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吴不悔和癞皮狗对视一眼,齐齐放缓了呼吸。 吴不悔心知肚明,虽说他是个副教主,却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没有什么实权更加不知道负责干什么的副教主。 而这位大护法,常年面具覆脸,兜帽罩头,行踪不定,手段阴毒,本领通天,是个极其神秘的狠辣角色。 他这便宜副教主可以封很多个,大护法却仅仅只有这一位。 若是非要到二选一的地步,司月一定会毫不犹豫把他这便宜副教主嘎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吴不悔绝对不想招惹这位大护法一丝一毫。 两道脚步声行至洞窟,一人顿住,另外一人继续行走。 那一道脚步声走到某处停住,紧接着是几个瓷瓶陆续被打开,再合上的轻微的碰撞声。 随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很快停住。接着响起一阵极轻的衣料摩挲的声音,像是二人交接了什么东西。 片刻停顿后,两道脚步声几乎同一时刻响起,朝外走去。 二人竟是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 两道脚步声渐行渐远,吴不悔挣扎一瞬,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探头往外一看,却只瞥见一个一闪而过包裹在黑色大氅里的背影和一双黑色云头软靴。靴面绣有一个绯红离火印记。 那离火印记一闪而过,吴不悔瞬间觉得有几分眼熟,却仅仅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个念头,再仔细想来,却是又想不起来任何了。 这之后又过了几日,司月终于现身,方一回魔宫,便火急火燎将吴不悔召至殿前。 吴不悔正要行礼,司月神色激动地一把握住他双臂。 “这段时日,本座去南海寻得秘宝,就地炼化,功力大增!”目中难掩亢奋之色,“明日,明日便随我出征,打上仙门,试上一试,本座功力,究竟增进几何!” 吴不悔表情一滞,仿佛被雷震住。 他真的很想好心建议,若想试探功法有无增进,大可通过别的途径,不用非得声势浩大冲到人家门口鬼喊鬼叫。很没品的老板! 目光对上司月那狂妄、狂热的眼神,他便明白,若在此时打扰了他的好兴致,只怕当场会被拍个脑袋开花。 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吴不悔试着问道:“去……何处仙门?” 问完心口怦怦狂跳,他真的很怕听到那熟悉的三个字。 或者说,他实在害怕,会面对什么。 吴不悔觉得,此刻的自己,俨然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胆小鬼。 身体竟然害怕得控制不住地在微微发抖。 “哗啦”一声,司月一挥衣袖,负手而立。 只听他朗声说道:“白鹤宫!”
第42章 一眼万年 白鹤宫?! 心内咯噔一声。 略一沉吟, 吴不悔试着道:“教主,那白鹤宫可是修真界排行第二的仙门,是否……” 他本想说“是否太过激进了一些”, 司月却似乎完全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只听得“第二”两字, 以为他觉得不够资格, 两眼一眯, 道:“那再攻上一回青城山?” 吴不悔:“……” 吴不悔高呼:“白鹤宫不错!好地方!的确值得一试!” 心中哀嚎:对不住了白兄! 是夜, 魔族大军就浩浩荡荡出发了。 吴不悔也不知道, 为何明明有传送阵法不用, 非得连夜赶路。 自然, 黑心老板的决定, 他最多只敢默默腹诽,路程是一刻不敢耽误。 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了整整一夜, 才走出那一望无边的沙漠, 脚底都打了两个水泡。吴不悔借口风沙太大, 将一个黑色布袋套在头上, 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心说如此正好,捂得严严实实, 到了白鹤宫,就算白萍在家,也断然认不出他来。 又再走了整整半个白天,脚底水泡都被磨破了, 总算在临近下午时分, 在阴沉的天色中, 远远瞧见了白鹤宫那华丽无双的白玉雕花大门。 白鹤宫守门的弟子想是远远看见旗帜招展,黑压压来了一大片人,连忙绕进门一弟子,匆匆禀报去了。 魔教徒众浩浩荡荡缓缓靠近,白鹤宫却似乎早有防备一般,不一会儿呼啦啦涌出一大片白衣弟子,个个整装待发,训练有素地摆开阵法戒备。简直像是提前收到了消息,专门等候魔教而来一般。 为首一人衣袂飘飘,一管玉箫握在手中,嘴角噙笑,身姿倜傥,正是白萍。 司月歪着半边身子坐在轿辇之上,行至白鹤宫大门大约十丈开外的位置挥了挥衣袖,行进的队伍立刻停住。 两方对阵,为首二人遥遥相望。 白萍身板挺得笔直,面不改色明知故问道:“来者可是魔教教主?” 司月打了个哈欠,像是一觉好眠刚醒,懒洋洋道:“既然认得本座,还如此假惺惺的问什么?” 白萍笑道:“这位魔教教主,你我并不相熟,总还是要客气一些,也总得有人来先打个招呼不是?我作为东道主,自然理当先开这个口了。”不卑不亢,十分得体。 “唉……不然说你们这些所谓正派人士如此无趣。假惺惺的客气来客气去,来来去去尽是些废话,浪费本座时间。” 司月叹了口气,从头到脚打量白萍一眼,“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逞什么能?不过仗着投了个好胎就真以为自己算老几了?