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陷入了沉默。 警方应该不会插手新闻社的工作,甚至可以说,记者的稿子可以帮他们收集更多线索寻找目击证人,很多警察手下也有记者线人帮他们收集小道消息。 这件事,好像不只是儿童失踪这么简单。 “既然警方要你别管,你也正好省了工夫多陪陪我。” “不行,要管。”雪灯义正言辞,“我不是质疑警方办案能力,只是双线进行可以更快获取更多情报。” 他叹了口气:“小女孩现在还不知身在何处,这几天降温,据说还有雪,小孩子不扛冻的。” 不在乎荣誉,只是担心女孩的安危,想快点找到女孩下落。 萧衍静静看着他,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既然是雪灯的心愿,他没有反驳的资格。 他揽过雪灯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我没别的要求,但是,无论什么事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好不好。” 雪灯点点头:“知道啦,不过——” “不过什么。” “羊汤有点膻。”雪灯道。 “不可能啊,我尝过没有膻味。” 雪灯舀了一勺羊汤送到萧衍嘴边:“真的,不信你尝尝。” 萧衍尝了一口:“不膻啊。” 结果一抬眼,就对上雪灯那按奈不住的得意表情。 明白了,雪灯只是心疼他准备了午餐就急匆匆送过来,自己都没来得及吃上口热乎的。 他抬手捏捏雪灯的脸,不知为何,却总也笑不出来。 * 下午,雪灯去了女孩的学校,校方称李老师前不久摔断了腿,还在家休养,并给了雪灯一份李老师的家庭住址。 另一边。 李老师家住在二层独栋小洋楼,是父母去世后留下的房子。 不远处停了辆黑车,车上坐着三个便衣警察,正隔着车窗盯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后座的杨队长打开一点窗户,点了根烟叨在嘴里,一脸生无可恋。 旁边的警员举着望远镜道: “本来这案子要是破了,杨哥你就能调到总局了,结果就因为给了那记者日记,坏了事,冤不冤啊。” 杨队长吐了口烟。的确冤,不知道督查犯了什么病,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被网友骂,这次倒是小题大做了。 “头儿!目标人物出现!”警员忽然道。 杨队长压过去身子,看着雪灯背着单反包阔步而来。 绛色毛衣咖色裤子,颇有质感的呢绒大衣搭配一条红菱格丝巾。 警员忍不住道:“上次看见就想说了,真的是男人?怎么长得像个娘们。” 杨队长一巴掌扇在警员头上,打开车门:“娘们娘们,会不会说话,你们在车上等我讯号,我过去。” 雪灯按照地址找到了李老师家,在门口看了半天才找到门铃,没等着按下,被人截住了手。 对上杨队长似笑非笑的脸:“说过要你别再插手这件事吧。” 雪灯抽回手:“我只是例行采访,领导交给我的工作,总不能不管。” 杨队长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因为你,导致我们全队受牵连,不然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你行行好,也放过我们。” 雪灯抬头看向大门:“你知道今天多少度么。零下三度,你说小女孩出门前只穿着家居服,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天气她要怎么扛过去。” 杨队长怔了怔。 忽然,他捂着肚子满脸痛苦的“哎呦哎呦”。 雪灯吓坏了,扶住他:“你别死啊。” 杨队长颤巍巍按下门铃:“暂时还死不了,但如果不尽快上个厕所,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雪灯:“死了也看不见啊。” “别挑我字眼。”杨队长咬牙切齿,然后一个劲儿冲雪灯使眼色。 大门打开,门内站着个目测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 雪灯出示记者证,说明来意。 那女人上下打量他一番,看得出有些犹豫。 但还是让开身位请他进去了。 车里的警员一看雪灯进去了,一股脑跳下车要去抓人。 被门口的杨队长拦住。 “头儿怎么放他进去了!” 杨队长站直身子,又是一巴掌拍在警员头上:“废话,你知道今天多少度么。” …… 雪灯进了门,发现屋子里很暗,所有窗帘都拉上。 那中年女人说李老师在二楼,并带雪灯过去,期间,她无数次回头,像是在观察雪灯。 女人推开一扇门,说了句“记者来采访”。 雪灯好奇看过去,就见昏暗的屋子里,一个面色憔悴的年轻女人坐在轮椅上,腿上还盖了条毛毯。 “请问您是李老师么?”雪灯轻声问道。 对方点点头,忽而抬眼看向天花板的一角。 雪灯拿出他的小本本坐好:“我是晋海新闻社的记者,我姓雪,这次来是就您班上学生失踪一事对您做个简单采访。” 李老师披散着长发,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但整个人瘦得厉害,脸颊深深凹陷。 她机械地点点头,像个没有生命的机器人。 “在此之前,您方便告知我腿伤是怎么造成的么。”雪灯问。 