死了!” “又重又沉又热,膈不膈应!” 荀桉讨厌除了棉被和毛茸茸之外任何暖乎乎的东西,何况还是这样一大只没有边界感的星际人,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榔头给他敲晕了! “不,我疼。”身体在经受着精神力海浪般一阵一阵的冲击,西里厄斯贴在荀桉身上,面色隐隐发白,有些神志不清地小声嘟囔,“你身上好舒服,冰冰凉凉的……” 荀桉听着这虎狼之词,小脸一黑,也顾不得什么伤上加伤了,两只小手一伸,把他喇人的脑袋往边上一扭:“滚远点,别跟只狗似的在我身上嗅来嗅去!” 刚刚怎么推都不动,现下荀桉便使了十成力气,却不想西里厄斯卸去了精神力,没有防备,被这实打实的一巴掌拍飞,咚的撞上了另一侧的木墙。 荀桉:“……”碰瓷党,堂堂帝国皇太子,就是来跟他碰瓷的! 幸好西里厄斯脑壳上裹着石膏可以充当缓冲,即使撞碎了也没伤到内里,就是整个人像条翻肚皮的死鱼,闭着眼躺在那里。 荀桉痛骂了句狗太子,推门就要跑,却听见这位侧脸埋在床上,发出了一声难忍的痛吟。 微弱,嘶哑,几乎微不可闻。 如果不是他听力出奇的好,根本听不见。 荀桉怀疑西里厄斯故意使诈,可西里厄斯就背对着他倒在那里,说难听点比尸体都像尸体,一动不动。 嘶,他不是有精神力吗?精神力不是很强吗?星际人不是都特喵的用精神力能护体吗? 荀桉冷着脸靠近,小指戳了戳男人:“西里厄斯。” 没有回答。 荀桉抬高了音量:“西里厄斯!” 还是没有回答。 感觉自己巡护员的职业病犯了,荀桉硬着头皮,再度靠近这个危险的定时炸弹,借着窗外淌进来的银白月光,蹙眉一看—— 吼,这厮怎么像从刚水里捞出来?满额冷汗细密的吓人,脸白的跟鬼一样。 他之前驾驶阿瑞斯时似乎也是这样,荀桉紧张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了当时的片段,那一刻,西里厄斯在干什么来着? 输出精神力—— 所以现在肯定也是精神力的问题。 西里厄斯来到原始星,真的是因为身体出现问题,需要修养…… 看他难受地蜷缩,荀桉急急出门找哈涅,一连叫了几声,连羊圈里睡的比猪还沉的荀呦呦都抬起了脑袋,还不见安迪和哈涅的身影。 荀桉只好接了盆冷水,拧湿帕子,回到里屋用古地球的老方法替西里厄斯降温,这时候西里厄斯已经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和刺猬似的,根本看不出平日里一分的嚣张。 就这,这么个玩意儿,帝国皇太子? ……真不是我说,你们帝国要完蛋了。 荀桉拆掉厚重的石膏,简单包扎一下,把湿巾盖在了他的脑门上,打开他的光脑,就这还差一点还被黏人的西里厄斯抱住大腿。 他飞快地找到了备注理疗师的奈瑟尔,却在即将拨通的时候踌躇了一下。 擦,陌生人! 可西里厄斯愈发苍白的脸色压根不容许他抓狂,他咬了咬牙,闭眼豁出去了似的,拨通了那头的通讯,心跳狂跳。 那边几乎是秒接,紧接着露出了一张……呃,与想象中相差甚远的脸。 很……威严? 一点也不像普通医师。 那双墨蓝色眼睛深海般浩瀚,一眼望进,耳畔就仿佛响起了塞壬摄人魂魄般的歌喉。“奈瑟尔”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很飒,你甚至可以直接夸他是极品老头,又或者是行走在古地球时尚潮流前沿的老牌巨星。 “奈瑟尔”在看见他的一瞬似乎也很惊讶,漠然肃穆的脸突然一松,居然露出了和善的微笑:“荀桉先生,午安。” 荀桉一愣,嘴皮子开始打架:“啊,晚安。” 救命……他个傻缺,怎么忘了首都星跟原始星有时差。 对面却很淡定,胳膊一伸,看样子像是从边上人脸上拽下了一副金丝眼镜,理直气壮地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我是理疗师奈瑟尔,现在是工作时间,找我有什么事?” “啊,不好意思打扰。”荀桉在心底骂了自己八百遍,嫌弃自己见人就紧张,直接把摄像头转了个方向,“你看一下,西里厄斯状态不是很好,一直喊疼,我该怎么做?” “喊疼?” 光脑通讯是立体投影,“奈瑟尔”一下子来了兴趣,噌的站了起来,探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遍蜷缩成猫儿似的西里厄斯,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咂了咂嘴:“罕见,真是罕见。” “啊?他得了什么星际罕见的精神力疾病么?”荀桉瞬间紧张起来,脸上流露的担忧,比他自己意识到的更要明显。 “奈瑟尔”挑了下眉:“不错,能想到他有精神力疾病了,真聪明!” 荀桉:“……”不会夸就别夸,你看我像个傻子么? “我要怎么做?试剂么,K961号特级试剂有效吗?我——”如果实在不行,那他只能找某局求药了,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禁攥紧。 哪知“奈瑟尔”大手一挥:“用不着,花他身上全都是浪费。” “你就让他这么熬,好的很。” 