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所言极是,韩琦也觉得这样才好,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了,”韩琦显然听懂了王敦的潜意思,于是出言声援道。 “依我看,是人定胜天才是,”王敦却用了更霸道的词语来形容。 “舅舅,韩琦,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呢?”独孤珩听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可也看不出什么了。 “没什么,还是快些吃熊掌,不然一会儿就凉了,”王敦和韩琦对视一眼后,两人默契的隐下了一切,转而哄着他用饭。 “说的是,”独孤珩虽然还好奇,但也确实该开吃了,便专注于进攻美食,也不在问了。 熊掌炖的很好,腴润肥腯,吃到嘴里极为美味,独孤珩很喜欢,王敦也用的很香。 这道菜吃完,韩琦立刻奉上滚热手绢为他们擦拭嘴唇,动作轻柔且迅速,因为他清楚熊掌的特性,如若不这么做的话,那么吃别的菜时,嘴就会被胶着住,张不开了。 也就是说,要把握好时机,吃东西是这样,那追逐权力,就更该是这样了。
第91章 局中局 暮霭沉沉,夜色昏昏,本该紧闭的太极殿此时却打开了通往陛下内室的门,更奇怪的是,明明已至深夜,这房间里,却还亮着灯。 虽说有光亮,可也不过是一盏残灯罢了,烛影摇曳,在书案上投下昏黄的光芒,房间里安静极了,除了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微的“刷刷”声外,便再无其他。 皇帝司马睿身着一席宽松的浅蓝色寝衣,头发仅用一根发带简单绑了一下,松松垮垮束在脑后,其余尽皆披散着,低头翻看桌上的书籍,似乎正在全神贯注的温习功课。 王导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他摘下头上的兜帽,随即走到了对方跟前跪坐下来。 “陛下,如你所愿,我来了,”简简单单的通知。 “你来了,好啊,我就知道你会来,”司马睿合上桌上的书,“那天晚上,阿璇也是这样来找了我。” “什么?”王导心中一紧。 “那是二十多年的事了,独孤剑出征不久,阿璇写了许多封信也毫无音讯,她一时着急,便求到了我这里。” “你应该还记得,那时候的我,虽然人微言轻,但作为皇室中人,传递一封信件还是很方便的,所以我答应了阿璇。”司马睿提起了久远的往事。 “然后呢?”王导听到这儿,瞬间就意识到变故应该就出在了这个夜晚中,尽管心里有非常不详的感觉,但他还是继续追问下去。 “然后,她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显得很高兴,我便劝她喝点酒。”司马睿说道这句时,王导的眼神已经非常不善了,但对方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 “她当时是想拒绝的,因为天色太晚了,但也许是我刚帮了她,亦或者她自己也确实想要疏解一下心中的隐忧郁气之情,又或者她并未当我是外人,所以她答应了。” “刚开始我们只打算小酌几杯,但很快,我有点控制不住局面了,阿璇喝的有点多了,我也半醉半醒,她把我当成了独孤剑,对着我叙说思念之情,我,我当时……”,司马睿欲言又止。 “你趁人之危,欺负我阿姐?!”王导听到这儿根本就忍不了了,猛的起身,抬手就给了他一拳,将人打倒在地! “不,我只是情不自禁!”司马睿挨了一下,但也没有还手,只是立刻为自己辩护。 “茂弘,请你相信,我绝对没有想要欺负阿璇的意思,那天晚上,真的只是个意外,真的是意外,”他极力解释。 “事后阿璇什么也不记得,我也没敢告诉她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想到就那么一次,阿璇就有了我的骨肉,这一切都是意外啊。”司马睿竭力为自己辩解。 “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瞒过孩子的月份的?”王导怒气冲冲的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按在地板上。 “阿姐当初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时,是那样真切的高兴,她以为自己至少为姐夫留下了独孤家的血脉,那神情不似作假,说明她那时还不知道腹中孩儿是你的,这是怎么回事?你说啊!”他甚至咬牙切齿的质问。 “我,我找太医把月份说大了点,”司马睿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眸。 “可那时候我姐夫出征也没多长时间啊,你怎么就确定孩子是你的?”虽然听起来逻辑清晰,但王导还是立刻想到了不对的地方。 “因为孩子出生后,我找借口看过了,他身上没有独孤家特有的胎记,而阿璇除了我和独孤剑,也不可能有别的男人,所以,”司马睿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独孤家特有的胎记,连我和兄长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具体位置在哪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王导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一晚,我听阿璇讲的。”说到这儿,司马睿的声音就更小了。 而最后这句话,也成了压倒王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反复想起阿姐被他欺负了的事实。 “司马睿,你可真是个混蛋啊!”他简直气笑了。 