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转机,韩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作为一个脑子没被门挤过的人,面对这两条路,根本就不用选,当然是要坚定地活下去。 一切的目标、理想和感情,都得是活着才能维持下去的东西。 只有活着,才能等待时机,抓住希望。 于是就在大白天,恶罗把韩修送出了恶狱。 似乎是因为厄钰没有闲暇顾及太多,所以他们这一路十分顺利,没有遇到阻拦,加上恶罗确实厉害,一直护送他到断恶墙边,也没有被其他鬼将发现。 “你走吧,墙的那边就有天机府的天师镇守,走吧。”恶罗说道,然后推了韩修一把。 韩修往前踉跄几步,还有些不敢相信,恶罗就这么放过他了。 然后来不及多想,迈步朝断恶墙那边走去。 只要回到人间,他的天师灵脉就不用受鬼气侵袭,他就能活下去,甚至能重新修炼,慢慢将这虚弱的身体养好、变强。 等他恢复过来,他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现在韩修已经知道,恶罗是个非常聪明且城府极深的恶鬼,所以忍不住疑惑:恶罗难道不知道,现在放他回去,其实是放虎归山吗? 不,恶罗一定是知道的,可他还是放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情使人盲目? 韩修踉跄地往前走着,因为这来的太突然的生机,而忍不住胡思乱想。 只是这一切的想法,都在背后受到猛烈袭击时戛然而止。 恶罗是突然从背后偷袭的,凌厉鬼气化成实质刀刃,凶猛将他后背划的鲜血四溅。 韩修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般的大睁着眸子。 血从他背上流出来,染红衣服,再淌下去,染红身下的地面。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种结局。 既没有和厄钰道别,也没能回到人间。 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就这么倒在了恶狱和人间交界处。 不知所谓,莫名其妙,难以接受。 所以这才是恶罗的真实目的吗?让他刚刚怀抱一点希望的时候,把他彻底踩进绝望深渊,并且再也不会有机会爬起来? 怎么能这样?太狠毒了…… 韩修心沉到了谷底,如果还有多余的力气,大概会嚎啕大哭。 然而这时他身后传来恶罗冷不丁的声音:“起来啊,趴着干啥?快滚蛋!” 莫名被骂了一顿,韩修忍不住愣了,然后才愕然发现,恶罗背后偷袭这一波看似凶猛,但好像并没有伤他太重。 是他下意识以为恶罗偷袭必是杀招,身体也虚弱,就这么倒下了,但其实还是可以撑住的。 这就有点尴尬了。 韩修艰难地爬起来,回头看了恶罗一眼,像是问他:干嘛打我? 恶罗自然读懂了他的疑惑,气不打一处来,却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给你弄得血糊糊的,你才好说自己是千辛万苦逃出来的啊,不然他们给你安一个勾结恶狱的罪名,你还活不活了?” 不愧是前任鬼主,心思缜密,城府又深。 韩修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年能一直诓骗恶罗,大概真是美色和运气的成分,大过智谋的作用吧。 恶罗目送韩修离开,看着他瘦削背影远去,眼里一片沉寂。 然后他看见韩修停住脚,回头用有些担忧的眼神看他。 “你怎么办?” 见韩修竟还记得关心他,恶罗沉寂的眼神猛然亮了一下,然后整张脸生动起来,露出个大咧咧的笑容,最后像赶苍蝇似的直摆手说: “我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用不着你瞎操心。快走快走,不然我改主意了啊。” 一听他要改主意,韩修再不敢耽搁,深一脚浅一脚的,努力快速地穿过了断恶墙。 恶罗看着韩修背影消失,脸上大咧咧的笑容慢慢垮掉,直至消失,变成一副麻木沧桑的表情。 然后他转过背,并没有犹豫,径直朝恶罗殿,厄钰所在的地方走回去。 穿过鬼气森森的屏障,无视周围守卫,直接进到大殿,到了厄钰面前。 厄钰坐在雕刻了无数骷髅的鬼主之位上,身子微微倾斜,一手撑在扶手上,手指曲起抵着额头,双眸微合,似乎正在想事情,又似乎只是累了。 知愁站在厄钰身边,一身黑衣,面无表情,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他忠心又高冷,但恶罗知道,知愁只是没有意识,是个纯粹的傀儡而已。 恶罗走到厄钰近前,露出个有些谄媚的笑,跪下说:“启禀鬼主,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听到恶罗的声音,厄钰合起的眸子才掀开了一些,半睁着,睫毛在瞳孔中投下消沉的阴影。 “他……”厄钰开口,似乎有什么话要问,但这话又似乎让他觉得不该多问,于是犹豫了。 只是犹豫到最后,仍是抵不过心里的那份牵扯,还是自暴自弃地问:“他有回头吗?或者有说什么吗?”
