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口胡诌:“花店买的。” 沈榆只当温遇旬是例行询问,便抬头和他开玩笑:“温教授觉得这花品相如何,有没有你亲手培育的三分好看?”时间太赶,他也有点忘记要领,花瓣卷边,花梗也没有那么力挺。 温教授的三分都算是抬举。 温遇旬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了:“你知道我懂得培育这种花?” 沈榆也觉出失言,顿了下,才说:“这种专业的东西,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他对温遇旬有带有神话色彩的滤镜,极为偏心。 “我不懂的事情多了。”温遇旬的眼睛偏向别处。 沈榆看了他一眼,把剩下的蛋糕放回冰箱:“你有什么事情不懂?比如?” “比如你这花是在哪家花店买的,很好闻,过两天我去看看。” 这哪行,这不妥妥露馅。沈榆连首都哪个方向有花店都不清楚,也不知道为什么,温遇旬今晚的问题一句句都很难回答,:“你别去了,店员说华霄卖得不好,我这是最后两支,以后都不进这个品种。” “是吗。”沈榆看到说没吃饱的温遇旬终于开始吃那块他切的蛋糕。 “味道可以。”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情绪,但的确是一句实实在在的赞美。 冰箱门关,连同那两朵花,温遇旬看无可看,终于又把目光投到了沈榆脸上。 温遇旬是心眼很多的人,看得出沈榆表情不大自然。 头顶的暗灯和温遇旬的目光,都像审讯室里对着犯人拷问直射眼球的照明灯,让沈榆直觉心虚,但转念一想温遇旬怀疑又怎样,这种无厘头的事情,他只用一口咬死是巧合便无从考究。 于是沈榆稍挺直了脊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如常一般坚强,十全准备应对温遇旬接下来的过堂。 然而温遇旬没有再问了,身上的酒气经过时间推移变淡,人看起来也很清醒,往后让了一步,只是影子还倒在地上,完全盖住瓷砖,让沈榆困惑到底是不是让他通过的意思。 那盒东西还抓在温遇旬手上,他脸皮比沈榆厚,脸上没有害羞。 “回去睡吧,”温遇旬说,“今晚辛苦。” 沈榆说:“你今晚倒是对我和颜悦色,中午那么凶。” 温遇旬看他一眼:“你要和我做兄弟,那我当然会拿出一个兄长该有的态度。” 沈榆立刻摆手:“那还是算了。” 这只是缓兵之计,不过在沈榆印象里,他们在成为兄弟之后,好像确实有那么一次兄友弟恭,一致对外的和谐时刻。 不过温遇旬大约已经没有对于此事的记忆,现在所有都重新来过,这变成只有沈榆一人珍藏的糖。 那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温遇旬动了关系,让他到植培所实习。 沈榆不堪经手什么太专业难度太高的工作,一开始只是做一些简单的种子培育观察实验,再将每个阶段的实验成果编制成表格。 虽然简单,但工程量很大。 沈榆有整整一个半月都在忙这个,身边有些同事也同样为这个实验发愁,长吁短叹不绝于耳。 沈榆无所谓,每天泡在实验室里,一个小时进去盯一次样本生长情况,测量土壤含水量,微弱的差别需要一次一次检测后记录,口罩摘了脱脱了摘,晚上加班到凌晨,是很辛苦。 他和温遇旬见不上几次面,办公不在一个区域,因此没有能走神的隐患,他做得还算认真细致。 原以为枯燥的时间至少安分,直到为期两个月的观察期结束,每个人提交实验数据的那天,变故出现了。 林皎对沈榆的印象不错,认为他是个细心靠谱的人,这批实习生里她最看好沈榆。 只是没料到他居然出这种状况。 “小榆,你的数据和同组其他人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样本容量二十,也就是植培所还有二十个人在和他在同个时间段进行同个实验,以确保差值不超过规定范围。 林皎办公桌的显示屏上开了二十个文档,她正在汇总所有人的数据。 她指了指电脑屏:“你自己来看。” 文件名为“沈榆.excel”,沈榆粗略扫了一眼数据眉头就皱了起来,辅以其他人的数据比较,他这份表格的结论简直有点荒谬。 但是不对。 “皎皎姐,这不是我做的。”沈榆还不至于就将自己夜以继日得出的数字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不是所有都有印象,但他也记得一些细节,比如这个数据是他上个月第一个通宵后写下,测量出那个数据时实验室里的钟正好报时,他旁边的同事说破实验不做了,要去吃饭,还问沈榆要不要和他一起裸辞。 沈榆当时看他义愤填膺的脸觉出所有人都被这实验折磨的不轻,尤其是耐心不好的,简直做一半就要爆炸。 张文因是其中典范。 他深以为,以他的量级和实力,理应跟着温遇旬一起去野外采集标本,为国家农产品种植事业挥发血汗才对,怎么现在还要跟着实习生一起做这种累活。 张文因不是没跟林皎抗议过,但林皎有意磨一磨他的性子也会说话,安慰道:“这些人里面你的技术最好,带一带他们,我也放心,你是这次实验的保障,是定海神针。” 不知是否因为林皎一席话讲到了张文因心里,他即便不愿意,还是没再每天向林皎抱怨这回事。 实验结果也交了上来,林皎方才已经看过了,没出什么纰漏。 只是没想到在沈榆这里反而出了问题。 “可这就是你发给我的文档,”林皎说着打开植培所内部系统的文件传输软件,点开邮箱找到沈榆给她发送的电子文档,“你看,这是不是你的?” 沈榆完全看清林皎的动作,无可辩驳。 这通摸不着头脑的东西确实是他发出来的数据。 但不是他做的他不会认:“真的不是我,这数据的值明显不对,我没做过这种表格。” 林皎看他几秒,沈榆脸上的表情依然镇定,虽然能看出一些迷茫的诧异,但摇说心虚之类的情绪绝对是没有的。 可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林皎现下只是发现不对后单独叫沈榆过来问问情况,暂时什么都没法下定论。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先入为主的、对沈榆存在不公平猜疑的想法:“你先回去吧,我找其他几位老师商量一下,调查一下你的样本,然后再做处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 亲亲
第42章 品行不端 温遇旬听林皎来找自己说这事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闭着眼睛假寐。 林皎是不知道这位面瘫大爷是怎么个想法,对沈榆又会不会有一丝包庇的私心,因为温遇旬反应平淡,甚至眼睛都没睁开。 “嗯,不是说要调查么,有结果吗?” 好家伙,林皎差点气得上手打他,明明平级,这人摆出一副发号施令的模样,令人讨厌。 “调查过了,”林皎说,“只是那批样本出了点意外,原本都开花结果了放在标本柜里,但是据说上次打扫的人不小心撞掉了一组......” 温遇旬闻言双眼微睁:“你不要告诉我恰好是沈榆的那一组。” 林皎耸耸肩:“很遗憾,就是他的。” “嗯,我知道了。”温遇旬又重新闭上眼睛,在思考处处蓄意的可能性,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林皎看着他思考,过了两秒看不下去,伸手推了下他的肩膀:“你能不能给我点尊重,也上点心,小榆毕竟是你亲自带过来的。” 温遇旬虚心求教但逃避半个问题:“我哪里没给你尊重?” “你至少睁着眼睛跟我说话!” “......你确定要看?”温遇旬问。 林皎不明白眼睛有什么不能看的,又不是看了眼睛会石化的美杜莎,阴阳怪气地嘲讽,问他难道不能看? “行。” 美杜莎睁开眼,此刻夜晚八点半,睁眼的瞬间被头顶的顶灯光刺了下,条件反射地又眯回去,过了会儿才缓缓重新掀开眼皮。 眼白上的红血丝过于猖獗,眼底也是猩红一片,林皎心下大惊:“我草祖宗你快闭上。” 温遇旬嗤笑一声:“怎么,吓死了啊?” “没有,”林皎有些无奈,虽然知道他眼睛不好,但没见过发作这么严重的样子,“你最近又过度用眼了是不是?” “还好。”这人嘴硬也是有目共睹。 林皎没时间跟他掰扯,然而有点担心:“你眼药水呢?” 言简意赅:“用完了。” 林皎简直抓狂:“用完了不知道买!” 温遇旬本来就眼睛疼,他这几天也加班加点搞实验,过段时间有个培育展览,临时通知的,时间紧任务重,他没办法遵循医嘱适度用眼,眼睛干涩就滴眼药水,滴完了也没时间再买。 “你小点声,”这下被林皎吵得头也疼了,“说正事,你有这闲聊的功夫问题都能解决了。” 不过谁都知道事态不简单,尤其是在调查中发现沈榆上交的数据居然跟国外一篇类似研究的数据如出一辙。 样本品种都不是同一个,影响实验结果的因素有很多种,正如世界上不可能出现两片完全相同的叶片,所以好似复制粘贴一般的实验结果绝不可能用巧合来规避。 第二天,沈榆在午休时间被叫去了温遇旬的办公室。 林皎亲自来找,妆容艳丽的年轻女上司本就魅力十足,更何况找的还是最近有负面流言传出的数据造假嫌疑人沈榆。 这件事情本来私密,不知道是谁从哪里听去又加以传播。 虽然大家都不至于拿到明面上,或在沈榆面前说,然而氛围的变化是很敏感的,以沈榆缜密的性子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人对自己的疏远。 于是沈榆也只能装作没意识到,稍微带着忐忑度过了没有被传唤的,暴风雨来临前的普通一天。 林皎带着他推入温遇旬办公室门内,沈榆才发现这处不止有他们三个人。 那天安排的保洁人员也在其中,还有几位资历高的教授老师。 “不是我啊,领导。”那保洁大姐年五十有余,个头矮小,黑发白发半数掺杂往后低低盘起,人的面相看着老实。 大姐也是今日莫名其妙被皎来这里才知道有人指控她将样本摔碎,怀疑她受人所托,她平时都挺踏实,先不说这种摔毁样本的事情她不会粗心导致,就算真是她做的也不至于瞒而不报。 据她所说,她前天周二一早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就发现一整排样本被打碎了躺在地上,泥土的腥味直冲鼻腔。 “我原本是想汇报这件事的,但......我后来碰到了张老师,张老师说没事,这些样本都是统计完数据在这里暂放,后续没什么用了,我就没管。” 张先生是张文因,他神色自若:“那看来是意外,我也不知道后来会出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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