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温泉池?”司步看向于裴清。 庄弘蹲下去用手比划了一下,说:“温泉井吧。” 说是井确实有点夸张了,这面温泉池对于五个成年男性和一个差一点成年的少年来说,肯定是不够的,跳下去就得肩挨肩脚碰脚。 但它其实并不算很小了,容纳两三个人在里面悠闲泡着是肯定没问题的。 “天然的温泉都这样,大小得靠命。你以为是人工凿的那种,恨不能一次性往里扔一百个大老爷们儿啊?”于裴清倒是早有所料,说,“放心好了,我约了三个池子,就是想着怕咱们当中有些人……害羞。到时候可以分开泡。” 他说完,司步和庄弘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路迩。 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都糙惯了,肯定是不会害羞的。 而路迩的存在本来就有一些特别,虽然性别相同,但说实话,当一个人已经拥有了超越性别的美貌时,大家总不免多一些额外的拘谨。 但没想到。 害羞的不是路迩。 “我我我,我才不害羞!脱、就脱!”叶涂通红着一张脸,二话不说,扒了衣服就往池水里跳。 扑通一声。 看得旁边其他人都愣了:“?” 他怎么就突然跳进去了? 叶涂跳了,这个池子总得留一个人和他一起,最后司步留了下来。 而其他两个池子又在分别在另外两个地方,江烬从于裴清那里了解清楚大概位置以后,就和他们分开,带着路迩去了。 在离温泉池还有一个小陡坡的距离时,路迩忽然说:“江烬,你的耳朵红红的。” 江烬背脊一僵。 随即他听见路迩笑了:“骗你的。” 虽然路迩是骗江烬的,但江烬也确实不太自然。 他们到了温泉池旁时,路迩蹲在石头边,用手去试水温,江烬就站在他身边看天。 看,天。 路迩发现他的目光游离在星星与星星之间时,有些好笑。但他没有揭穿江烬这种掩藏不住的紧张。 因为路迩自己其实也没有很轻松。 他怕水,他没承认。 路迩怎么可能不怕水呢,地狱酷刑里那片让他死去活来地溺亡的阴暗冷湿,他至今仍会在噩梦中记起。 可是他今天就是要跳下去。 不为别的,他给自己打个样。 万一下次他还要去地狱受刑呢。 路迩咧着嘴,强行扯出个笑来,说:“谁怕谁!” 然后他就跳了下去。 旁边的江烬张了张嘴,在0.01秒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路迩,没有脱衣服,就这么跳了进去! 那个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英勇劲,已经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泡温泉还是在投湖自尽了。 当整个人没入水中时,路迩想,江烬永远不会知道王为他做了多大的牺牲。 当然也没有人会知道,大魔王为了留住一个人类短暂的生命,会做出多么不可理喻又没有意义的事情来。 路迩在窒息的前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有必要做这件事啊! 就算他真的毁契了,再一次进入地狱受三大酷刑,他也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现在是有信仰的大魔王,他被保护在他信徒奉献的虔诚中。他不会再恐惧火烧的疼痛,水淹的溺毙,以及恶鬼的啃噬。 他有信仰,他坚不可摧,无可抵挡。 所以他跳什么水啊。 真的好无语。 不知道是不是他幻听,好像紧随他之后,又响起了噗通一声。 很快路迩知道了,是江烬跳了下来。 也是,这么一片拢共没有两米深的池子,只有他才会做那么久的心理准备。其他人还不就是想跳就跳。 江烬的手搂住他的腰,将他往上带去,路迩终于在十秒钟后得到了新鲜空气。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等喘匀了气,路迩忽然发现,他好像也没那么怕水啊。 “迩迩……”江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些委屈和心有余悸,“你不要吓我了,好不好?” 路迩整个身体都被江烬抱在怀里,他的脚尖悬在水中,忽然在下面拨弄了一下,觉得有意思,又拨弄一下。 水面紧接着就被他划出了几道涟漪。 路迩放松了一下,说:“江烬,好像泡在里面很舒服啊!” 江烬苦笑着叹气:“嗯,你觉得舒服,就泡会儿。” 路迩说:“嗯嗯,那你抱着我啊,不要松开。” “衣服打湿了重。”江烬帮他拉开了外套的拉链,“脱掉吧。” 路迩举起双手,让江烬帮他脱,江烬任劳任怨——当然,他也荣幸之至。 脱裤子的时候稍显麻烦,江烬把路迩抱到岸边,给他解开扣子:“……迩迩,你自己来?” 路迩荡了一下腿:“湿哒哒的,你来。” 江烬垂了眸:“嗯。” 他把路迩的衣服都褪去,又把人抱回水里。路迩好像开始享受起了这种不会溺亡也不觉得冰冷的感觉。他接着江烬的力量,在里面晃悠来晃悠去。 后来他撒欢了,让江烬松开他。江烬小心翼翼把他放在水位较浅的地方,让他踩到底。 路迩彻底不怕水了,他舒舒服服泡在里面,然后才发现,江烬一直没脱衣服。 他奇怪:“江烬,不脱衣服怎么泡温泉?” 