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轻触中,他们额头相抵,气息相缠,魏西陵垂着眸,沉声道:“阿暥,我希望你今生喜乐安康,长岁无忧。” *** “西陵……”萧暥睁开眼睛,感到夕阳的余晖正照在脸上,仿佛是那个人温暖的手掌,正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湿意,他抬起手按在脸上,却空无一物。温柔闪逝。 “主公醒了!”云越喜极而泣, 阿迦罗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没想到这方法果然有用。” 他激动地大力垂了把魏瑄的肩膀:“你小子可以!刚才你如果觉得不服,就打回来,我决不还手!” “什么……方法?”萧暥迷迷糊糊问。 “没什么。”魏瑄面色苍白,神容疲惫,赶紧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对谢映之道,“麻烦先生了。” 谢映之在榻前坐下,抬手搭脉,只觉得脉象平稳,道:“无碍了。只是昏迷数日,身体虚弱,需要颐养。” 众人都长舒了口气,云越赶紧给萧暥倒了温羊奶。 萧暥接过来啜了口温热的羊奶,抬头就见云越脸上还挂着泪,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虚弱地笑了笑:“怎么跟个姑娘似的,哭什么,我就是睡了几日,没事了。” 除了肚子有点饿。他答应过魏西陵要吃饱睡好。 “那啥,有吃的吗?” 魏瑄赶紧从旁边的铜鬲中盛了碗热气腾腾的肉粥。 软糯可口的粥里拌着鲜香的肉糜,再洒上几簇碧绿的葱花,简直让人食欲大开。 萧暥三口两口喝完了肉粥,抹了把嘴看向阿迦罗,眼梢微微撩起,“大单于,该谈谈我们的盟约了。” *** 盟会订在两天后,大帐里气氛凝重。 北狄方面是阿迦罗、朝戈、左大都尉乌提若。大雍方面是谢映之、魏瑄、萧暥。 阿迦罗环顾了一圈大帐内,首先道:“你们的战神呢?” 萧暥的心猛地揪紧了,就听谢映之从容道:“魏将军乃我九州最锋利之剑,剑不出鞘,是我方对此乃议和之会的诚意,若谈得成,皆大欢喜。若谈不成,也能让大单于尽情一战。” “好,痛快!”阿迦罗击案道,“那我们就先谈一谈,谈不拢再打!” 萧暥道:“在洛伊古格川时,我和大单于有一个口头上的约定,我大雍将格尔沁草原归还北狄,大单于许诺十年之内不南下中原。” “十年!?”乌提若大惊:“以往我们每年秋天都要去中原边郡取些布匹盐粮,十年不许狩猎,让我们穿什么?吃什么?” 云越挑了挑眉:“你们可以茹毛饮血。” “你说什么!?”乌提若拍案而起, “简直可笑,难道我们中原边郡的百姓就合该被你们掠夺?” “草原上本就是弱肉强食!” “谁是强,谁是弱,一战才见分晓!” 乌提若拔出弯刀:“你要试试我的刀锋吗?” 云越:“我的剑也未尝不锋利!” “乌提若,够了!”阿迦罗出声喝道,“出去!” 乌提若愤恨地一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萧暥也示意云越不要再说。 眼看谈判一开场就陷入僵局,朝戈赶紧道:“愿听先生之意。” 谢映之向她微微颔首,道:“休战期间,我们将在格尔沁草场开通互市,双方可以交换商品,贵邦可用牛羊马匹换取我国的布匹粮盐和生活物资。” 朝戈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他看向阿迦罗。 阿迦罗点头:“那就在格尔沁草场试开互市,我方就由朝戈负责。” 谢映之道:“我方的负责之大臣还没有到场,等他赶到,便让他前往王庭拜会大单于。” 接下来双方就细节进行了一些你来我往的磋商,萧暥注意到魏瑄一直没有说话,便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朕只是在想一件事,你们北狄人言而无信。朕如何才能相信你们不会毁约犯境?” 阿迦罗:“皇帝陛下想要如何?” 魏瑄:“大单于派质子质于我大雍。” 什么?! 这回连朝戈脸色也变了。 阿迦罗却哈哈大笑:“本单于也想啊,可惜了,本单于虽已大婚,却还无子可质。除非阏氏给我生一个?” 魏瑄的脸色顿时一沉,乌沉的双眸中浸出两点让人胆寒的冷意。 此次谈判基本确定了今后十年大雍和北狄的格局,双方各自收兵,回去休养生息。 之后,魏瑄又在西域建立都护府,设西域都护,管辖西域三十六国及原大夏国的领土。 次年开春,魏瑄在海溟城以东重建新城,收留回迁的苍冥族人。渐渐的,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又开始焕发生机。 就在这时,玄门的鹞鹰带来了一条令人不安的消息,太夫人病重。 萧暥急返江州。
