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思远低下头,撅撅嘴,感觉现在的狗崽子又凶又横,像是换了个人。 “怎么样?” 封琰的声音听不出异样,聂思远却能听出其中的小心和紧张。 宋极乐仔细探了探聂思远脉搏,终于明白封琰为了会如此焦急地找他过来,如果不是有他的丹药吊命,这人的身子恐怕都要被蛊虫给吃空了。 “能救。” 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宋极乐也没废话,直接给出了结论。 封琰手腕狠狠一颤,微微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面色已恢复如常,没了刚刚的可怕骇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轻松不少,所有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仿佛好像刚从阎罗殿走了一圈,后背全是冷汗。 “蛊毒这东西虽然磨人还要命,但是只要找对了办法,解起来不算麻烦,也很快。” 宋极乐跟张海鬼要了纸笔,也不提条件,唰唰地写起来,将需要准备的东西和解蛊的办法全写在了上面,直接递给封琰。 封琰仔细看了看,将上面的内容全都背下来了,这才将那张纸小心地揣进怀里。 “都说会没事了,你还那么紧张。” 聂思远抿了抿唇,低声道:“刚刚还那么凶,饭都不让我吃完。” 此时封琰脸色缓和不少,当着几个人的面也毫不避讳,用脑袋蹭了蹭聂思远脖子,悄悄吸了口气。 “是我不对,一会儿去抓药的时候给你再买点吃的。” 聂思远后背一僵,见其他人没注意到封琰的小动作,这才放松下来,又从他手里抢回了自己的碗筷。 “吃饭吃一半就把脉,我都忘了吃到哪了。”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几人,笑得坦坦荡荡:“因为出行在外不好暴露身份,所以之前我和他都用了化名,重新介绍一下,在下聂修然,他是......封琰,你们应该都认得了。” 满桌的人神色各异,谁都没再动筷子,反倒是聂思远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甚至还给旁边的宋极乐递了个碗。 “大恩不言谢,神医,以后但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必然全力以赴。” “少来。” 宋极乐现在也有了底气,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接过碗筷。 “我的诊金可不是一般的贵,你别以为说句好话我就能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了,现在你的小命在我手里,信不信我让你倾家荡产?” 聂思远冲着封琰撇撇嘴:“我那点家产你可看不上,魔教底子厚,你宰他去。” 宋极乐诧异:“他可是为了救你,你都不替他心疼吗?” 聂思远摊手:“成个婚总得出点血吧,我也不能白嫁给他,就当是给我的聘礼好了。” 他这话一出,封琰怔了下,突然笑了出来,胳膊就搭在聂思远身后,彻底把人圈在了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将脑袋侧着埋在对方的衣领之中,明晃晃地宣示主权。 江肆再也坐不下去,怒气冲冲地摔了筷子走人,又把沈煌乐吓了一跳。 “沈兄这饭吃的可不容易。” 聂思远由着狗崽子发疯,笑得好像什么都发生过:“是不是我这位妲己转世魅力太大,把你勾的都魂不守舍了?” 沈煌乐脸色青青白白,不过他也是混惯了生意场的人,对于这种尴尬全不在意,立刻笑嘻嘻地给几人都倒上了酒。 “是我之前说错了话,你别跟我计较,这杯酒算我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他看了看紧紧挨着聂思远坐的封琰,也给他小心翼翼地倒了杯酒。 “封教主,之前无意冒犯,还请不要怪罪。” 因为之前聂思远的话,再加上气走了碍事的,封琰心情大好,也没搭理他,手掌微不可查地落在了聂思远肩上,察觉到对方依然并不抵触,这才哼笑了一声,算是个回应。 聂思远歉意地举起杯子:“是我们跟你隐藏了身份,又给二当家和萧大人添了不少麻烦,这杯酒应该是我们敬才是。” 他刚要喝,手背突然一疼,宋极乐翻着白眼,用筷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他一下。 “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敬酒。” 聂思远悻悻地笑,发现这位毒医嘴巴也不是一般的毒。 不过宋极乐却没罢休,他低下头闻了闻手里的酒杯,冷笑出声:“早听说海鬼坊因为做了太多亏心事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看来还是真的。” 张海鬼莫名被骂,有些不太高兴,却听宋极乐又说道:“三步断肠散,连解药都没机会用的剧毒,竟然下在了待客的酒里,二当家的这是想要杀人灭口?” “不可能,这酒是......” 张海鬼的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难看,宋极乐抄起他的酒杯也闻了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无比的讽刺。 “连自己的酒杯都下毒,看来二当家看我们不顺眼,是准备跟我们同归于尽啊。”
