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折腾完衣柜,没发现机关,目光顺势落到床上。他之前已经看过床底下,什么都没有,但据小女孩所说,她当夜走到主卧时,爸爸妈妈就已经不见了。凶手肯定没藏得太远。 定睛观察了这床半天,他才终于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这床看起来不太平整,甚至有些微的坡度。秉持着有不对就立即行动的宗旨,他当即走上前去,一把扯掉满是血的床单,再抬起床垫,然后维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未动。 雷声轰隆隆炸开,骤然的光亮中,他清晰地看见两个vc尸体袋扁扁的钉在床板上,各有两根长钉钉住袋子的头尾,胸腔部位还如同摆阵般钉了好几根,观其扁平的模样,不难想象袋中是怎样的惨象。 琼斯觉得自己头有些晕。 他把床垫放到地上,试探着动了动钉子,不知是因为年头太久了还是如何,很轻易就徒手拔了出来,琼斯便耐心地一根根把钉子拔完,站在一边,却怎么也没敢打开袋子看。 阴森的冷气缠绕在他耳侧。 “右边是我的身体。” 琼斯机械地扭头,一张像被斧头砍过几十下的头正离他咫尺之距,男人的脸血肉模糊,纵横交错的伤痕爬满整个头颅,将它变成一堆流不完血的烂肉,好些血还流到了琼斯衣服上,再滑落到地,一滴滴凝成血泊。 他像一个腐坏的扭曲的苹果。 又狰狞而血腥。 琼斯瞳孔缩了缩,第一反应居然是希望自己不要做噩梦。 这样的脸他实在不想看见第二次。 “劳驾离我远一点。”琼斯自己先走远两步,长长地吸了口气,绝不正眼看他“身体我已经帮你们找到了,该告诉我线索了吧” “你已经破坏了他束缚灵魂的禁制。”男人的头在他周身飘荡着打转,像是在打量他“现在我们不会被束缚在城堡里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你将要承受他的愤怒。” “什么意思他不是正在睡” “你听说过午夜之死的传说吗” “说来听听” 于是人头又飘到他面前,哑着声缓缓道“传说有一个杀人魔,为了求得永生,和恶魔签订了契约。他专门挑选了一座偏远的城堡,在午夜时杀了那一家人,并把他们的灵魂通过恶魔给予的方法,禁锢在城堡中,充当自己的奴隶,逼迫他们帮助他继续杀人。从此,他每天在白天伪装成家主,热情迎接每个路过或迷路的旅人,留他们过夜,等夜晚降临,他就会驱使奴隶残害熟睡的客人,将他们的灵魂献给恶魔,再将他们剩余的生命转接到自己身上。” “而那只因一时善心接待了陌生人留宿,就被残忍杀害的一家人,只能日复一日地帮凶手看守城堡,杀害同样无辜的旅客,周而复始,没有 尽头。” 琼斯察觉到危险,往后退了几步,“所以呢现在你们是想杀了我” “不。”男人晃晃悠悠地又凑了上去“在杀了无数人后,我们想彻底解脱,于是我们决定当夜晚降临,就去寻求旅客的帮助。如果他们可以破坏恶魔的美梦,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死于非命。” “但是还没有人成功过。”琼斯冷静道。 “是的,大多数人在看见我们后就会被吓晕过去,有的甚至会自杀,即使在我们的提示下找到了我们的身体,却也逃不过恶魔的追杀。” 琼斯疑惑道“所以说啊,他不是在睡觉吗” “他虽然在睡,可寄生于他的恶魔一直醒着。当我们迟迟没有杀人,或他发现城堡中的禁制产生了松动,他就会亲自出马,不仅是惩罚我们,更会把你” “恶魔在哪” “他无处不在。”男人的面孔愈加扭曲,琼斯心中一拧,敏锐地发现空气越来越阴寒了,雷声逐渐变大,男人说到后来几乎是在嘶吼“你要封印那头恶魔只要恶魔不在,他一定会死,城堡的禁制也将随着他的死亡彻底消失,到时就算白天到来,没有他的允许,你也能够打开门逃出去。” “封印的方法呢” 男人指了指楼上“在顶楼的仓库里有火柴,你要想办法把恶魔引诱到它的召唤阵里,并立即点火。恶魔怕火,被烧到后它会缩进阵里,等召唤阵被烧光,它就再也出不来了。” 说罢,他又肃然道“一定要在天亮前烧光,不然等那个人醒来,我们就都逃不掉了。” 琼斯一字一句记住了,垂眸看向他们的身体“那这个呢贵夫人好像还在等我把身体拿给她。” “锁魂钉已经被取出来了,不用再担心我们。请快点逃吧,恶魔很快就要发现这里发生的一切。” 话音刚落,便有狂风如巨兽般涌入,门瞬时砸在墙上,发出砰然巨响。 野兽喉间的低嚎隐隐约约的响起,琼斯缓缓走出门去,便听见老旧楼梯咯吱咯吱的响动,像有人在嚼着什么尸体的骨头。闪电横空,青紫光影掠过城堡,在墙上照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辨不清面目的黑影高举着一把斧头,拐过墙角,朝琼斯步步逼近。 这一瞬间琼斯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即使他还看不见恶魔的模样,可那大得吓人的影子实在可怖,就连斧头也仿佛锋利无比,让他无处可逃。 “先上楼。”领路者说。 她镇定的声音立时拉回了琼斯的神智,来不及挑选有什么称手的物件可以反击,就匆忙上了楼,与此同时咯吱咯吱的声音始终如影随形,他的余光总能见到那团黑影,斧头就像正架在他脖子上,让他格外不适。 “恶魔是什么物种,我打得过吗”琼斯一边上楼一边问。 领路者遗憾摇头“在这里,我们都受制于盖洛德建立的世界秩序,光凭拳脚,是打不过它的。保命要紧。” 听到打不过,琼斯不爽地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装弱鸡骗骗他” “也不是不行。” 