李老师还没说话,旁边的中年女人抢了话头:“我家主人因为体罚学生,没有师德,被人告到教委会,她心情不好跑去攀岩,结果摔下来,腿断了。” 雪灯抬眼。 没有师德?女孩的日记里,她爸爸也是这样形容李老师的。 李老师缓缓闭上眼,透出一丝绝望。 再次睁眼时,她又看向天花板的一角。 雪灯还是照实记录。 “那我想再问问,您这位失踪的学生在失踪前有什么异样么。” 李老师紧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那中年女人又插嘴:“我家主人摔下来,还摔伤了声带,基本说不出话的。” 雪灯疑惑。这玩意儿也能摔伤的?不过也有可能。 “好,那接下来我的提问您只需要摇头或点头就可以。”雪灯翻了一页记录本。 “失踪女孩的日记里写,她非常想念你,所以你其实是位深受学生喜欢的老师对么。” 李老师怔了许久,摇摇头。 那中年女人插嘴×N:“她都叫人告到教委了,学生年纪小可也不是傻瓜,难道好坏不分的么。” 李老师搁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抓着毯子,不断收紧,毯子一点点向上簇。 雪灯又问了几个问题,李老师也只能摇头或点头,根本给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雪灯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找到小女孩更重要。 他又和李老师寒暄两句,起身准备告辞。 “吧嗒。” 倏然,就在雪灯刚转身时,他听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循声看过去,李老师脚边掉落了一块水果糖。 雪灯弯腰捡起水果糖,一直藏在衣领里的项链露了出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像是在砂纸上摩擦的声音: “你的项链……很漂亮。” 是李老师说的,看起来用了很大的劲,简单一句话,却憋得脸色涨红。 雪灯捻起项链,笑笑:“是我家人送给我的。” 李老师点点头,眼珠子向上,又看了眼天花板。 然后她从自己领子里摸出一条项链:“看看……我的。” 雪灯走过去看了眼。挺有设计感的项链,纯金的浪花造型,点缀了几颗红宝石,但项链有些老旧,表面还有几道划痕。 与其说是划痕,更像是人为刻上去的,像个数字—— 27 雪灯不明所以,说了句“项链也很漂亮”,便正式告辞。 下了楼,他随意一扭头,就看见李老师坐在窗前,拉开一点窗帘,对着他望眼欲穿。 好奇怪。 雪灯回了公司,滕遥凑过来小声问他查到点什么。 “没什么,李老师摔伤了声带,说不出话,也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夸我项链好看。” 滕遥转着笔,若有所思道:“声带受伤的人用尽全力夸你项链好看,要么是真好看太过惊艳,要么就是在暗示你什么。” “她还给我看了她的项链。” 滕遥“啧”了声:“那就单纯是珠宝对女人的吸引啦。” 雪灯顺手将单反包放在桌上。 外侧口袋里掉出一颗水果糖。 他忽然想起来,当时帮李老师捡起糖果后被她说话吸引了注意力,就顺手把糖果塞进包里了。 电光石火间,雪灯回忆起女孩的日记,日记里说她非常喜欢李老师,李老师总是会偷偷送给他们水果糖。 而李老师现在在家休养,依然随身携带水果糖,以她现在的声带情况应该需要戒糖戒油,为什么还要随身携带。 因为,已经成了习惯了? 并且她的书桌上摆了很多相框,里面都是她与历届学生的合影,旁边还有一沓“你真棒”的贴纸,应该是批改学生作业用的。 综上,这样的老师是非常爱自己的学生的,怎么会没有师德。 好奇怪。 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奇怪的点。 真是脑到用时方恨笨。 此时,督查办公室。 一沓文件甩到杨队长脸上,在他嘴角划出一道血痕。 督查的怒吼声响彻房间: “三个人连一个记者都看不住!废物啊真是废物!” 杨队长拇指抿过嘴角血迹,没作声。 督查喝了口茶水压下怒火: “好在那记者看着呆头呆脑的,也没问出什么,否则,警队的脸都要让你丢光了!” 杨队长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人家只是看着呆,又不一定真呆……” “是!他不呆,你呆!蠢货一个!” 杨队长不理解,如果那记者能帮忙查出什么尽快找到女孩的下落,是天大的好事,督查为什么大动肝火如此排斥这件事。 等等,督查是怎么知道雪灯什么也没问出来的。 督查又是怎么知道雪灯去了李老师家,还被自己放进去的? 雪灯那边并没发表任何新闻稿,自己也没主动报备,一回来就让督查拎办公室了。 杨队长缓缓看向气成猪肝色的督查,心里忽然猛跳一下。 * 萧衍正坐在桌前涂涂画画,忽然听到门口想起脚步声,抬头一看,雪灯拎着背包站在那里,双目放空好像在思考。 “抱歉,太专注所以忘了时间没去接你。”萧衍接过他手中的包,捏了捏他的脸。 很凉。 他随手将地暖温度调高了些。 雪灯在他身边坐下,看了眼桌面。 注意力被转移:“好漂亮的衣服,是设计给我的么?” “不是,是设计给笨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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