第225章 恶狱鬼王vs矜持天师50 恶罗跪在下方,头垂的很低,用恭敬中带着小心的口吻回答:“没有回头,也没说什么。” 这是厄钰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他吩咐恶罗,不要让韩修发觉,他是有意放他走。 也正因如此,韩修逃离恶狱的这条路才会如此顺利。 不过预料到是一回事,真的听到韩修走的毫无留恋头也不回,厄钰心中还是忍不住失落。 “义兄啊,果然对我只有厌弃憎恶,半点情分也无了。”厄钰如是想着,随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他笑声喑哑诡异,透着恶狱鬼主的森冷鬼气,癫狂无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希冀什么,明明自从义兄重创知愁,不再跟他演戏之后,已经彻底跟他撕破脸,每次相处,义兄必然以憎恶口吻,对他把各种羞辱诅咒的话说尽,但是……他就是不死心。 旁的不论,十年相伴的时光,总不会是假的。 还有早先交给义兄的元神真骨,义兄明知毁了那东西能重伤他,却至今也未动手。 所以心里忍不住就生出了盼望。 盼着义兄其实还舍不得他,盼着义兄只是说说气话,盼着义兄还能像一开始那样,哪怕是逢场作戏都行,至少能在表面上跟他好好相处。 可是这样偏执地坚持几个月,除了互相伤害,让彼此都变得更加不堪,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知道他的义兄不怕死,一丁点也不怕,所以才敢那样肆无忌惮地刺痛他、激怒他。 也许对他的义兄而言,死在他这个万恶的恶狱鬼主手里,也算是舍身取义,全了他身为天师的责任与大义。 可他终究是舍不得义兄死。 于是相互折磨了几个月,他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放义兄走。 他舍不得义兄死,可是再让义兄留在身边,他又怕自己哪一天会再失控。 那个只要见了他,就必定恶语相向,怎么也不肯好好说话的义兄,实在太会刺他的心、挑拨他的怒气了。 厄钰轻呼一口气,整个的气场又冷沉了几分。 然后他忽然将视线垂落在脚下的恶罗身上,俊冷如刀的眉峰微微压低了,显出一股戏谑的杀机。 “你在我身边也三年了,你还想继续下去吗?” 恶罗自然察觉到了这杀机,连忙来了个五体投地式的大礼,用惊惶又讨好的口吻说: “还请鬼主宽宏大量,饶恕我当年冒犯,求鬼主开恩,我愿做牛做马,一辈子侍奉您。” 看着恶罗像蝼蚁般的卑贱又懦弱的模样,厄钰眉心渐渐拧起,眼里有冰冷的审视。 “你是上一任鬼主,像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你甘心?” 恶罗连忙点头如捣蒜:“甘心甘心,恶狱以强为尊,您就是我的主子,只要留我一条命,我做什么都甘心。” 然而厄钰却没有回答,而是冷冷凝视着恶罗片刻,忽然道:“把头抬起来。” 恶罗像是吓到了,浑身僵住一下,然后,还是不敢违抗厄钰的命令,于是战战兢兢地直起了身,把头抬起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恶罗立刻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把苟且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份苟且却不能打动厄钰,因为厄钰忽然右手化出无相恶骨,庞然骨手将恶罗整个上半身攥住,像是握着一只鸡蛋,随时可以一把捏碎。 恶罗吓得惊声惨叫,不断地忏悔求饶,似乎只要厄钰放他一条生路,他真是什么都能干。 “你真的有那么贪生怕死吗?”厄钰问。 “我怕死啊,我真的怕死啊!”恶罗在厄钰手心里惨叫。 “我上辈子被门夹死的,我真不想再死了,死怕了。 “我真就只是想活着,我也不敢有别的心思,我就只想活着呀。” “鬼主您行行好,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您饶我一命吧!” 能把贪生怕死演到这个地步,有时候也是很能打动敌人的。尤其是最后一句没功劳也有苦劳,真的让厄钰动摇了。 义兄的命是恶罗舍去自己大半修为救回,这点他是知道的。 那一晚,他因为亲眼看着义兄要杀知愁,怒极失控,重伤了义兄,当时情况,他既要救知愁,又要救义兄,虽然并不是做不到,但后果一定是耗尽自己修为。 但是恶罗站出来了,主动承担了救治义兄的重任。 若非如此,他修为耗尽,就算侥幸逃过被恶狱万鬼反噬的命运,至少鬼主的位子是坐不住,只能带着知愁和义兄躲躲藏藏了。 思及此,厄钰看着只想苟且偷生的恶罗,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虽然是前任鬼主,但恶罗大概真的只想活下去吧,否则但凡多一点胆识和野心,恶罗就该在那晚看着他为救知愁和义兄耗尽修为,然后趁他虚弱偷袭报复了。 可是恶罗连这么好的杀他的机会都放过了,反而主动救义兄表忠心。 救了义兄这份人情,厄钰终究是无法不在意,于是他最后审视了恶罗一眼,终于是摆摆手。 “你下去吧。” 恶罗如蒙大赦,感激涕零,最后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才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此时厄钰还无法想到,恶罗对他的仇恨,早已经超出想要他命的程度。为了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这前任鬼主可以苟且,可以卑贱,可以完全不要脸。 厄钰现在还沉浸在再也见不到义兄的失落里。 觉得累,觉得孤单,觉得悲伤,还觉得内疚。 “知愁,若你不是心智不全,这时应该恨死我了吧?”厄钰抬头看向立在身旁的知愁,十分惭愧地小声问他。 知愁仍旧是立着,听见他说话,便将面孔转过来,漆黑的眸子对着他的方向。 他就只是这么对着厄钰,眼里并无任何情绪,可厄钰看着知愁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却感受到一种无声的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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