对敌嘛,要么就是正面对决,要么就是当个只会跑路的弱鸡,前者能震慑对方,后者则能使对方轻敌。总而言之,打不过就跑总是没错的。 心念急转间,琼斯身子一抖,颤颤巍巍转身,便见一大团肉块缓缓挪上了楼梯,其奇形怪状的程度,以琼斯的眼力甚至分不清它的脸长在哪。黑暗中这团肉物有着庞大的身躯,两条触手举着斧头,背上还长着一对肉翅,因为没有皮肤,赤红的血肉外露且不断蠕动着,好似满身爬满了某种节肢动物,恶心又悚然。 “找到你了,胆大包天的旅人。” 他的声音仿佛来自深谷,正如恶魔的低吟般使人惊惧,每个音节都敲打在人的心脏上,听起来像有千根针穿身而过,还没被动手就已经没了逃跑的勇气。 琼斯被他的外形惊了几秒,刚想讽刺两句,转而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没有还手能力的弱鸡,忙露出害怕的表情,转身就跑“救命啊” “啊”字尾音拖得极长,一拐十八个弯,感情之饱满不输任何求饶的人。 恶魔的斧头几乎是贴着他的背砍下去的,地板被劈出数条裂缝,琼斯拔足狂奔 时还觉得脚底被震得生疼。 凌晨五点。 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雨势渐小,云层依旧厚重,薄薄的光线一丝也透不进古堡之中,披着黑暗的恶魔如发疯的野兽追逐着渺小的猎物,他手中足有一个成人大的斧头劈裂了地板,砍断了楼梯,冰凉锋利的边刃几度从逃亡者的背脊掠过,琼斯不知是这具秩序之中的身体格外弱,还是他当真用了太多体力,被追了几分钟就开始剧烈地喘气。 “哈哈啊” 琼斯扶着栏杆,抬起虚软的脚勉强登上顶楼,眼见着斧头又从头顶落下,忙就地一滚,迅速爬起来继续狂跑。尽头就是仓库,他带着领路者飞速进入,顺便将门堵住,然后同着领路者开始在堆得满满的杂物中寻找火柴。 才翻开两个盒子,便听门板劈啪作响,堵住门的铁架和桌椅摇摇欲坠,斧头一下下砍在门上,琼斯难得觉得惊心胆颤,手上动作又快了几分。 这扇破门根本支撑不了一分钟,琼斯脑门冒汗,直接钻进那杂物堆中,边翻边急道“你找到没” 领路者按理说是不能动手帮忙的,但她却不顾形象翻得比琼斯还快,两人合力找了几十秒,门板轰然倒塌,铁架子乒乒乓乓倒了一地,冷冽的金属音震出满室回音,琼斯心道不管自己实力怎么样,先拼了,刚起身,领路者就一把捉住了他的手,喘着气说“别冲动。” 他的手心被塞进了一盒火柴。 “谢谢。” 琼斯抓紧了火柴,面上再度露出惊恐的神色,尖叫着灵活地从恶魔触手的缝隙中跳了出去。来的路上他见到过形似召唤阵的地方,就在玩具房里,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小孩随便摆的,现在想来那个复杂的图案并不是小孩能摆出来的。 恶魔没想到他身手这么灵活,明明都怕成了这样,跑起来却一点都不腿软,导致放风筝似的带着他溜了一圈又一圈,现在近在眼前居然又跑了,不禁极度恼火,肉翅扇动,再也不顾其他,一路横扫而去。 琼斯连滚带爬回到三楼,期间楼梯都被毁坏得差不多了,他好几次差点从断裂的空档中摔下去,等停下来时,琼斯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缺氧。 装作再也跑不动了,琼斯哭丧着一张脸,一面求饶一面往后退,跌跌撞撞地退到了玩具房中,一屁股坐在了角落里,趁他没注意狠狠揉了把眼睛,硬是逼出了几滴眼泪,哽咽道“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恶魔总算把人逮到了,心里舒畅了很多,数条触手一齐将所有后路堵住。 他的斧头缓缓落下,悬在琼斯头顶“我会一下一下,慢慢的,轻轻的砍,保证让你体会到被伤害,被折磨的快感。然后我再吞噬你的灵魂,嚼碎你的骨头,享受大餐。” “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么” 怯懦的男人陡然换了张脸,他的唇角扬起,恐惧的神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恶魔猝不及防地一愣,琼斯趁机侧过身,抓住斧头狠狠一拉,等恶魔摔倒,再将它扔了出去。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下是哪来的力气,竟生生把这庞大的怪物按进了召唤阵中。 他反身用力把恶魔按在身下,恶魔的触手紧紧绑住了他,勒住他的脖子,骨头咔嚓咔嚓地响着,琼斯脸憋得通红,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脖子会被他直接勒断。 他一手死死扯着脖子上缠绕的触手,一手藏在身后,手指弯曲,以极度扭曲的姿态,在因窒息而即将晕倒前险险点燃了火柴。 恶魔闻出一丝异味,正要掀开琼斯,室内便骤然亮了起来,由地毯与粉末组成的召唤阵在火焰中迅速燃烧,不出多久便烧到了恶魔身上。 “呃啊好烫啊”恶魔不断挣扎,琼斯就算被烧到衣角也绝不动摇,以拼死的力气足足对峙了几分钟,恶魔终是在惨叫声中自召唤阵中消失,而后又过了五分钟,组建召唤阵的物品尽皆成了灰,大火逐渐蔓延开来,一个男人出现在火光中,他睁开眼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瞬时衰老,紧接着便被火焰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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