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灯摇摇头:“你披着吧,我不怕冷。” 海底的温度能达到零下几十度,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早已习惯。 事实上,裴澄屿现在确实需要这件外套。 浑身早已湿透,被海风一吹,整个身体就像镀上一层冰霜,寒冷彻骨。 裴澄屿重新裹紧外套,低下头,低低道了句“谢谢”。 雪灯淡淡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纵使如此狼狈,可优越的五官依然明艳典雅,是他穿到这本书以来除了萧衍,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小王子。 咦,说到小王子,刚才那一幕像极了《海的女儿》里小美人鱼将落水的王子救上岸的场景。 虽然雪灯不是那种喜形于色的类型,但肢体语言很多,内心的喜悦透过他轻轻晃动的双脚彰显出来。 这时,裴澄屿不着痕迹向雪灯那边移动几分,声音几分僵硬:“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雪灯,你呢。”雪灯大方道。在他看来,对方主动询问姓名是想要交朋友的暗示。 裴澄屿抿了抿嘴。 有些顾虑,现在他被全网嘲,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说出来,对方会不会因此心生嫌隙。 但,不该对就救命恩人有所隐瞒吧。 犹豫许久,他还是晦涩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裴澄屿。” 雪灯倏然瞪大双眼。 好巧。 原来他就是男主裴澄屿。 虽然在读原文的时候,自己和炮灰坏蛋拥有同样的姓名,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这个从荆棘之地杀出一条血路的大男主,坚韧就是他的代名词,每次看到他打脸炮灰时,尽管看着和自己相同的名字会感觉怪怪的,但更多的还是心潮澎湃。 “我认识你,有看过你的热搜。”雪灯直言不讳。 裴澄屿眸子一暗,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果然没看到是不可能的。 “不瞒你说,我是M.J传媒的记者,我现在的工作就是针对最近热搜对你做一次专访。” 裴澄屿有些意外,他们这些记者应该知道自己现在拒绝一切采访,他明明可以隐瞒身份,再旁敲侧击借助自己“救命恩人”这层关系撬开自己的嘴,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似乎根本没打算隐瞒。 “不过我不太喜欢主任的指定采访选题,我只是有几个私人问题很好奇。”雪灯扶着下巴,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做话筒一样,“请问,您愿意为我解疑答惑么。” 坦率,认真,且温柔。 裴澄屿原本暗淡的双眸蓦地亮了。 良久,他轻笑一声,垂下眼睛:“你问吧,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雪灯作势清清嗓子:“第一个问题。据我调查,艺人会将自己的行程发布在微博等社交平台,方便粉丝应援以及媒体报道,而且我翻过其他艺人的微博,他们约见投资方共进晚餐都会有相应告示照片等,为什么裴老师约见那位投资方却没有宣告行程呢。” 裴澄屿双眸闪了闪。 他攥紧湿漉漉的袖口,声音几分晦涩:“我也不知道,只是公司的意思,要我秘密行事。” “如此说来,在没有任何行程告知的前提下,却有人拍到了二位的不雅照,而这件事除了您和那位投资方以及公司外再无其他人知道,那么拍照的人有可能是公司或者投资方那边的人?” 此话一出,雪灯忽然回忆起—— 完了,原文里,裴澄屿的不雅照虽然不是原主拍的,但却是原主买来并亲自放出去的…… 他缓慢僵硬地看向裴澄屿。 踩大雷了。 虽然原主做的事与他并无关系,但他现在继承了原主的身份,强行捆绑,解释不清了。 可这样一分析,想迫害裴澄屿的不止原主一个,原主也只是正好借了东风。 恐怖,被这么多人盯着。 裴澄屿也无法判断,一向要求公开行程的公司这次却要他刻意隐瞒很可疑,投资方在酒店楼下强行动手动脚也很可疑,一个人再怎么急色也不可能在大街上胡作非为,尽管那里几乎没什么人经过。 如果不是雪灯提点,他还真没意识到这一点。 雪灯定了定神,继续握拳做话筒: “第二个问题。据我所知,艺人名誉受损时,公司会第一时间发表澄清声明,尽可能保护艺人。而这件事持续发酵多天,您的公司和另一当事人始终未出面发表任何声明,而且您是贵司旗下顶级名模,会牵动整间公司的经济安危,公司更应该将您的声誉和安全放在首位,为什么他们却迟迟不肯出面。” 裴澄屿倏然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雪灯。 当他和公司的缄默在他人看来变成默认变成无理可说时,有人对公司提出质疑,为什么不说。 所有人都在问他是不是真的接受了那位投资方的包养,是不是不甘心被踢出LSCCU的走秀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时,有个人,不关心这些。 他只关心公司和投资方为什么古古怪怪,又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旗下艺人。 裴澄屿抿了抿唇,犹豫许久,还是说出实情: “热搜刚出现时,我的经纪人联系了公司要求公关团队第一时间发表声明,但对方拒绝了,说现在粉丝网友都在气头上,发表澄清声明会被认为是欲盖弥彰强词夺理,索性等他们气消后再来发表声明。” 