荀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身为理疗师,就这样就放弃他的治疗了?” “他可是帝国皇太子,你——” “不然我让他去原始星干嘛,不就是等死么?” “奈瑟尔”脸上露出了一抹凉薄的笑容,抬手似乎想隔空戳一戳西里厄斯的脑袋,却意识到这只是光脑通讯,讪讪地放下了胳膊:“最后就那么点时间了,能吃就吃能喝就喝,还能怎样?” “他身为皇太子,这辈子享受到的东西比正常人多的多,有什么好不满的?” 他毫不在意地往后一靠,耸了耸肩:“不过他看起来在原始星过得不错,这么娇滴滴的样子,从小到大我还从没见过。” 眼看荀桉又露出担忧的表情,“奈瑟尔”双手交握,神情颇有些无奈:“漂亮小宝贝儿,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折腾的,过一会儿他就醒了,嗯……你不如先睡会儿。” 荀桉定定地看着倒在床上面目苍白的西里厄斯,一眼就明确了他此刻并不是熟睡,而是陷入了某种深度昏迷,一时间被他搂抱又气又急的心情荡然无存。 心里不知为何空荡荡的,像破了口子似的漏风。 他伸手探了探西里厄斯的额头。 烫! 蘸水的湿布都干了,比全年烘烤的戈壁滩还要命! “奈瑟尔”居然在笑,这让荀桉不禁想到了那个疯子雅各布,心里窝火:“别在这里嬉皮笑脸,人命关天,你要是能救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治疗的方法!” 小巡护员发脾气了,身上呼之欲出的恼意,比起在直播间看到了偷猎贼一枪击杀,有过之而无不及,透过光脑都能感觉的到。 “奈瑟尔”轻笑一声,却没有故意为难,抬手对着屏幕之外的人招了招手:“喂,小秘书,你来告诉我有没有治疗皇太子殿下的秘方?” 屏幕外久久没有传出声音,“奈瑟尔”嘶了一声摊手,眉头微微一挑,墨蓝色的眸光就这么从金丝眼镜片后折射出来,盯着荀桉,从轻浮到探究,再到最后的若有所思,半秒间就深沉了几个度:“就这么想救他?” “你不想?”荀桉很讨厌这人身为医师却对生命轻佻不屑的态度。 “奈瑟尔”被噎了一下也不生气,反倒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嗯,不想。” “为什么?”荀桉给西里厄斯换了块湿巾,可西里厄斯却歪着脸往他沾着水珠的手背上贴,看的“奈瑟尔”又啧啧称奇。 荀桉本想直接抽手,可想起“奈瑟尔”坦白的绝症又不忍心,任凭西里厄斯抱着他的手蹭来蹭去:“你支持二皇子殿下?” “奈瑟尔”眯了眯眼,想只无聊舔爪的大猫,这表情似乎跟西里厄斯刚才犯病的模样还有点像呢,荀桉暗戳戳想着,就听对面人组织好了语言:“文森特陛下让我同时治疗两位皇子,一碗水端平。” “但二殿下比皇太子讨喜的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屏幕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奈瑟尔”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讨厌自己说话时被打断。 道不同不相为谋,荀桉冷着脸就要关通讯,“奈瑟尔”眨了下眼叫停:“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的。” 荀桉果然动作一滞:“说。” “奈瑟尔”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想方设法叫他不要完全依赖于精神力,提高身体机能,少用精神力,自然也没用副作用了。” “你不会又在骗我?”荀桉被骗过一次,就很难再被骗第二次,他觉得“奈瑟尔”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我之前骗过你吗?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你翻一翻我和西里厄斯的通讯记录,就知道他有多么信任我了。” 荀桉皱眉:“再说吧,等西里厄斯醒了我会问他。” “嗯……不错,你现在倒是不磕巴了。”“奈瑟尔”盯着他的脸,几许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不知在暗地里琢磨着什么坏心思。 荀桉可不想再和雅各布一类的人打交道,二话不说就挂断了通讯,仓促间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低下头,就看见西里厄斯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再也找不出一丝血红之色,冷静的不能再冷静,而自己则和他处于一种极度尴尬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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