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苏香蕊尖叫一声,也不敢去看,浑身颤抖,双眼控制不住的流出泪,挡着自己的视线向戏班子冲回去。 周远深看着枪,压在心上十多年的沉重仿佛一瞬间消散了,他忽然很累,不想继续再做杀手。 “谢棠,你以前究竟是什么人?不可能手上没沾过血,军人?间谍?也是给军阀做事吗……还是革命军?” 周远深对那个打败自己的商人有了浓厚的兴趣。 订婚宴当天,办得中西结合,相当气派,谢家和白家的人都到场,请来了不少商会名流,谢棠盘下了电影院线,开始四处联系,组建电影剧组了。 所以谢棠特意请了一些明星,导演之类的参加宴会,订婚仪式过后,就带着白小莹一起谈电影的工作。 台上,陈家班在演戏,这出戏好像叫《四郎探母》,谢棠不懂,都是母亲林氏定的。 下一出就是《白蛇传》,好像是蛇妖与书生的情爱故事。 合同上写着,遇到红白之事,戏班子要优先给自己主家演,苏香蕊拒绝在谢棠的订婚宴会出演,林夫人也没有强逼,而是去请了名头稍逊的陈家班。 敲锣打鼓,谢棠和白小莹并排坐在台下,白蛇传开场,全场的人看到台上走出来两个白娘子,装扮动作一样。 这故事还有真假白娘子? 谢棠扭头看向白小莹:“这戏还挺有意思,有两个主角。” “可传统戏里好像没有这一出啊?” 其中一个是苏香蕊,戏曲的妆太重,要画整张脸,谢棠根本没认出来,台上苏香蕊和陈家班台柱子开始斗戏,谢棠在台下看得是糊里糊涂。 两个白娘子唱一样的词,谁都不服输,苏香蕊的举止更到位,眼睛更传神。 他望向谢棠,希望看到那彼此心意相通的眼神。 这本来就该是他苏香蕊的场子,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去?经过周远深一事,他不再相信书中虚幻的故事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想追回就自己去争取! 台上的白娘子苏香蕊深情对望。 台下的谢棠一脸迷茫。 他听不明白在唱什么,所以不知道是两个演白蛇的在斗气,听唱词一样,还以为是什么合唱。 琼玉班和陈家班积怨已久,台上两位越斗越气,陈家班那位女演员都要气哭了,唱不下去,当场和苏香蕊对峙起来:“你是不是要砸我陈家班的场子!” 苏香蕊不屑与她争吵,一言不发地深深望着谢棠。 观众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不知道谁认出来苏香蕊,在人群里喊:“是琼玉班来闹订婚宴了!” “那是苏香蕊?可真大胆,这么得罪谢家,他真是为了许仙水漫金山呢?” “都别闹,安静!”穿警服的谢萱对天开一枪,在枪声轰鸣,死亡的本能威胁下,终于平稳了局面。 订婚宴搞成这样,还挺热闹。 谢棠听不懂戏,坐了半天正犯困,站起来就走,好像不愿意多留一刻。 “大哥?”谢萱追了几步,想问他怎么处置这个场面,看谢棠不愿意多管,只好留下来,按普通纠纷处理,带着同事当场办差。 就算鱼死网破,苏香蕊也不服输。 谢萱带人把两方都押回局里,第一次离传闻的名伶戏子这么近,搞成这样,他都替大哥觉得糟心了。 实话说,他也不太懂戏,看苏香蕊的扮相倒是很漂亮,穿着白娘子的戏服,眉眼举止都有妩媚撩人之感,又带冷清高傲,不说话看不出是个男人。 “订婚宴闹了,你们不高兴是应该的。”苏香蕊樱唇一启,低沉的男人嗓音说,“但这是我的场子,我不能由别人比下去。” “你不是不情愿来唱?” “他订婚,我自然不情愿来,他不来请我,不来问我,直接请别的班子,半点不顾及我的脸面,那我顾及他干什么?大不了……我不干了。” 谢萱听说过这位名角傲气,想不到做事这么直接,大嫂子方茵梦则是比较传统的名门闺秀,不喜欢与人争。 苏香蕊倔强的不肯哭,但看着谢棠转身离去,他眼圈已红了,画着油彩的妆看不出异样,此时再也忍不住,流下一滴泪。 谢萱掏出块手帕递给他,苏香蕊去拿,无意间碰着了谢萱的手指,飞快收回手,那温度让他脸上发烧。 面对谢萱逼视的目光,苏香蕊微微躲开。 很多男人用这种目光瞧他,早已经习惯了,但谢棠的弟弟……不行。 那本书他并不完全相信,但其中写明他入了谢家之后,谢棠的这个弟弟对他也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他不愿意多伤了对方的心。 “我大哥当家,他自有考量,我不想多说你们的事,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大哥对你特别,其实都是因为你装扮后和去世的大嫂有几分像。” 谢萱不想事情闹下去,以前台上戏子都是男人,底层挣钱的营生,女人没资格上台,现在新时代了,也有女子学唱戏。 有钱人看上女戏子的不少,做情人,做小妾的都有,连明媒正娶的都没听说过,何况是男戏子。 有钱的男名角一样娶姨太太,除了生活困苦被养的那些,就没见过男角真心想进别人家的,苏香蕊已经不缺钱了,会一心想寄人篱下,不当家做主? 