裴澄屿抬头,望向天边一轮皎月: “从出事到现在,中间历经十六天,从第一天时我就一直在等,到现在,杳无音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雪灯知道,这个时候的裴澄屿固然名气大,但还没大到能拿捏公司,到头来还是要被公司绑着走,听从公司一切安排。 在原文中,也正是公司的不作为,才给了男主攻梁淮英雄救美的机会。 而原作者自己都没解释为什么公司不出面澄清,大多读者的视线也都放在男主攻梁淮英雄救美的感人桥段里。 到最后,作者忘了,读者也忘了。 雪灯静静看着裴澄屿那黯淡晦涩的脸,心头涌上一股酸涩。 他只是想要个真相,他有什么错。 “最后一个问题。”雪灯轻声道。 他下班时只想到了两个,而这个问题,是他刚才忽然想到,且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裴澄屿点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情到最后没有任何转机,您又有什么打算呢。” 裴澄屿缓缓抬起眼睛,望着月光穿过海平面,原本汹涌的浪潮忽然变得安静悠长。 “孤注一掷,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他的声音平静无风,透着绝望顶端的坚毅。 “为什么。”雪灯好奇。 裴澄屿怔怔望着漆黑海面,声音沉了下去: “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么。” 雪灯摇摇头。 “她曾经也是风光一时的超模,后来在我九岁那年,她遭遇走秀事故,被吊灯砸伤了脸,毁了容。” “她在医院躺了很久,我和爸爸见到她拆了纱布的脸时,不懂事的我被吓哭了,面部碎裂凹陷,半张脸皮肉外翻,成了我很长时间里的噩梦。” “后来才知道,那场事故是她的对家故意而为。而妈妈,不仅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生活能力,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她想为自己讨说法,奈何对家权势滔天,背后有资方力捧,只要他们咬死不承认,在他人看来我妈妈就是无理取闹。” “她为了我,只能坚强活下去,有次戴着口罩接我放学,口罩不慎断掉,被所有人看到了脸,吓哭了好多小孩,我的老师竟然说,要她以后别去了,别吓坏小朋友。” 说着,泪水顺着裴澄屿的脸颊缓缓落下,将被海风吹干的裤子再次晕上深色的痕迹。 “之后某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她吊死在房梁上,舌头吐出很长很长。” 最后一个字,变成了难以说出口的气音,埋没在哽咽中。 “而我选择这条路,是想继承她梦想的同时,也天真的认为,只要我待得够久,或许哪一天我能找到证据证明她是遭人陷害呢。她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只是自身光芒太过耀眼,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而坏事做尽的人,没有任何惩罚,享受本不属于她的荣耀,真相是什么,随着妈妈渐渐消失在他人的记忆中时,也一并被遗忘了。” 裴澄屿缓缓翕了眼:“所以哪怕前方是绝路,我也无路可退了。” 静静听着裴澄屿诉说的雪灯,鼻根酸酸的,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变得模糊。 他能想象得出在裴澄屿妈妈毁容时那些记者会问出什么问题,只要能博得热度赚取更多流量,管她伤心与否。 部分记者秉持正义的时候,也有部分记者在拿起相机的那一刻就已经将良知摒弃。 钱和真相哪个更重要。 如果钱换来优渥生活的同时要一个人付出血泪的代价,未免太沉重。 他做不到。 而困惑许久的问题,也在裴澄屿的眼泪中得到了确切答案。 雪灯慢慢站起身:“谢谢裴老师的配合回答,我的问题问完了。” 裴澄屿怔了怔,跟着站起身:“要回去了?” 雪灯点点头,从他外套里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已经十一点了。 潮水开始渐渐后退,露出一片晕湿深色的沙滩。 “裴老师,您愿意和我交换联系方式么。”雪灯真诚问道。 裴澄屿点点头,下意识摸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被海水浸泡报废。 他接过雪灯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认真打上备注后还给雪灯。 回家后,要赶紧找个新手机换上电话卡。 害怕,错过他的消息。
第7章 雪灯走回家后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 虽然只有短短半天没看到萧衍,他却觉得仿佛过了一年。 萧衍是他正式认识的第一个人类,对他有特殊的意义。 “老公,我回来了。”他敲门进了萧衍房间。 萧衍不语,专心忙着手头事。 他的房间里摆了个立裁人台,贴着件长裙,墨绿压褶一字肩渐变鱼尾裙,改良旗袍的同时又融入了些编织元素。 他正在衣服胸口处做立体刺绣,用的是淡水珍珠,听到声音,只淡淡抬头看了眼门口。 “这是你设计的裙子么。”雪灯走近了些,眸中被灯光映出星光点点,“这么漂亮,我可以表扬你么。” 表扬的话自打萧衍入行来就没少听,已经听腻了,并不稀罕。 秋季时装发布会尚未开始,萧衍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冬季时装发布会,他所创立的服装品牌一经问世广受好评,从籍籍无名到跻身大牌行列,仅用了五年时间。 而他的品牌供向就是上流社会的千金阔太女明星,从不割穷人韭菜,反正动辄几万的天价一般人也不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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