给本座叫那姓白的老头儿出来。” 说的自然是白萍他爹,白老宫主。 司月言语十分不客气,白萍脸上却未见任何怒色,玉箫在手心轻轻拍了拍,“父亲他外出了,教主找他有事?” 司月直起上身,双眸微微眯起来,“你看本座像是没事么?” 白萍“唔”了一声,点着头道:“看起来倒十分像是来者不善呢。” 司月往座椅靠背上一靠,摆出一个十分闲散的姿势,“没错,快点叫你爹出来,本座要把他打趴在他家门口。” 此话一出,白鹤宫一众弟子脸色纷纷一变,齐齐祭出武器,一片愤懑之意。 吴不悔远远听着,心说这魔头是很有实力没错,但也不至于每次都把话说得这么死?他白鹤宫宫主是什么好拿捏的角色吗?这魔头到底有没有想过万一被打趴下的是他自己,那么这个时候放出去的狠话就会变成彻底的笑料。 转念一想,却也只有绝对的自信,从不怀疑自己的人才会如此行事。 司月之所以如此狂妄,是因为他从来认为自己就是最强,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种近乎盲目的自信,倒也正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 永不认输,永远目空一切,永远觉得自己是最强最好……想道这里,吴不悔竟莫名生出丝丝羡慕情绪。 这魔头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自信满满从不内耗这一点,就已经远超许多人了。 尽管司月如此口出狂言,白萍倒是依然十分从容,略一思索,道:“可是家父如今不在,我去哪里喊他呢?若是实在有急事的话,白鹤宫倒是可以招待阁下以及其余诸位歇下。家父三日后便回。” “谁他娘的要住你们这破地方?!”魔教这方立刻有嗓门大的嚷嚷起来。 随即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别脏了爷的身子!” 抬头望了望白鹤宫那华丽的大门,再回想起魔宫那幽暗潮湿的环境。吴不悔真的很搞不懂这些同事的脑回路,明明面前这座恢弘的宫殿才是正儿八经的七星级酒店啊! 司月“啧”了一声,对白萍的提议置若罔闻,仿佛十分不屑。 白萍再想了一想,然后道:“那么……若是教主不介意的话,白某也可同你切磋一番。” 司月的不屑简直溢于言表,冷声道:“你也配?” 此话一出,又瞬间激起白鹤宫弟子一阵激愤。 白萍摆了摆手,众人这才略有收敛。 把玉箫往腰带一插,白萍环抱双臂,也不说话了。 对阵双方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氛围。 白鹤宫大门直接与炽羽城最繁华的主干道相连。长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本就十分拥挤,此刻被乌泱泱的魔教徒众霸占,简直水泄不通,很快引起来往路人不满。 三三两两提着菜篮子的阿婆凑成几个小团体,站在一旁,脸上表情龙飞凤舞,唾沫横飞,朝着魔族方阵指指点点。 吴不悔本来缩头缩脑躲在人群最末,实在被阿婆们的锋利的目光和唾沫星子杀得汗流浃背,无奈拨开人群,往前挤了一挤。 一挤挤到了癞皮狗左侧相隔几人处,癞皮狗正好扭头看了过来,一瞄到吴不悔,两眼一亮,立刻凑上前来,“这位置太挤了!全是后脑勺,啥也看不清,咱们往前点儿往前点儿。”不由分说,拉起吴不悔往前挤去。 “哎哎哎,前面的,副教主来了,副教主来了啊!让让!赶紧让路!” 癞皮狗一往无前,吴不悔若是此时停住不走,挡在人群中也实在碍事,只能跟着癞皮狗往前去,一会儿功夫,就被拖到了魔教方阵的最前方。 探头一看,还好不是正中位置,最左侧的方位倒也不并不如何显眼,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这一通好挤,鞋子居然给他挤掉一只!害得现下只能踩着一只白袜站在石板上,脚底板一阵接一阵地发凉。 一旁一个人脸猪鼻的小伙朝吴不悔看了一眼,见他黑布套头觉得十分稀奇,要笑不笑地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癞皮狗。 癞皮狗他认得,经常跑到副教主房中吃酒那位,小伙眼珠一转,猜出吴不悔身份来,嘿然一笑,“呦!这不是副教主大人吗?来来来,您往里请。” 于是吴不悔又在小伙的盛情的邀请下,硬着头皮往里挪了几步。 那小伙让出位置却没离开,殷勤地站在一旁,搓着手道:“副教主大人,俺叫裴奇。往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吴不悔把头一点,“行,小猪。” 小伙一愣:“俺不是小猪。” 吴不悔尴尬一瞬,又道:“抱歉,佩奇。” 裴奇受宠若惊,一双手掌搓得快要冒烟,“没没没没没事!副教主大人爱咋叫俺就咋叫,俺都爱听!” 陆续又有人通过癞皮狗认出了头罩布袋的吴不悔,纷纷热情邀请他往正中方向靠近,吴不悔急惶惶摆手拒绝。这如何使得!再往里挪挪,就要和白萍大眼瞪小眼对上了! 大约一盏茶时间过后,两方首领依然没有出声,自然没有小兵敢喧宾夺主。因此,双方依旧保持着这莫名其妙的僵持局面。 眼看这架打不起来,吴不悔正琢磨着要不要让癞皮狗去劝司月打道回府改日再来,白鹤宫人群之中忽然钻出来一个弟子,凑在白萍耳边嘀嘀咕咕几句什么。 白萍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喜色。 吴不悔远远瞧着,心头忽然毫无征兆地生出一股不祥之感,冷汗登时从后背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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