第520章 昭雪 窗外梅破新蕊,细柳垂丝。 药炉里传来微沸声,嘉宁守着药炉旁低低啜泣。 府门前,萧暥来不及勒停战马,就一跃跳下马背,风尘仆仆进了府,恰好和刚出府门的魏曦撞了个正着。 “阿暥?!”魏曦喜出望外,拉着他的手就往里走,“你可回来了,太奶奶天天念叨着你!” 然后他左顾右看,“西陵哥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萧暥喉中一哽,沉声道:“西陵他,不在了。” 闻言魏曦脸色霎得白了,身形晃了晃,仓促间扶住门廊才没有摔倒。 他不相信道:“西陵哥他战无不胜,他怎么会不在了?” “风长离启用了朔王留下的大阵,魏将军与属下二十八骑为大军断后,皆为国临难。”谢映之缓步上前道。 魏曦眼眶泛红,赶紧抬袖子擦了擦眼角,道:“这消息可不能让太奶奶知道。” 萧暥点头,“听说太奶奶生病,先请映之给她诊治一番。” “谢先生请!”魏曦赶紧延手道。 *** 房间里 太夫人皱着眉头喝完药,把药碗递给方澈,“开春了,西陵和阿暥也不知道仗打到哪里了?” 方澈道:“太奶奶,要不我写封信去问问?” “不,不要打搅他们。以免他们分心。将军为国征战艰辛,我们帮不上忙,也不能给他们添乱呐” 这时,就听到外头传来咣当一声,药炉打翻的声音。 太夫人笑嗔道:“嘉宁这丫头怎么还毛手毛脚的。” 她话音未落,嘉宁飞一般地跑进来,“太奶奶,暥哥哥回来了!” “谁?”太夫人顿时眼泪就盈满了眶,她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又偏了偏头,重复道:“阿暥,回来了?” “太奶奶。”萧暥一进屋,就见方澈扶着太夫人在病榻上坐起身来。 她白发苍苍,正老泪纵横地看过来。 萧暥顿时心头一酸,跪在榻前,“太奶奶,孙儿回来晚了。” “回来,回来就好了。”太夫人激动地握着他的手,问道:“仗打赢了?” 萧暥点点头:“但是西陵要留在沧州训练新军,等新军练成,沧州稳固,才能回江州。” 这是他进门前和魏曦商量好的说辞。 太夫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沉默了片刻,道:“将军为国戍边,也是份内之事,转告西陵,好好练兵,不要急着回来。老身我硬朗着呢。” 萧暥心中恸然,却不能表现出来,赶紧转身道:“太奶奶,映之来了。” “太夫人安康。”谢映之躬身礼道。 “此番征战,先生也辛苦了,快快请坐。” “谢太夫人。”谢映之在榻前坐下,替太夫人诊脉看病,之后又让太夫人宽心养病,便起身前往侧屋开药方。 萧暥赶紧跟了过去:“映之,如何?” 谢映之蹙眉道:“太夫人年事已高,此番患病怕是耗尽余力,风烛残年,恐非药石可医。” 萧暥顿时伫在当场,眼前阵阵发黑,浑身冰凉。 魏曦颤声道:“谢先生,那太奶奶……” 谢映之默然摇了摇头,“我开几个增补的药方,许可再延续些时日。” …… 两个月后,清明时节,春寒料峭。 清早,太夫人感觉精神好了些,便由萧暥推着到廊下院中。 天空下着如茵的细雨,太夫人望着那漫天的雨幕,喃喃道:“不知道边关这会儿也是这样雨水连绵吗?” 萧暥知道她想念西陵了,道:“沧州城的天气干爽,很少下雨。” “天气冷吗?”太夫人关切道。 “冷,远处能望到茫茫大漠,皑皑雪山,但是在大帐里,将士们一起烤着篝火天南海北地聊,热火朝天地喝酒,就一点都不冷。” 太夫人听得出了神,许久她笑着道:“雪山大漠,真是个好地方。西陵留在那里也好。” 萧暥心中隐痛,忽觉她似话中有话。 就见太夫人回头对魏曦道:“曦儿,西陵临行时给你的那件东西,拿出来罢。” “太奶奶?什么东西?”魏曦抬起微红的眼睛,懵然道。 “不要给我装糊涂,西陵出发前曾经留给你一份亲笔书信,嘱咐道,他此番若不回来,就让你以他的名义公布天下。”她闭起眼睛,两行浊泪淌下沟壑纵横的脸庞:“现在是时候了。” 魏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奶奶,您老知道了……” “西陵啊,已经默默把一切都做好了。”太夫人叹了口气,“当年葬马坡之事,乃是先皇帝与王氏合谋害了子涛(魏淙的字),阿暥背负罪名这么多年,此事也是我心头多年块垒。” “太奶奶……”萧暥喉中哽咽,一时说不出话。 “阿暥,你不要怪西陵,他原本是想亲自给你正名的,只是他已远去,老身我就替他做完这件事。” “这也是老身最后放不下心的事了。” 次日,公侯府太夫人发布昭告,以公侯府和魏西陵的名义,将当年葬马坡之战的真相、并曹满之证词公布于众,江州人心震动,百姓无不唏嘘。 三天后,永安城里春雨连绵,太夫人溘然长逝。 *** 京城,长乐宫 魏瑄站在御阶前,望着檐下连天的雨幕。 曾贤抱着披风走到他身后:“陛下,春寒雾重,还是回去罢。” 魏瑄沉吟道:“公侯府的太夫人不在了。” “老奴记得,陛下少时曾经在公侯府住过一阵子。” 魏瑄点头:“老夫人慈祥,对朕多有照料,如今她一走,彦昭又失去一位至亲之人了,岂不悲伤?”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黄门低头快速趋步进殿:“陛下,燕州八百里红翎急件。” 曾贤赶紧上前接过来,交到皇帝手中。 魏瑄立即展开一看,眉头微蹙,道:“诏太傅、大司马来御书房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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