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连声微蹙眉,一次的沉默能理解,但两回都沉默,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他慢慢走上前,将盖头掀开,对上了谢星尘那双茫然,仿佛在问“你谁?”的眼睛。 见此,温连声才略松一口气。 他没有自尽。 谢星尘听不懂这男人叽叽咕咕说的什么,也看不懂男人眼里的情绪。 他现在不仅身体动不了,嘴也被封住了,什么也说不了,只能和温连声干瞪眼。 温连声还算伶俐,两下看出了谢星尘的困境,替他解开了法术,面色微沉,“何人将你封口的?” 谢星尘哪知道是谁,恐怕是一些下人擅自做主,于是他随便扯了两名字,纯粹好玩地念道:“歪瓜裂枣?” 没想到这一语却惊起了温连声,温连声瞳孔微缩,一时顾不得平日里的温柔风度,越过礼法,攥住谢星尘的手。 “你还记得?” 温连声此刻急迫想谢星尘能够想起过去。 谢星尘手上被人抓住,抓的有点疼,他轻斯了一声,“这位……道友?我们认识吗?” 怎么会不认识呢?……温连声面色一僵,急迫又尴尬,他遇上这人总能乱了分寸,乱了礼法。 他松手,脸上表情似乎极其痛苦,“对不起,抓疼你了。” 谢星尘真觉得这人,哦不,或者说这鬼,莫名其妙。撺掇他小师兄绑他来,结果是拐他来当媳妇,现在又说一堆奇怪的话。 还有现在这痛苦的小表情,活像他是个干了抛妻弃子的事的渣男。 搞得谢星尘还回想反思了一下,但他的确没见过面前这个相貌清俊的男人。 难不成认错人了? 有没有可能,他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鬼死了道侣,而他恰好长得和他道侣极其相似? 想上演一出经典老套的替身play。 白月光已死,只能靠样貌相似的替身来慰藉孤独、寂寞、惆怅的小心灵。 谢星尘脑中立即连番上演各种狗血戏码,之后,怜悯地看了温连声一眼,发现这男人一副行将就木、眼里满是绝望的样子,更加确定心中所想。 唉,看来是思念白月光心切了。 谢星尘老神在在道:“道友,听我一句劝,替身游戏玩不得。”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温连声的心几乎被谢星尘搅得支离破碎,他堪堪动了下嘴唇,朝地面吐出一大口鲜血,虚弱至极。 “……” 谢星尘愣在原地,傻了眼。 不是,这怎么还吐血了呢? 他上前扶住温连声虚弱的臂膀,摸到对方喜服下的手臂细瘦得可怕,没有一点肉感。 “无碍。”温连声咽下嘴里浓郁腥味,他想起江折柳那货临走前和他说的,倒还真被他说中了。 他只顾及自己,忘了谢星尘心意。 而谢星尘竟还认为他在找替身,他果然全都忘记了。 但有些事,一旦踏出第一步,就没有回头的可能。这次,他不会再甘愿放手,他什么都没有了,甚至都看不到以后的未来。 这是他唯一的太阳,他想抓住。 “你真的没事?”谢星尘还没见过比他更为羸弱的人,这是出于他本能的反应。 温连声温润如玉,他注视着谢星尘,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 这个人好像他从来都没有抓住过,多年前他祈求天道将他救赎于水火之中,天道答应他,会让一个穿书之人拯救他,而这个人就是谢星尘。 可不知怎的,阴差阳错,谢星尘却总围着一条龙转,丝毫没有关注他一眼。 他嫉妒心生,接近谢星尘,和他做了朋友,但也只是谢星尘自认为的好朋友。 这回,他不会再输给那条龙。 思及此,温连声没有正面回应谢星尘,敛着眸子,悄无声息地轻声念道:“对不起。” 三个字极轻,分量却也极重。 谢星尘觉察微妙,心里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莫名地发毛。 “你……干什么这样盯着我?” 温连声并未回应他,指尖探出,轻点在谢星尘眉心处,虔诚认真,随后一缕缕黑气渗透其中。 他想要拽下曾经照亮过他的太阳,即使一同弥足深陷黑暗,他也死不足惜。 何况,这本该是他的人,不该被那万恶的龙族捷足先登的。
第76章 礼貌:你吗? “你们听说了吗?那鬼域的鬼尊竟然打算成亲!结婚的帖子都昭告天下了!” “什么?那病不死的残废竟然要成婚?就他那虚弱的身体还能洞房花烛吗?你们说,他不会那啥还没完就死了吧?哈哈哈哈哈!” 有人嘲讽笑完,状似惋惜道:“只可惜那新娘子嫁给他,这辈子都不能体会到人间极乐了。” 高座上的男人,一边听着底下龙族不堪入耳的笑声与嘲讽声,一边手持着酒杯。 这两日,一直被修真界遗忘、存在感薄弱的鬼域突然有了动静——鬼域主人要结婚了。 为此昭告天下,婚帖分发四方,都发到了以人族形态掩盖真实身份的龙族手上了。 此消息一出,鬼域一下子从修真界存在感排行榜末位,窜到了榜首,也算有了出息。 祁寒之支着头,他一向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他只是沉着眸子,想到不知所踪的小徒弟,手中的杯晃动了两下。 酒液在白玉杯中打了个转,却一滴也没洒出来。 末了,听得底下人声音不耐烦了,祁寒之冷冷截断他们话头:“说完了吗?” 声线清冷得仿佛无边崖上万古不化的雪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令人瞬间想起拆人分骨的血腥,害怕直渗透入骨髓。 