第72章 宋极乐的话没给张海鬼留半分情面, 让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张海鬼盯着眼前的酒杯,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就连放在桌下的手都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 他的赌坊里面有人敢在待客的酒里地下毒,甚至连他都没打算放过。 这等于告诉所有人他的兄弟想要杀他,这对张海鬼而言就是最大的羞辱。 “今日招待不周,怠慢各位了,日后必当赔礼道歉。” 即便这样,张海鬼依然竭力维持着冷静。 萧扶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没再碰酒杯,继续默默地扒饭,跟没事儿人一样将那一盘的炒鸡心吃了大半。 聂思远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人在江湖, 少不了明枪暗箭, 二当家也不必想太多,虽然我们先找到了宋极乐,但也承了你的情, 现在坊内情况不明,我们愿意留下来帮忙。” “是我救的你, 你承张海鬼什么情?” 宋极乐刚要瞪眼睛,就听聂思远凉凉说道:“听闻神医之前欠了赌坊不少银子, 你可还记得欠了多少?” 宋极乐噎了一下, 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那你们再把我扔回雾林好了, 我自己也能想办法出来!” 沈煌乐这顿饭就没吃踏实,慢悠悠地给自己也拽了个鸡腿,一边吃一边还拿帕子擦嘴, 十足十的娇贵模样。 “你出来了也得还钱, 你出来一次, 我就让他们把你扔回去一次。” 他嗤笑了一声,指尖一转便多了个骰盅,微微摇晃里面的骰子便发出清脆规律的响动,显然是个中高手,宋极乐目光一凝,眼中露出几分艳羡。 “反正我今晚就住在这,神医是想回雾林,还是想留下来玩玩?” 沈煌乐收了骰盅,笑得像只小狐狸,似乎算准了宋极乐的选择。 果然宋极乐挣扎半晌之后,忿忿地抬起头:“留下就留下!不过你得跟我再赌一局!” 沈煌乐痛快地答应了,得意地朝着聂思远挑了挑眉,像个故意显摆的花孔雀,惹得聂思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暗暗比了个拇指,果然看到这孔雀更得意了,连饭都不吃,将翡翠扇子摇出了残影。 不过经过他们这样一闹,张海鬼的脸色倒是恢复了稍许。 他也没心情吃饭,叫来了几个人,安排了聂思远等人的留宿,随后便匆匆离开,显然去调查刚刚下毒的事情。 在他走后,聂思远脸色一正,直接捏住了沈煌乐的扇子。 “刚刚来倒酒的那个男孩是什么人?” 沈煌乐看了看张海鬼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闷头干饭的萧扶光,低声道:“那个是坊主养的小倌,好像叫什么......小奚,听说之前相好的死了,后来被坊主给收下,因此还惹得坊主女儿大怒,经常和他发生矛盾,好在坊主一直宠着他。” “你不是说张海鬼很有声望,和弟兄性命相托吗?怎么还会有人害他?难不成他和坊主之间还有什么权利之争?” “不是。” 沈煌乐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他的猜测:“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坊主和张海鬼是过命的交情,坊主是自愿将赌坊交给他管理的,而张海鬼也一直听从他的决定,这两人之间没有嫌隙。”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动手的也不见得是他的兄弟。” “什么意思?” 沈煌乐无奈地摊了摊手:“你别看张海鬼皮肤黑,长相还凶,但女人缘还不错,之前坊主的女儿陆雪莹曾经很喜欢张海鬼,但是被拒绝了,陆雪莹恼羞成怒,差点杀了他,闹得还挺凶,最后是被坊主给制止的,听说刚刚那个小奚也曾经喜欢他,明着暗着地勾搭过好几次,但也没得到什么回应。” 他笑得幸灾乐祸:“没准就是因为那两个中的哪个因爱生恨,突然丧心病狂地想干掉他呢。” 聂思远摇了摇头,不太相信对方连续杀人会是因为如此无聊的原因。 他又闲聊了几句,发现沈煌乐知道的也不多,便准备先回房休息。 封琰不放心他身上的蛊毒,亲自出去抓药,临走之前还跟暗中低语了两句。 聂思远没看见什么人,但他知道魔教的高手一定就隐藏在周围。 他在房中躺了一会儿,因为心里有事睡不着,干脆出门吹吹风,就见应该在隔壁休息的萧扶光竟然也站在门口。 对面便是广阔的大海,波光粼粼,海风吹过,裹挟着淡淡的腥气,本是宁静祥和的一幕,但因为他们在塔楼的阴影中,所以只觉得潮湿和阴冷。 “萧大人好胃口。” 聂思远没话找话,笑得意味深长:“不管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不虚此行了。” 萧扶光的话很少,吃饭的时候出了那么多的变故,这人都一声不吭,若不是真的心思简单,便是胸中另藏乾坤。 “你是聂家的人?” 聂思远目光微动,干脆地承认了:“是。” 萧扶光转过头,此时看起来倒是有些冷肃严厉:“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我快死了,来找宋极乐看看还有没有救。” 聂思远言语轻松随意地不像在说他自己:“这地方没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萧大人不老老实实地在州府待着,又跑到这里干什么?” 萧扶光盯着他,突然问道:“你叫聂修然?我记得聂家的大公子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聂思远目光微动,垂下眸子:“没想到聂家偏居云岭,萧大人竟然这么了解,修然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小字,用惯了。” 萧扶光没再说话,许久之后突然笑了下。 “你这人看似随性散漫,倒是心细,封琰那小子本来已经得罪了宋极乐,搞不好就是玉石俱焚,结果被你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仇怨,张海鬼被自己人算计,又羞又怒,也是你给了他台阶下,你对自己的事情更是谨慎,报了两次名字都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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