也许他有别的打算,大哥才渐渐远离了他,毕竟大哥再新潮,也不可能新潮到那个份上,为了戏子什么都不要。 “劝你还是想开一点,大嫂她很好是大哥最爱的人,此生不会变,你还是放下吧。”谢萱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苏香蕊的肩膀一颤,在汽车上坐远了些。 苏香蕊却不这么想。 如果谢夫人真过得开心,怎么会三五年就病逝,郁郁而终,是谢家困着他她,如今她困着谢棠。 “你大嫂是名门,那些规矩让她身不由己,结果困死其中,我和她不一样……我要为自己而活!” 谢萱以为终于说通了,他既然为自己而活,苏香蕊现在有钱有名气,以后不唱戏了也能富贵一声,肯定不会再缠谢家。 苏香蕊接着坚定道:“如今人人平等,只求两情相悦,我一定要去向谢棠问个明白!” 谢萱:“……” ---- 晚上还有一更。
第20章 民国老板(八) 平等?在自己的家里,谢萱连对大哥高声说句话都不敢,当警察还比大多数人过得平等多了。 真要是平等,他至于在家里以沉默为反抗吗? 谢萱结束话题:“那祝你能得到个满意答案吧,但要先关进去两天。” 两个戏班子的人被关了起来,苏香蕊的师哥刘莫沉去警察局要人,这个世道,有本事讲理的人不多,要不要讲理还看心情,刘莫沉胆大,直接去闹。 谢萱拦着几个同事,才没让刘莫沉被群殴一顿,把人也关了进去。 苏香蕊被放出来后向谢萱送了礼道谢,嘱咐他照顾自己的师哥,这样见了几面,警局的人又说起他的闲话。 “这谢大少爷订了婚,二少爷接手,一点没闲着啊?” “那可不,人家是名伶,虽然二少爷就是个警察,家里也是开银行的。” 谢萱听他们说得难听,还把自己扯上,挨个都骂回去,苏香蕊在他身后,看他为自己出头,有种安心的感觉。 面对他穿警服高大背影,苏香蕊越发觉得他可靠,心想虽然只是个小警察,但有时候比他哥好多了。 “谢二少爷,真是谢谢你,我请你吃顿饭吧。”苏香蕊拽了下他的袖口。 看了看身后眼睛放光的警局混子,又打量这位善意邀请的名角,想起家里那位越来越有压迫感,甚至有时候让他觉得有杀气的大哥,谢萱机械地摇头。 “不去。” 苏香蕊略微失望,书上写这位二少爷对他有好感,应该也是假的了。 谢萱独自蹬着自行车回家,听说大哥在筹备拍电影,他不插手家里这些事务,母亲柳姨娘让他殷勤一些,去向大哥讨个角色或者工作,他也没兴趣。 从花园走过,他看到大哥和白小姐还忙着聊拍电影的事。 谢棠把写出的第一版剧本给白小莹看:“我买了版权,就拍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作,《啼笑因缘》怎么样?你演女主角,编剧已经请好了,在改剧本。” 现在剧组已经搭建好,在选演员,白小莹之前看过一本书的原小说。 她不是很满意:“男主角的出身和你挺像,以家里前做大官,现在开银行,有三个姑娘喜欢,我演那个贫贱,但男主钟情痴心的姑娘?” “那……你不想演女主角?” “不要,我不要委委屈屈的,出身贫贱,磨蹭大半个剧本,等别人给荣华富贵,我就演那个财务总长的女儿。” 白小莹就爱一出场就身份高贵,不要凄凄惨惨的吃苦。 “这两个角色容貌相似,一人分饰两角就行,你戏份不就多了。”谢棠看这书本来也觉得有些别扭。 《啼笑因缘》里男主角钟情出身贫贱的卖艺姑娘,她却被军阀霸占,因私会男主被毒打成疯,最后,男主和与她容貌相似的财务总长女儿喜结连理了。 这本书曲折的故事被报纸社论称赞进步,谢棠对进不进步无所谓,就知道它火,火就对了,拍出来有人看。 “今天都在试镜,你也去,虽然我定了你演,但也要看适不适合。” 谢棠带着白小莹直接去片场。 他出资拍的第一部 电影,必须要拍好,不能赔钱,大小配角都要挑,主要角色挨个试镜,来竞争的演员很多,其中很多都是戏曲出身。 刘莫沉也在,他来竞争那个强占卖艺女的军阀角色,想在电影露脸,以后能多条路。 等待试镜的队伍里,苏香蕊突然把 他拽到一旁:“师哥,你要是有骨气,就不该演谢家的电影,他怎么待我们琼玉班的,你忘了?” 刘莫沉迟疑:“但是……” 堂会是苏香蕊不愿意唱,还当场闹得不好看,想到是谢棠先负了师弟,他心里气愤也没说什么。 苏香蕊又说出个惊人消息:“我们戏班打杂的周老头,被人杀了。” “那个经常偷东西赌博的姓周老头?是你让戏班子出钱养着他,大伙可是都出钱了,谁杀了他?” 苏香蕊摇头叹气:“他亲生儿子。” “那个周远深说是谢棠告诉他的,周老头是多可怜一个人,早年虽然困苦抛家而走,但已经够苦了,老了被亲生儿子杀死,谢棠故意搞得他们父子相残,太狠毒了。” 苏香蕊伤感不已,这种大逆不道的悲剧是谢棠一手促成,他还是那个优雅细腻,喜欢圆满结局的谢少爷吗? “真死了?”谢棠突然凑过来,看苏香蕊神情哀伤,又问,“之前周远深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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