然后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就抡起拳头,又把人好一顿收拾,只除了脸,其他地方是哪儿疼打哪儿,而司马睿也自知理亏,所以并未还手,这样反而激怒了王导,让他越发气恼,下手更狠。 但无论如何,这事最后还是要解决的。 “不管怎么说,珩儿是无辜的,他到底是我和阿璇的儿子,我今日跟你坦白,也是想要补偿他的意思啊。”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形象全无的瘫坐在地板上,司马睿忍着身上的疼,倚靠着书案,勉强打起精神,开始大打感情牌。 “补偿?你以为有你这样的亲爹是什么特别荣幸的事吗?珩儿本可以有无比光辉的未来,可一旦你揭穿他的身份,他的一切就都毁了!” “还有我阿姐和独孤家的名声,天啊,独孤剑要是知道自家后继无人了,他该如何感谢你这位慷慨的君主啊!” “慷慨到送了他一顶绿帽子,慷慨到让他家绝后了!”王导开启了自己的绝对毒舌,句句嘲讽,直戳心窝。 “我觉得你这会儿有时间可怜独孤剑,还不如心疼一下珩儿呢,你也不想他真的落到那个地步吧。” 可脸皮已经厚到一定境界的司马睿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呢,而且他只一句话就点中了王导这会儿最关心的。 “你说要补偿珩儿,你想怎么补偿?”王导沉默良久,最后到底还是开口了,亏已经吃了,那该得的好处就必须拿回来才行,更何况,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造成的,他理应为此负责。 “我有个万全的主意,但你必须配合我,”提起这个,司马睿总归严肃起来。 “没有什么主意是万全的,”王导却撇了撇嘴。 “……”,司马睿很无语,“至少现在我还没找到漏洞,怎么?要不要听?”他忍了忍,然后专注于现在。 “为了珩儿,我能不听吗?!”王导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你知道汉献帝衣带诏的故事吗?”司马睿没接话茬儿,只凑过去,认真的询问道。 “知道啊,怎么了?”王导说完就反应过来了,“你该不会是想……”他欲言又止。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导提醒他。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这事只有你能办,”司马睿从衣襟里摸出一张丝帛写就的诏书,“茂弘,答应我,如若真的到了那一天,记住,拼尽全力去支持珩儿!” “……”,这一刻,王导才算真的有些动容。 也不知君臣二人最后到底达成了什么约定,总之,王导出宫的时候,神色很是凝重,皇帝司马睿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王导也有事瞒着他。 独孤家特有的胎记他确实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但他知道一个秘密,这是他姐夫独孤剑亲口所言的,那就是,独孤家特有的胎记,是要成婚之后才会显现出来的。 换句话说,现在独孤珩到底是谁的儿子,恐怕还不能下定论呢。 但想起自己怀里揣着的那封秘密的传位诏书,以及将来琅琊王氏的血脉能坐上皇位的美好未来,就让他决定,不管独孤珩是谁的儿子,他最后都得拿下至尊之位,否则一旦事泄,只怕以当今陛下的脾性,很可能会掀起一场杀戮。 ‘如若真的到了那一天,陛下,可就别怪我对不住你了,总归也是你自己说的,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支持珩儿的!’王导没有犹豫太久就下定了决心。 他在这里做好了心里建设,王敦那儿却出了娄子,按理说他要在独孤府留宿,本来不算什么大事。 可他太过关注韩琦了,甚至大晚上独孤珩都睡着了还要叫韩琦出去嘱咐他闭嘴,以至于忽略了半夜醒来唤韩琦,但发现无人应声的独孤珩。 晚上他看不见,韩琦又不在,独孤珩第一反应就是不对,因为韩琦从来没有这样过,但还不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想喊他,但最后还是没出声。 而韩琦则是习惯性的回来后去查看独孤珩睡得如何,半夜起来给他盖被子都是常态。 所以他也就没怎么注意,一如既往去看了看自己的公子,没什么问题,便走到一旁的软榻前躺下,继续守夜。 因为这个举动太过熟悉,以至于韩琦下意识的忽略了他刚从王敦那儿回来,身上已经不经意间染上了一丝独特的熏香的味道。 而这个味道,是独孤珩当初亲手为两位舅舅调制的,后来更是专供他们使用,所以绝不会认错。 也是因为这个,让独孤珩确定韩琦刚才是去见自己的舅舅了,今晚在府上的又只有王敦,那么连人选都确定的死死的了。 ‘为什么舅舅要在这个时候找韩琦呢?如若有事,怎的刚才席间不提?还是说,有什么话不能让我知道,故意避着我的?’ 独孤珩想起晚膳时两人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再加上今晚的奇怪举动,心里更是起了疑惑,但聪明的他并未立刻采取行动,而是默默的想着该怎么把实话从韩琦那儿套出来。
第92章 情急之下 王敦虽说得了嘱咐,要看着韩琦,防止他说漏嘴,但到底心里还是念着王导那边到底探到了什么结果。 这不,第二日一清早,他就急匆匆的赶着回府去见王导,只是离开独孤府之前,他也没忘了再叮嘱一遍韩琦,后者自是应下不提。 他们以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独孤珩已经怀疑上了,韩琦送走了王敦,回到房间里却不见自己公子的身影,又见通往后花园的门虚掩着,便猜着他是到那儿去了,便也追了过去。 他来到后花园时,便见独孤珩倚靠着长廊上的柱子,手里捧着一卷书正看着,只面色不知为何有些悲切之感,望之便令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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