江烬被他那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气得想笑:“是啊,不脱衣服怎么泡温泉?” 他刚才根本也没有机会脱呢。 “那你现在脱吧。”路迩说。 江烬往岸边游,说:“好。” 可是路迩却忽然对他招手:“你来。” 江烬稍稍一愣:“我……过去?” “嗯嗯。”路迩说,“衣服打湿了不好脱,我帮你啊。” 江烬总觉得自己应该拒绝,但他内心的动摇战胜了一切。他很快游到路迩跟前。 他今天里面穿的是一件衬衣,路迩给他解扣子费了不少力气。 从第一颗,解到最后一颗。路迩稍稍低了头。 在浑浊的水下,有什么东西暗自澎湃躁动。 路迩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江烬庆幸路迩没有发现。 脱掉上衣后,路迩去帮他解皮带。江烬眼皮一跳,立刻按住了他。 江烬说:“我自己来。” 路迩没有抬头,盯着水面,似笑非笑:“你不要我帮你吗。” 江烬莫名感到一些焦躁:“迩迩,不要逗我了。” “我在问你话。”路迩很无辜,“哪里逗你啦。” 江烬有些难堪地将视线从路迩细腻白皙的身体挪开,克制着一切不该有的想法,愣是用最平静的口吻说:“有点热,我出去一下。” 他说着,便要离开。 路迩却在他转身的时候,轻轻一跳,坐在了身后的石岸边,用一双湿漉漉的腿勾住了江烬的腰。 江烬整个人很明显地僵在了原地。 这一处的水位只到他的腰,路迩的腿就这样半藏在水里,半露在外。江烬连看都不敢看。 他怕自己乱了。 虽然在路迩面前,他的心情也从来没有整齐过。 路迩的脚跟稍稍用力,将江烬往回勾,又说:“再陪我泡一会儿。” 江烬竟然少见的没有顺从。 路迩佯怒:“江烬。” 江烬:“嗯。” 两人又不说话了。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路迩觉得没劲,松开了他,又跳下水。 江烬在这时终于转回了身,走近了他。 路迩撅了嘴:“让你来的时候不来,不让你来的时候你来了。” 江烬又朝他走近,直把他抵在石壁上无法后退。 路迩急了:“你干嘛呀,我不喜欢这样。” “那你喜欢怎么样?”江烬的膝盖忽然抵进路迩的双腿,“对了,迩迩喜欢看我紧张,看我六神无主。但我还差一点。” 路迩被迫屈起了腿,大半的身体重量都撑在了江烬的那一条腿上,他瞪江烬:“你再这样我站不住了。” “那就抱着我。”江烬一只手托住他的腰,“或者我来抱你。” “搞不懂,你明明刚才还害羞呢。”路迩无奈,只能放松了身体,挂在江烬身上,他去揪江烬的耳朵,不太用力,只是把玩他的耳垂,“你是不是心里住着另一个江烬,在你方寸大乱的时候,你就让他出来代替你?” “没有。” 江烬勾起嘴角,低头在他脖子上轻咬,没有留下痕迹,弄得路迩痒痒的。他说,“害羞是我装的,我脸皮很厚,心眼又坏。” 路迩哼哼:“才怪。” 江烬说:“不信?” 路迩被他亲了亲耳朵,忽然就觉得身体酥酥麻麻的,抓着江烬的头发,恼道:“我不玩了。” “原来你在玩。”江烬失笑,“我以为你在给我暗示。” 他用身体蹭着路迩,然后听见路迩惊促的啊了一声后,就觉得肩膀一痛。 他被路迩咬了。 他活该。 每次都是这样,路迩逗他一下,他就自乱阵脚,然后做出一些胆大妄为的事。路迩会生气,但也从不真的推开他。 偶尔做得过分了,得到一个巴掌,或者一个牙印。 他很活该,但甘之如饴。 许久后,江烬松开了路迩,路迩的脚尖终于落到实处,但却站不稳。稍稍一软,又挂在江烬身上。 路迩:“好讨厌你。” 江烬:“不要讨厌我。” 路迩:“就要讨厌你。” 没有意义的对话,他们竟然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说了好一会儿。 到最后两个人都笑了。 路迩说:“我发现你这个人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江烬也说:“就是。” 时间也不早了,江烬想问路迩困不困,要不要回去休息了。温泉泡太久也不好。 可是他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路迩的手忽然伸入水里。 紧接着,江烬闷哼一声,有些不可思议地蹙眉看他:“迩迩……” 路迩撩起眼皮,忽然问:“江烬,爱是什么。” 江烬诚实地说:“我不知道……唔、迩迩!” 路迩手上松开一下,质问他:“你说爱我,但你却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只知道我爱你。”江烬有些急促地喘着气,“……我只是知道。” 只是知道自己爱着一个人,但不知道怎么爱上的。 爱就是这样的吗? 不懂。 但路迩觉得江烬没有说谎,只要看江烬的眼睛就知道了。路迩对这种事情有着胜券在握的信心。 就像…… 他相信江烬对他的信仰,永远不会消散。 有什么依据? 没有的。 “迩迩,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江烬的声音哑得吓人,“……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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