霎时间,整座宫殿噤若寒蝉,安静得吓人,无人敢出声。 刚才那些还在嘲笑的龙族,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笑容,笑容僵硬在脸上,直直地点着他们的头,结巴道“少、少主,说、说完了。” 点头如捣蒜,生怕要是点头点慢了一步,头颅就要搬家,尸首异处。 毕竟这位少主上位靠的是凶残的手段与恐怖的实力。 旁支的龙族首领惯会察言观色,见此情状,从整齐的龙族中站出来,躬身行了礼数,“少主,消息已经打探到了。” 听到他说有消息了,祁寒之神色才缓和了几分,忽而不知为何,唇角勾起抹冷笑。 这声冷笑,就足以让龙族首领毛骨悚然。他赶紧抬手挥了挥,示意手下人把人带上来。 之后,在两个化人形的龙族的押扣下,带上来了一个修士。 那个修士衣衫破烂,没有一块好肉,浑身是血。 大概是挣扎时被残暴的龙族打伤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拖在地面上,如一条细长的小河。 接着,他就被狠狠地扔在了白玉瓷砖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膝盖骨猛磕在冰冷的地面,生疼,江折柳不住地蹙眉,而更疼的是浑身的伤痛,如万虫嗜肉。 但即使疼痛,他面对祁寒之时,还是艰难地露出一个笑,仿佛他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他甚至还从地面踉跄着站起,朝祁寒之行了一个弟子礼,缓缓吞吐道:“……师、尊。” 那柄破烂的折扇被压在手掌下,随着主人身子的颤抖而晃动。 下一瞬,破烂折扇不再动了,被忽然而至的寒霜冻结。 ——是祁寒之瞬移到他面前,只眨眼功夫。 “本尊说过,你离本尊徒弟远点。” 头顶的威压骤然携着话语落下,重重地砸在了江折柳头上一般,如巨石落顶,压得他再次跪在了地面,膝盖骨几乎裂开。 甚至连头也抬不起。 “弟子没有,弟子不知。” 祁寒之笑容温柔,笑声听起来格外瘆人,“是吗?” “可本尊在你身上查探到了谢星尘的气息,你要怎么解释?” 江折柳心猛的一沉。 这不可能,他去见谢星尘时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就连被祁寒之发现的说辞都想好了,怎么可能会出纰漏? “师……尊,弟子没有。” “没有?”祁寒之重复了一遍,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反而漫不经心道,“那看来是本尊误会了,是本尊做的不对,乖徒,想要补偿吗?。” 听到补偿二字,江折柳不可置信,他师尊可从来没有这么好心过。“不用……”多谢师尊好意。 这还未说出口,被祁寒之冷冷打断,让他的心几乎沉到了冰窟里,结满寒霜。 “你既不知本尊小徒弟在哪,那本尊只好派你大师兄去找,毕竟,本尊现在只有大徒儿这一个得力助手了。” ……大师兄还活着? 江折柳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手脚冰凉,他猛地抬起头去看祁寒之,而祁寒之依旧一副清冷如谪仙的模样。 喉中腥甜忽而翻涌直上,弥漫在唇齿间,“小师弟……在鬼域。” “还请师尊告知弟子大师兄去处。”江折柳咽下喉咙的血,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祁寒之透过薄冰绡,冷冷看他一眼,接着清清冷冷地掷下几字,“万念谷。” 说完,就在一片霜雪中消散,只留下殿内残余的冰冷气息。 得到大师兄去向,江折柳重重地朝祁寒之离去方向磕了头。 他师尊没有杀他,已经是看在小师弟的面子上了,竟还好心告诉他“已死之人”大师兄的踪迹,算是格外开恩。 祁寒之此人,人如其名,寒凉如冰,但凡有看不顺眼的人,杀了便是,人人畏惧。 可如今,江折柳却明显察觉到了祁寒之的变化,虽然还是让人恐惧,但他身上的戾气似乎在慢慢减少。 真不知道,该不该感慨一声爱情的伟大。 可一旦想到谢星尘那副什么也不懂的模样,江折柳就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 他一边期望着谢星尘能和祁寒之在一起,以此消除他师尊身上杀戮; 可一边又不希望,谢星尘要是真和祁寒之在一起了,那恐怕这辈子都无法逃脱祁寒之的手掌,因而他出于一点私心,将谢星尘送去了鬼域。 比起和一只真正嗜血的恶鬼在一起,和一只温柔虚弱的鬼待在一块,那可就显得温馨太多了。 只可惜,恶鬼太强大,他打不过瞒不过。 江折柳愧疚地想了一会,便收回思绪。 他捏紧手中残破的折扇,从地面站起身,在一众化人形的龙族面前走过,又恢复了以往一派的风流与洒脱。 底下龙族见他还生龙活虎,头顶不断冒问号:“?” 这怎么还活着? 以往只要是祁寒之命令抓来的人,大多都被分尸拆解成肉块,喂给流浪的野狗,绝无生还。 因而他们只要负责善后工作,把骨头分给野狗吃就好,但这次却情况突变,他们一时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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